他撐起身子, 放開晏羽被他壓著半邊手和腳, 害怕壓太久會麻, 還幫晏羽揉了半天。
寧逾明肉眼可見地看到晏羽周身快凝成實體的黑氣一點一點消退。
晏羽別別扭扭地拿余光瞟他,想撐出生氣的樣子, 卻看著大喇喇裸著上身的寧逾明和他身上的一片狼藉,悄悄紅了耳朵。
“怎麼了, 晏羽大寶貝?”寧逾明把腦袋放到他肩膀上, 懶洋洋地問道︰“誰惹你不開心?”
晏羽被他叫得心酥體熱, 哪還顧得上什麼生氣, 把禮單團巴團巴扔到一邊就側頭就著這個姿勢去吻寧逾明。
親了半晌, 晏羽扭過身子, 把寧逾明抱住, 用那種甜得掉蜜的語氣撒嬌︰“我是不是做夢。”
寧逾明點點他的額頭︰“那就別醒。”
後來寧逾明才問出來, 原來晏羽看到了太子、班助、四皇子的新婚賀禮,還有一個听說是從海外送來的, 言明新郎看到一定就知道是誰送的奇珍。
晏羽氣得牙癢癢,但他是最終勝利者,新婚的日子過得又蜜里調油, 氣不過一會便洋洋得意起來。
神魂顛倒了幾個月後, 晏羽總算想起還有大業未成。
太子已經不出門了, 聖人少見朝臣,他們之下身份最高的皇後嫡子晏羽嫁了人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于是京城里統統人心浮動起來,禁宮中一群小透明庸者皇子皇女好像才被生出來似的,你方唱罷我登場, 被打壓多年後為著一點飄渺無依的權勢斗得歡快無比。
朝堂上,卻有一波勢力穩如狗,慢慢浮出水面。他們原本躲藏在□□身後的陰影中,一些□□覺得太子不頂用縮了的時候,他們冒了出來,掌控局勢,且隱隱與江湖有聯系。
但以晏羽那種不慌不忙的姿態來看,最穩的可能還是潛伏更深支持七皇子的帝後黨。
寧逾明婚後暫領閑職,外人看來常常呼朋喚友在新宅飲酒,實際上全是晏羽的跟班小弟們在家密謀。
昔日同學幾乎全在之中,出乎寧逾明意料的是,性子最嬌氣精怪的劉意伊隱隱為領頭人。
脫去嬰兒肥和稚氣,站在寧逾明面前的是未語三分笑、圓滑精明的翩翩王孫公子。
然而他此時一臉被逼進死路的模樣,痛苦地看著寧逾明,一滴眼淚掛在眼角。
被拽進小角落里的寧逾明抖了抖,把手一推︰“一十一,對不起,沒愛過。我的原則是婚後絕不腳踏兩條船……殿下才病愈了點,你這是要他瘋啊!”
劉意伊一驚︰“哥,什麼鬼,不是我,我對生命非常熱愛沒打算尋死。”又臉皺成一團道︰“不過我接下來說的這兩件事,也夠殿下弄死我幾個來回了。好哥哥,只求你听完千萬別賣了我。”
寧逾明抱胸︰“你先說。”
“那什麼,四皇子殿下你還記得不?”
記得,小仙男唄。
寧逾明挑眉︰“他怎麼了?”
劉意伊又左右張望了一番才低聲道︰“四殿下母家從前是我家一門窮親戚,他家發跡後同我家關系也還行。貴妃前不久做媒給四殿下定了門親,他就托到我這來……想見見你。”
“見我……做什麼?”寧逾明茫然。
劉意伊兩只大眼里直勾勾地寫著“這他媽就要問你自己了”。
“這個……不管是為了什麼,不能見。”寧逾明嘆道︰“況且我和他真的不熟。”
“好吧,反正我也就帶個話。不過下面這個你就熟了……三哥,謝子瑜病了,你去探病不去?”劉意伊神色古怪地問。
寧逾明眨眨眼楮,尷尬道︰“班助啊,病得重不重?你們都還有聯系?”
