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烏酒店只是大家臨時下榻的地方。
第二天等到演主角少年時期的小演員來,浩浩蕩蕩一行人才跟著當地向導走進亞馬遜叢林的安全區域。
路上听到劉莉說那個小演員叫“vi”, 霍星葉只覺得這個名字熟悉, 在腦海里思索一會兒沒對上臉, 也就作罷,邊走邊和幾個認識的人東拉西扯。
white對待作品素來秉承完美主義。
《荒原》劇本開機前一個周都還在修。
調整多次後,故事相對最初純粹的文藝片有了相對充沛的劇情, 甚至還加了點奇幻色彩︰探險少年提戈爾小時候在亞馬遜叢林與一株細小的植物有過一張合照,成年後一次偶然再探訪, 在同一個地方拍了同種角度的照片,發現那株植物竟然和十年前完全一樣,不滅不凋。
而與此同時,蒙古冬牧場的科考團隊發現同樣的現象,一條神秘的隧道將地球兩端連在一起,兩方人物同時探詢,卷入一場由外來、宣稱永恆的力量引發的陰謀之中……
一半特效,一半寫實。
霍星葉想象過劇組住宿環境可能不會太好,等真的到了河邊的營地,才知道豈止不好……
分隔式帳篷像邊角漆料被磨掉的舊棋子,十來平一個,零落在布帛般無盡的翠色中。因為叢林里不少動植物危險致命, 為了方便管理, 縮小區域,一個帳篷四個人住,十個帳篷公用一個起居區域。
有點湊巧的是, 霍星葉帶著劉莉和姚婉瑩及她助理被分到了一起。
霍星葉和姚婉瑩在外人眼里是因著魏易水火不容,姚婉瑩也一度這樣認為。直到魏易當時的澄清說明出來,緊接著,各種劇撤角色的撤角色,撤投資的撤投資,姚婉瑩才後知後覺……
霍哥兒對魏易恐怕沒什麼真感情,之所以朝自己沖脾氣,大概是因為她當時壓了同劇組沈言曦的戲。
都是圈子里混的人。
既然姚婉瑩笑臉相對,霍星葉沒必要甩臉子。閑聊一會兒,姚婉瑩若有若無一句“你和許旭是約好了來的嗎,上次我和許旭參加節目,主持人問他最欣賞的女性,他可是毫不猶豫說了你呢”讓某人神色冷上幾分,運動鞋在地上踩出一個小巧的印花鞋印︰“我不喜歡這樣的玩笑。”
姚婉瑩詫異︰“不是玩笑啊,人許旭都為了……”
“我有男朋友。”
霍星葉听到帳篷里劉莉磕磕巴巴喊自己,直接轉身離開。
那股不看人臉色說話、無所謂的態度將姚婉瑩未出口的“你”字一摁,訕訕噎進咽喉里。
————
劇組開機後,每分每秒都是在燒錢。
比起為了一個“國際化”噱頭來客串的姚婉瑩,霍星葉在劇組的身份,其實更顯尷尬。
霍星葉在國外最聞名的標簽是美甲師,可這個劇根本不需要美甲師。她來劇組的身份是美術和視效,可white自己就是最頂尖的視效大師……
所以霍星葉最開始做初排的時候,很多陌生面孔並不買賬。
“關鍵是,老頭都說了听我的意思,有幾個還在那兒擺譜瞎嚷嚷,要不是只帶了劉莉,人生地不熟怕被打,楚楚你不知道,我都想直接叉腰開罵。”
“可是你沒罵。”隔著屏幕,楚 輕笑一聲,表示可以想象她說這話時鼓著腮幫子生氣的表情。
卻不知道,其實當時的對峙,比霍星葉描述的還要惡劣——
起因,是關于一個鏡頭的處理。
鏡頭設置的目的是體現叢林浩渺,烘托主角和他的伙伴們身在其中,微不足道。
幾個飾伙伴的演員建議按照劇本上的視角,直接用直升機俯拍,保守又安全。
霍星葉卻執意要平拍群像加一個高速自旋鏡頭的仰拍,感覺這樣的動態會更富有層次感。唯一的問題是,在入鏡之初,需要演員們面部表情的特寫。
white給了演員較大的話語權,一個德州口音的姑娘當即“呵”了聲︰“明明兩秒就可以解決的一個大環境,為什麼非要炫技?炫技自己去指甲殼上炫,何必來這里?”
和德州姑娘同行的男人附和著勸︰“短鏡頭轉長鏡頭是最不推薦的做法,這才分戲第一幕,霍你真的沒必要……”
“真的有點小題大做,一個鏡頭而已,不必如此求全責備……”
嘰里呱啦的鳥語炒得霍星葉偏頭痛,怒氣攢了滿腔又活生生摁進肚子,走到坐在大石頭上玩手指頭的少年主角身旁,輕聲問︰“你覺得可以嗎?”
少年慢吞吞抬頭看她一眼,點頭,起身回到一群人中,無聲醞釀情緒。
少年是個腕,見他來了,眾人先後噤聲。
分鏡導演“a”一喊,馴鳥師遙控打開架在樹上的鳥籠門,“刷刷刷刷”翅膀撲稜出一仸白影。
少年仰面,如洗的碧空映著他湛藍的眸,澄澈干淨。
他唇角微抿,眉梢微垂,一瞬間將空曠感壓下,再徐徐抬眸,縴長的眼睫在空中數秒畫弧,鏡頭飛退……
偌大的亞馬遜在視野里欲揚先抑,蟲鳴鳥叫,鮮活立體。
渺然之感泉涌而出。
即便一次就過,仍有人說她“愛出風頭”“博眼球”“不知哪兒來的業余富二代,太把自己當回事兒”……
霍星葉不置可否,撈了瓶礦泉水走向又坐到了石頭上、觀察樹葉的少年身旁,遞過去︰“剛剛謝了,我叫霍星葉,你呢?”
少年穿著件駝色復古的格子襯衫搭黑皮褲及膝雨靴,寬展窄腰長腿,金發碧眼,臉骨如削。
憂郁的情緒中裹著絲敏感,一下子就讓霍星葉想到了聖埃克絮佩里筆下的小王子。
脆弱的玻璃心里,大抵裝著一枝比他更脆弱的玫瑰花。
小王子沒接水,繼續旋轉手上的植株,細聲細氣地回答︰“瓦力耶微夫•塞貝那•約翰里路維奇……文森特。”
名字太長,霍星葉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