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音是錄音棚的常客了,作為資深撲街歌手,換歌返工退碟全都經歷過,現在只是來錄個小樣,雖然說是巨星布置的課後作業,但也是手到擒來。
萬里無雲,一片晴朗的天氣,從繆斯的玻璃幕牆里望出去,一切都充滿溫柔的氣息。
陸沙白給她預約了十點鐘的錄音棚,可以一直用到下午,她等管理員開了門,站在還未開燈的房間里,寂靜漆黑的錄音棚里,只有她的呼吸聲。
這是她最熟悉的地方,空氣里漂浮著控音台的氣味,地上鋪著吸音地毯,厚厚的一層,人踩在上面如陷雲端。
我回來了。
她無聲的說,對遙遠的、已經看不見的自己,和遙遠的、暫時還看不見的自己說。
不需要開燈,她就能坐到控音台前,曾經在一個又一個不見天日的夜晚,她預約最冷門的時段,一小時又一小時的坐在這里,錄出一首又一首沒人听的歌。
沒人來打擾她,她像以前一樣,摸黑坐在調音台前,插上一堆亂七八糟的線和借口,調到合適的頻率。
先不出聲,在心里唱給自己听,嗓音可能不屬于葉音,但一定是最適合這首歌的聲音,她一直是聰明的,有自己的一套方法。
再做一段基礎練習,單調的啊啊啊啊,找一下久違的感覺,等這個漆黑的錄音棚里,所有的東西在她心里一一歸位,在她心里慢慢亮起來,在她心里逐漸清晰,再去試著找自己的聲音。
如果不夠,那就再做一次基礎練習。
時間還有很多,她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沒有聲音,沒有人,沒有小禮服,沒有打造計劃,沒有演唱會,沒有娛樂圈,只有星空和她自己。
胡亂唱過幾首歌,她感覺自己的輪廓在黑暗里變得清晰起來,連著這個錄音棚一起,在霧氣里,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等她終于唱起那首該錄成小樣的歌,時間都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空氣里連時鐘的聲音都听不見,只有她的歌聲,在返音耳機里,顯示出一種清脆的空靈。
這個錄音棚是空蕩蕩的,她也是空蕩蕩的,葉音閉著眼楮,一遍遍听著自己剛錄下的歌。
直到有人將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溫柔的、暖暖的、縴細修長,有著好看形狀的一雙手,觸摸著她的皮膚,激起一點涼意,本應該嚇到她,但她卻只覺得一陣溫柔,無窮無盡的溫柔,包圍了她。
“你唱歌很好听。”
摘下返音耳機後,她听見陸沙白的聲音。
“謝謝你。”
陸沙白為她做了很多事,這還是她第一次表示感謝。她能听見陸沙白的真誠,跟以前僅限于工作不一樣,這次,起碼摻雜了一點個人的情緒。
“我很欣賞你,”在葉音保存音頻的間隙,陸沙白說,“不管你信不信,葉音,第一次看你的視頻,我就被你吸引了。”
“當時我在想,她怎麼能被埋沒?她應該星光璀璨,被很多很多人喜歡,”她的聲音很輕很軟,都變得有點不像她,“我一定要捧紅她。”
“謝謝你,陸沙白,”葉音握住她的手,她在黑暗里看不見,不過她覺得陸沙白一定沒有笑容,用一張撲克臉,在說著煽情的台詞,想想也有點可愛,“我會紅的,不僅僅是你會捧紅我。”
——在打造“葉音”這件明星產品上,我才是那個最有行動力的人。
我比任何人,都更了解自己,而且還比一般人了解自己,還要多個雙倍。
“我知道。”陸沙白彎起手指,回握了葉音,她仿佛能听見葉音那些沒有說出口的話,什麼我和你會一起創造奇跡改寫娛樂圈之類的陳詞濫調。
不需要無謂的言辭,黑暗之中,空氣里有什麼在流動,微塵和羽毛一樣難見蹤影,又撩動人心。
重新回到光明下之後,她們罕見的沉默了。
以往陸沙白走在路上,一般要用三步一句話的頻率,調侃或者挖苦葉音,葉音除了裝小無辜,裝小天真之外,只能期待她工作量過大,餓到窒息,能夠用一杯關東煮堵住嘴巴以外,別無他法。
今天,陸沙白既沒有調侃挖苦,也沒有一心向飯,而葉音也是第一次覺得跟她走在一起,變得輕松起來。
“我給你約了全身護理,”將小樣發給巨星,即將在大門口分道揚鑣的時候,陸沙白叫住了她,“一起去還是你等會自己去?”
按照語序,顯然沒有自己去這個選項,按照說話時間,這個全身護理應該是現場預約,葉音對自己條件反射理解了陸沙白的潛台詞,感到十分無奈。
她站住腳步,回頭跟陸沙白往地下停車場走,果然對方站在電梯門口等她,壓根沒打算讓她自己等會去。
既然馬上要登台出道了,各種美容美發全身護理肯定是少不了的,只不過今天約的這麼急,葉音也懶得去揣測陸沙白的心思,她看起來心情不錯,顯然不是要在spa館里對她殺人滅口。
沒事做個全身護理也挺好的,對著電梯玻璃照鏡子,葉音踢著地板,百般聊賴的想。
不過,時間久遠,想問問全身護理是不是要脫光來著???
她摸著下巴,感覺有點微妙,一起,去,全身護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