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來涼江行宮的路上, 余嘉棠他們踫上了不少正道人士趕去長卿府, 參與長信門駱掌門和清平觀太靈道長號召舉行的滅魔大會,在客棧時遇到了一行回袍僧人, 其中就有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小和尚。
余嘉棠只懂一點皮毛功夫,但見多了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尤其還有姬長策這樣的高手在身邊,久而久之也能看得出一點其他人的功力深淺,再不濟也能靠本能覺察誰更危險一些。
那個老和尚看似慈悲和善, 可余嘉棠卻莫名地反感, 對方身上還傳來很難聞的味道。
反倒是他身邊的小和尚, 氣息很普通,就像上一次遇到他那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尋常的十幾歲小孩,沒有絲毫武功在身的普通人。
“待會留心那個小鬼,別著了他的道。”耳邊傳來姬長策的提醒。
這是他第二次提醒余嘉棠。
縱然沒從小孩身上感覺出危險, 出于對姬長策的信任余嘉棠還是多分出一些注意在那小孩身上。
“我以為你會把雲莫停那些全部留在上雲峰的幻境里。”
姬長策笑了一聲道︰“那太便宜他們了。”
院子里的人好似覺得不會有外人靠近這里,所以對雲莫停嚴刑逼供的時候,一點都沒遮掩。
眼看著雲莫停被那老和尚折磨地只剩一口氣吊著, 余嘉棠忍不住道︰“我們還不出手?再等一會, 雲莫停就沒氣兒了。”
姬長策搖搖頭︰“暫時用不著我們出手。”
“我不是說了,今日是帶你來看一場互相殘殺的好戲,這還有一方人沒上場呢, 戲怎麼唱地起來?”
余嘉棠不知道他葫蘆里賣地是什麼藥, 索性也不多問。
就在雲莫停又被老和尚一掌拍在胸口, 噴了一口血出來時,他們久等多時的人終于忍不住冒出頭了。
“住手!!明燈!枉你還是和明燃大師是同出一脈的師兄弟,竟然將我大師兄擄來如此折磨于他!”
“什麼出家人慈悲為懷,我看你們大覺寺全是一群心狠手辣的魔頭,比之魔教妖人還要狠毒三分!”
闖進山莊的人是曾跟雲莫停一塊上天羅山的師弟肖進,他看到自小孺慕的大師兄被人如此摧殘,也顧不得什麼打草驚蛇便沖了出來。
他一出來,那些個跟他一起來的青麟派弟子也都不得不現了身。
余嘉棠和姬長策仍舊沒動,隱匿氣息在暗處看這場名門正派的鬩牆大戲。
明燈和尚似是早就發現了肖進等人,見他們現身後念了句佛號,道︰“肖施主息怒,貧僧這也是為了咱們天下安危著想。”
“最熟悉魔頭姬長策和天羅山上雲峰的人是貴派的雲施主,可惜雲施主對那魔頭動了不該有的心思,百般維護那魔頭,貧僧這才不得不用一些特殊的手段讓他開口。”
“如今肖施主來了正好,你們是嫡親師兄弟,你的話雲施主定能听得進去,好好勸勸他,只要把他知道的消息說出來,便不用再受這皮肉之苦了。”
明燈和尚話雖如此,可左手並攏的兩指一點都沒偏離地上雲莫停躺著的方向,只要肖進敢有搶人的意思,他立刻就能要了雲莫停的命。
反正雲莫停是塊難啃的硬骨頭,軟硬不吃,要撬開他的嘴太難了,留著也沒多大用處。
肖進雖然年歲輕,卻並非初出江湖的毛頭小子,自然留意到了明燈和尚這一手,他連忙朝身後的青麟派弟子做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肖進和雲莫停一樣是掌門的親傳弟子,青麟派比他身份高地位高的人都去長卿府參加滅魔大會了,這次跟他一起來的武功較高的人,只有一個客卿長老。因不算是正經青麟派的人,只是負責肖進的安全,所以也不會輕易出手,除非是肖進本人有危險。
“明燈。”肖進這會兒見識了明燈的真面目,索性連“大師”都不耐稱呼一聲,直接喊起了明燈的法號。
“我師父仙逝之前,不僅恢復了我大師兄的名譽,還把青麟派交到了我大師兄的手上,托本派的幾位長老輔佐于他。你如今將我大師兄打成重傷,我青麟派萬萬不會就此罷了,若你知趣,現下放了我師兄,我還能在幾位長老面前替你說幾句情。”
青麟派武道威名不下于明燈和尚所在的大覺寺,甚至因為傳承歷史久遠底蘊還要稍稍勝過大覺寺幾分。青麟派的傳派武功也比大覺寺的要略高一籌。
也就是明燃大師活得長,熬死了雲莫停的師祖,而剛仙逝的老掌門又沒能盡數學到其師真傳,實力要比明燃低上不少,門下資質最好的弟子雲莫停又臥底天羅教多年,對青麟派的武學掌握有限,青麟派這才隱隱矮了大覺寺一頭。
若是前些年雲莫停沒有到天羅教臥底的話,說不得他的功夫這會兒也已成了氣候,至少讓青麟派在大覺寺面前說話底氣要硬許多。
明燈和尚對于肖進的威脅,只是微笑著念了句佛號,正想說什麼,他身邊的小和尚先一步阻止了他。
那灰袍小和尚的年紀看起來像是明燈的徒孫一輩,余嘉棠卻覺得他有些奇怪,外表和眼神氣質有種說不出的違和。
明燈對他的態度就更古怪了,不像是長輩對晚輩的寵溺,更像是下位者對上位者的一種順從。恭敬中還帶著隱隱的忌憚。
小和尚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地上昏死過去的雲莫停,從身上掏出一顆血紅色的藥丸,上前喂他吃下。
肖進離地太遠,想阻止也來不及,更何況前邊還有個明燈和尚攔著。
“你喂他吃的什麼?!大覺寺當真如此卑鄙,打傷我大師兄還不夠,現在還想毒死他?”
