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這是。
青年還沒來得及反應,病床的門就已經被段曉佳急急打開,高中生焦灼的身影一下出現在自己面前——
“你也是rh陰性血對不對?!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哥!”
對視的一瞬間,少年的眼楮紅得像只兔子,一臉未干的淚痕。
“蕭……蕭逸昀。”連魚听到這個名字心里咯 一聲,再看到蕭庭表情時,面色瞬間蒼白到透明,“他怎麼了?”
“晚上做小手術……突然……”高中生低下頭跌跌撞撞的沖到連魚面前,聲音里滿是無助,他緊緊的抓住青年的手臂癱坐在床沿,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時間有一瞬間呆滯,青年下意識的低下頭去打量少年的表情,而蕭庭只是渾身顫抖著避開病人復雜的目光,只是將腦袋抵在青年的肩膀,眼淚一顆一顆狠命的往下砸。
“蕭庭,你好好說,到底怎麼了?”
連魚安慰著少年,聲線還是很平靜,可心里早就掀起了驚濤駭浪,因為蕭庭這個反應說明了什麼他根本不敢想……登時抬起頭求助的看向段曉佳,可是女孩子還沒開口蔡寶就先行一步走進了病房,胡子都氣炸了。
“真是胡鬧,小朋友你怎麼能病急亂投醫?就算他和你哥哥血型匹配,可他也是個重病未愈的病人,怎麼能夠去獻血……”
醫生回過頭看了眼表情凝固的連魚,聲音沙啞,帶著十足怒意,“看他的反應還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能這樣做?!”
“可現在能救哥哥的只有他了!”一直哭的蕭庭哽咽著沖著蔡寶大聲喊,耳根通紅一片,“醫生,拜托你,能不能好好听我說完?”
蔡寶懶得听蕭庭解釋,或者是生怕連魚知道,于是立刻上前一步就去拉少年離開,一旁的段曉佳趕緊拽過導師的袖子,拼命不讓他兩靠近對方,尖叫︰“老師,這麼瞞著不行啊,他遲早會知道的!”
“那至少不是今天!”蔡寶一下甩開學生的手,面色難看,“不行,我絕對不答應,rh陰性的人雖然很少,但我們市還是有幾個的,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絕對不能拿另一個人的生命開玩笑!”
坐在病床上的人看不見少年的表情,但那聲音听上去有著濃濃的絕望︰“我也不想這樣……可是我查過了,全市血庫都沒有庫存,再不輸血就來不及了……”
“他是我好不容易救回來的病人,小朋友你不能……啊,連魚?!”
“耳朵被你們吵得疼死了,就你們爭論不停的功夫,我都已經到一院大門口了。”利落穿上外套披好羊毛毯的青年已經坐上輪椅滴溜溜走到了病房門前,看著房間里三個人面色迥異的目光,他沒好氣的回了句,“愣著干嘛,要我親自推著輪椅慢吞吞趕過去嗎。”
“連魚……”
哭成小花貓的蕭庭一下怔怔的看著他,眼神再無躲避,少年明亮的眼楮里除了感動之外,還有一層更深沉更明顯的情緒。
傻孩子。
連魚不經意笑了笑,隨後裹緊了身上的小毯子,窩在門前一聲不吭的盯著屋里的幾個人。
還走不走了你們?
“你個傻小子,你怎麼想的!”主治醫生恨鐵不成鋼,急得直跺腳,“我不會讓一院給你抽血的。”
“蔡主任,其實大家的心情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救別人嘛。”青年似乎想得很開,一臉無所謂的笑,“我又不是傻子,也不想當什麼聖母和模範市民,我去就是給蕭逸昀爭取時間的,等到那些人過來獻血了我就能回來了,這下你放心了吧。”
“唉,可你身體……”
“放心放心,去去就回。”連魚輕松的聳了聳肩,和段曉佳說了聲照顧他的貓,接著就自己先行推著輪椅往外走去,沒在意自己的手指有多冰涼,更不會在意那只黑貓眼里的青碧突然黯淡了色彩。
這原本應該是個普通的夜晚,但自從有人被強行立上四個flag後就一點都不普通了。
被敵方立了兩道,自己又作死的立了兩道。坐在采血室的青年扒拉著指頭算帳,相當發愁,按照電視劇的發展,豎了這麼多旗他呆會肯定死的很慘,要是兩兩之間能相互沖銷就……
“血型化驗通過,先抽600cc。”
采血的護士再度檢查了一下他的血型報告,然後開始給右臂進行消毒處理。
“先……抽?”青年看著粗大的針管發 ,一次獻血的極限不就是600嗎……
“病人已經進入休克狀態,現在急需大量輸血……”護士也有些掙扎,面前的這個病人比里面那個的情況好不上多少,對普通人而言的極限對他來說還不知道意味著什麼,“能撐得住嗎,撐不住一定要告訴我。”
“嗯。”青年抿了抿嘴,臉上沒有一絲猶豫,只是在吊針戳進手臂的一剎那,他沖著病人的弟弟擠鼻子弄眼,低聲哀嚎,“媽的,早知道不裝比了……”
“連魚。”
不哭了的少年小心翼翼握住青年微顫的手臂,落在他慘白臉上的目光也是小心翼翼的。
“干嘛,你不叫我‘小姐姐’了?”