“聯系談不上,京城就這麼大,怎麼也踫到過好幾次。我也是听別人說的,好像也不是重病,就是體弱起不來床。”
“我就沒踫上過。”寧逾明老實道。
劉意伊白他一眼︰“廢話,人躲著你唄。”
寧逾明並不奇怪這點,他來回踱了幾步,最終苦著臉道︰“人都躲我了,我還上門,這不添堵呢嗎。你們若要去探望他,幫我也帶份禮就是了。”
劉意伊松了一口氣,覺得自個兒撿回一命,同時心頭又有點不安。
他其實已經去探過病了。
要不是謝 躺在床上本來一副形銷骨立了無生趣的模樣,卻在他們這群同學結伴去探望時抿著唇強撐起身體,又在發現某人並沒有出現的一瞬間面上浮起的血色消退、眸中光亮霎時灰敗的那副光景太叫人不忍心,他也不會被眾人獻祭出來問問秦明肯不肯去探探病。
謝 在病床上虛弱地招呼他們時仍很克制很有禮,直到某個笨蛋一緊張禿嚕出秦三公子的名字。
謝 像被戳中了某個開關似的狼狽地捂著嘴咳嗽起來,眾人不得不叫來大夫,告辭離開。
謝 面色蒼白地目送,眼神卻沒有焦慮,虛虛地停駐在房門的方向,好像呆呆地無望地等待著某個不會出現的人。
太慘了。
當年的事他們幾個玩得好的略微知道一點,七殿下爭風吃醋,雷霆手段,逼得秦三遠走西北,與謝 斷絕所有關系。
而今那對表兄弟兜兜轉轉又甜甜蜜蜜地成了親,和好如初,好像還剩一個本來大家都覺得表現得非常冷漠的人陷在過去里。
寧逾明心中一點茫然若失,又只能揉揉眉毛道︰“只能這樣了,還能怎樣呢?我別去糾纏人家,對人家也比較好,對不對?”
劉意伊到底還是心向著自家殿下的,自覺提了這一句也算冒被抽鞭子的危險全了同學之情,雖不忍,也無法子,答道︰“對……”又情不自禁嘆了口氣。
又過一月,西北夷狄進犯。
這也是定番了。寧逾明收拾收拾回西北打仗,晏羽想著京中爭斗趨白熱化,叫他回去成國公府勢力下的西北更安全些,便沒鬧起來。
然後他悔瘋了。
太子晉祈安生了,這事兒本來死死瞞著。但出走海外的貴妃從小寄養在成國公府的大兒子秦湛突然搞事,將之設法透露給御史。
御史一查,鐵證如山,滿朝文武徹底瘋掉,太子他媽是個坤者!
天下嘩然,群臣群起而攻之,奏請廢太子,要麼立元後嫡子晏羽,庸總比坤強,要麼召乾者宗室子弟入京為儲君。
聖人和晏羽有苦說不出,打草驚蛇後,太子母家江湖丑惡勢力也瘋了,一面在京中悍然發動宮變,妄圖挾太子繼位,一面給西夷遞了大量軍事情報,又在糧草裝備上做手腳,通敵賣國,要把聖人的死忠成國公死死拖在西北邊疆。
等晏羽和聖人慌慌忙忙死傷慘重地收拾完叛逆,重正乾坤後,發現西北沒丟,但是西北大營滅了一大半,成國公殉國,成國公世子、三子失蹤,二子身殘。
晉晏羽直接瘋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公布了自己隱藏多年的乾者身份,接過叛逆的大旗,逼聖人退位、登基,血洗了京城所有與西夷還有江湖惡勢力勾勾搭搭的朝臣、家族。
然而沒等他召集京畿軍隊御駕親征奔赴西北,成國公世子和三子率領西北軍神兵天降地出現在西夷軍隊背後,直接滅了草原深處的西夷王庭,俘虜貴族牛羊無數。又以逸待勞,和整隊出擊的關內軍隊合作大敗匆忙反轉的西夷主力軍隊。
如此,平定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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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晏羽在那人生死未卜時,整夜整夜地夢見過他與他告別時的場景。
心上人看出他無論如何都好怕呀,摟著他親著他無限溫存。
晉晏羽卻始終安心不下來,一度反悔,寧願叫他待在身邊成為軟肋,也不要去千萬里外涉險。
心上人無可奈何,卻還是眉目溫柔。
……雖然溫柔,但離他而去的決心在面上顯得如此堅毅。
他叫晉晏羽坐下,自己輕輕單膝跪在了他面前。
晉晏羽驚得差點彈起來,被心上人按著膝蓋按住了。
他牽起晉晏羽的手,用說情話的輕語向他發誓效忠,發誓守衛邊疆、守衛國與家,發誓守衛他。
心上人如羽般地輕吻著晉晏羽的手指,然後是眼楮,接著一去不回頭,修長背影成了他夜里苦喚不回的夢魘。
他恨過自己為何不堅持,一度變作無數邊塞詩里悔叫夫婿覓封侯的未亡人,後來再不敢輕易睡著,夢里見心上人馬革裹尸還,見一次,幾欲癲狂。
還好他回來啦。
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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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逾明大勝而歸,低頭跪在殿前,接受帝王的嘉獎與冊封。
在一片嘩然之中,環 與玉簾各自踫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年輕俊美的君王從御座上站起,走下,一直一直走到他面前,把他扶起來。
群臣的抽氣聲中,君王在他耳邊輕聲道︰
“盼盼,坐到我身邊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有個登基後小甜餅番外的,懶得寫,只剩個小劇場啦。
在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