小和尚搖搖頭︰“肖施主哪里的話,貧僧這藥可是難得的好藥,有助于恢復雲施主傷勢的。”
果不其然,雲莫停因受傷太重顯得格外蒼白難看的臉色,迅速變得紅潤起來,嘴角的血跡也不再滲出,他本人也慢慢從昏死狀態中醒過來。
肖進見狀心里大喜,卻不忘狐疑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和尚,心想這兩人絕沒有這般好心,不是什麼慈悲為懷的出家人,莫不是有什麼陰謀陷阱在等著他?
雲莫停睜開眼便看到了肖進和他身後的一干青麟派弟子。
他咳嗽兩聲,沉著臉看向肖進︰“師弟,你怎麼會來這里?還帶這麼多事兄弟……”明燈那賊和尚,翻起臉來,可不管他們是不是青麟派弟子。
“雲施主,肖施主是特意過來勸說施主的,我們是外人,你不肯把消息透露給我們,但肖施主和這些青麟派弟子總不是外人。”小和尚笑著朝雲莫停道。
雲莫停聞言一怔,隨即臉色煞白,似是連方才那藥丸的藥效都去了幾分。
他眼楮一瞬不瞬盯著那小和尚,半晌才開口︰“我先前竟是沒看出來……”
這小和尚也不是天真之輩,他的話是在威脅雲莫停,若是不肯說,那肖進和這些青麟派的弟子,今日便不用想離開聚仙山莊,怕是要跟他一起永遠留在這里。
雲莫停緊咬嘴唇,汗如雨下,看得出他心里在做一個極難的抉擇。
“你這小兒,我們同你長輩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再多言,我便替明燈和尚好好教訓你!”肖進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小和尚。
他身後站著穿著儒衫的客卿長老。
小和尚看了眼那儒衫中年,接著笑了笑沒出聲。
雲莫停閉上眼,良久嘆了口氣,朝小和尚招招手︰“你過來,我不想告訴明燈那老禿賊,你過來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明燈眼神一黯,還未行動,便被小和尚伸手攔下,對方朝他搖搖頭。
明燈恢復先前慈悲和善的面容,靜靜地站在一旁。
“不知雲施主都知道些什麼?可知道天羅教總壇的確切位置?”小和尚湊近雲莫停。
雲莫停喘了口氣,“我告訴你,總壇的位置就是在……”
說著他眼神一厲,突然間朝小和尚發難,一掌便朝小和尚的要害攻去。
只可惜,在他出手的一瞬間,那小和尚似是瞬間轉移了空間一般,連殘影都沒見著,便消失在了原地,接著出現在雲莫停身後,伸手在雲莫停天靈蓋上方輕輕一拂。
雲莫停睜著眼楮緩緩倒下,死不瞑目。
暗處隱匿的余嘉棠見狀倒吸一口冷氣,轉頭去看姬長策,卻發現自來不把他人放在眼里的姬長策,此時看那小和尚的眼神竟也多了幾分認真。
“大覺寺的如來涅�果然名不虛傳。”
“若不是來這一趟,我倒還不知道大覺寺真有人練成了這門據說早已失傳的佛門神功。”
余嘉棠瞥他一眼,一盆冷水潑到姬長策頭上︰“你知道誰學會了沒用,重點是你打不打得過對方?”
姬長策︰“……”
余嘉棠看他表情就猜到了他的答案。
姬長策連忙給自己挽尊一下道︰“若真要動起手來,我殺不了他,他也殺不了我,最大的可能是同歸于盡。”
“再說了,對方是活了上百年的老禿驢,多少佔些便宜,若在給我個一年半載的,我便有九成把握勝過他。”
余嘉棠愣了︰“活了上百年?那個小和尚?”
姬長策點點頭︰“你難道沒看出來麼?”
余嘉棠︰“……”山神雪豹一脈感知力較強,有不少隱秘的能力,但絕不包括孫大聖的火眼金楮好麼?
“我也是在他動手後才察覺出來的。”
姬長策面色冷然道︰“他就是明燃那老禿驢。怕是練至涅�,返老還童,換了形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