听見召喚的青年翻了個白眼,笑的超賤。
“那個稱呼你不喜歡……”少年窘迫的咳嗽一聲,耳朵又紅了,緊接著他站了起來,沖著連魚深深鞠躬,聲線很輕卻很堅定,“謝謝你,謝謝你救我哥!還有……對不起,我太自私了,我明明知道你身體不好我還去找你,對不起,對不起!”
“小孩子那點心思我怎麼會看不出來,你當時一直不敢跟我對視,就是因為這個吧,可我如果不想救他,你怎麼求都沒有用。”坐在輪椅上的青年淺色眼瞳中有碎光游弋,他有話想說,卻不能告訴少年,所以一字一頓,听上去格外生硬,“蕭庭,我本來,就是來救他的。不管你說不說,我都是要來的。”
“嗯……”地主家的二少爺果然傻傻的看了他一眼,只是眼神有點飄忽不定,落在他臉上的目光也變的奇奇怪怪,“那個,雖然沒听懂,但感覺知道了不得了的東西!天哪,難道這是真的,我哥他其實沒有……”
臥槽閉嘴!你再說下去我也要知道不得了的東西了!哎,話說那不得了的東西是什麼……咦,你怎麼用如此詭異的眼神看我?算……還是不要知道了,凡事一牽扯到你哥就覺得gay gay的,呸,怪怪的。
“采血好像快結束了吧,那些人什麼時候才能到,別搞得餃接不上喲。”
“大概快了,我出去問問。”
蕭庭一出去,采血室就徹底安靜了下來,將小朋友順利支開的青年松了口氣,然後徹底癱瘓在輪椅上不想動彈,相當疲憊。
從不知道獻血會這麼累,剛剛好幾次都差點睡著。但他不能讓蕭庭擔心,也不能讓蔡寶擔心,所以這點分量他還是能夠承受得住……
有什麼濕漉漉的東西舔了舔自己的手。
連魚迷迷糊糊睜開眼,光潔的地面上正倒映著一只黑貓的影子。
“你怎麼來……噓,安靜,別出聲,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你在里面,那就慘了。”驚詫于自家的寵物貓神不知鬼不覺的溜了進來,青年一下有了精神,他瞄了一眼窗口里的醫護人員,見他們沒反應,趕緊低聲說,“我以為你還呆在病房里呢,哦,對了這里你本來就認識。”
“喵。”
黑貓張著圓溜溜的眼楮,輕輕的對著連魚叫了一聲。
你的氣息很好找。
“我出來以後,蔡寶沒為難你吧。他跟我說了好幾次不許養貓,我都沒听。”
“喵。”
沒有。
看到寵物心情放松了一會的連魚彎起唇笑︰“那你干嘛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受委屈找我來撒氣,嘖嘖,這副小可憐的樣子我還是頭一回見。”
乖乖蹲在地上的貓咪聞言揚起腦袋,眼楮危險的眯了眯︰“喵。”
不識好歹的鏟屎官。
“不過既然蔡寶沒為難你,我就要趕你走了。”青年趁著護士不注意,低手一推貓咪的腦袋,目光專注,“這麼多醫生呆在這難免不發現你,放心,我抽完血就回去。”
黑貓動了動耳朵,緩緩站起身,步伐有些遲疑,似乎並不想離開。
“快點出去。”眼瞅著護士即將起身,連魚又著急的推了推貓咪的毛茸茸的腦袋,真奇怪,這家伙平常根本就不黏他啊?
黑貓終于挪移開步子,只是它反常留戀的繞了一圈人類的腿,然後蹭了蹭那只貼近腦袋的手掌,眼瞳中倒影的湖面,靜謐又哀傷。
‘你沒法回去了。’
心跳一窒。
怪異扭曲的聲音猛地鑽進腦海,噪音般的聲響瞬間湮沒大腦,冰冷發麻的感覺順延神經攀附脊椎,還在奇怪寵物舉動的連魚剎那手指冰涼,眼前發黑,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順著蒼白如紙的臉頰往下掉。
糟了,是低血糖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