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睡到下午,熱浪開始滾過來。
從酒店出去就意識到了撲面而來的熱, 昏昏沉沉, 忙不迭地上車, 匆匆忙忙看了映光湖的景色, 買了兩支甜筒, 又似乎是為了紀念譚傅瑜似的吃了炒酸奶,加了香蕉。
湖上的景色乏善可陳,唯一的記憶便是陶安安在河邊看了一圈, 眼神亮了亮。
在這片湖, 所有有價值的地方就是這眸間亮起的光彩, 黃昏薄薄地籠在身上, 輕煙一般飄散而去, 人與湖水都鍍金半層,另外半層是光暗交錯搶奪的地方。
她咽了一口唾沫, 思來想去,偷偷探手去牽陶安安, 陶安安反手扣住她, 眉眼瀲灩著湖水一般的光,只看了一眼, 便轉回臉, 恍若什麼都沒有發生。
最初思索這件事情, 原本就不抱著能夠見到什麼人的心思而來,純粹是為了游山玩水所以買票過來——倘若真是為了找到什麼東西過來,就一定會預備好了失望的情緒, 這顯然不是甦阮阮所要的。
所以買票時返程的票定在了明天早晨。
買票時如果甦阮阮想到蒙水市並沒有什麼好玩的東西,或許就直接走了,現在改簽是沒有票的,所以耐著這奢侈的一天——明天下午她們兩個都有課,也就是說回去之後首先奔回學校攤開課本上個課壓壓驚,才能考慮其他。
但是坐在酒店房間玩飛行棋也是太浪費人生的選擇——
甦阮阮雖然懷著或多或少要出去浪的心思,卻還是盯準了陶安安,料想這次得到的訊息可能在陶安安心中有了些許消極的結論,沒開口問,抖出骰子,六點,往前挪過去,對方停兩回。
她再甩出骰子,三點,往前挪動,自己回到原點。
把棋子挪回去,甦阮阮抱著雙膝乖乖地抬眼看看陶安安,腦子里顏色混沌雜亂,她想起自己才染了這一頭特立獨行的綠頭發時,便興沖沖地去找陶安安,她像個剛戀愛的毛頭小子,莽撞地沖過去了,陶安安在做一個ppt,一邊做一邊低頭準備東西,那間自習室只有她一個人——陶安安習慣一個人,見到她露出很是詫異的表情。
“你看我染頭發了,好看嗎?”
“……”陶安安默然無聲。
“哎哎哎,好看嗎?”她好像一個小孩子急著要大人肯定,迫不及待地追問過去,靠近,身子伏在桌上,把電腦壓過去,右手擺了擺提示她自己真的來了,不要走神如何如何,那擺擺手里面有多少用意,她已經是記不清楚了。
陶安安順勢探手來順她的頭發,順了半晌︰“很美。”
“你又敷衍我?”
“黑發好看。”
“……”
“你梳高一點——”陶安安終于放棄了做作業的打算,合了電腦,見她不動,便伸手將她的頭發扎成一束,吊高了馬尾,額前的碎發露出少女情懷總是詩的樣子,而甦阮阮神情倨傲,一臉陸大她最美的模樣。
“這樣好看。”陶安安總是淡淡的,哪怕夸她也不見得能有什麼夸張的表情。
陶安安凝神注視著走了神的甦阮阮,甦阮阮還要擲骰子呢,突然就頓住了,下巴抵在膝頭,歪過臉,長發柔順地披散下來,好像田園少女在窗欞內眺望遠山——像個精靈,和黑發全然不同的感覺。
還是美。陶安安又習慣性地心里夸贊一句,可是嘴上又什麼都不說,她那點兒少女情懷擺在甦阮阮面前,就變成了幼稚鬼,因而她還是恬淡,任憑心里那簇喜歡的火燒起來,也不肯提一句。
“阮阮。”她推了推甦阮阮,“我們出去。”
“啊——不不不,留在這兒挺好的,外面那麼熱我不想出去。”
甦阮阮一定是以為自己怕她厭倦了這樣的無聊,擺著手死活要說自己就留在這里,陶安安沒做聲,見她表演了一番和床的生離死別,活像個剛戀愛的毛頭小子。
……確實也是剛戀愛。她糾正自己腦子里的想法,心里軟得化成了甦阮阮的名字,可面上還是冷靜自持的樣子︰“那就留在這里。”
酒店房間什麼好玩的東西都沒有,飛行棋都似乎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出來的,顏色都不甚鮮艷,陶安安自己也並不想呆在這里,只是蒙水市真的很過分,外面到處都是水,小池塘,小水溝,小溪流,小噴泉。有水的地方導致她腦海中那個笑聲經常出現——她發現那個笑聲只在有水的地方出現,不得不讓人懷疑這是個大水鬼,在水里死去的。所以她避開水,因而就不出去。
如果是重瑞市,她就可以爬個山登個樓,無所顧忌,無所畏懼,大概那里的水資源都到達蒙水市了,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她也很無奈,誰讓那個譚傅瑜就在蒙水市呆著呢?
她想起來自己踫見的那個男人,時常打電話,看著手機出神。男人的儀容很是端莊,看起來都不像是綁匪的樣子,以貌取人確實不大好。第一面見到譚傅瑜就是在雙林橋上,車子熄火,譚傅瑜倚著車站著,沖她們招招手,男人于是下車來,和她說了什麼,接著拉開車門,客客氣氣地請自己下車,鞠躬道歉,態度誠懇,然後自己下了車。
譚傅瑜和她交錯而過,轉頭看看她,說︰“你就是那個‘啊’?”
尚且沒有來得及反應,譚傅瑜就指了指那邊黑暗中停泊的車子︰“你女朋友睡著了,叫醒她,一晚上和我聊估計累壞了。”
和您聊累壞了,那您得聊出什麼讓人害怕的話題。陶安安點點頭微笑一下,暗自打量譚傅瑜,被她打量的女孩子在光明正大地打量她,坐進車之前拍拍她的肩頭︰“妙啊,妙啊。”
如果不是听甦阮阮詳細地說過這個譚傅瑜的事情,她真要以為這個譚傅瑜是一個大神棍,又急促地低了低頭,繞過車頭走開,那人才調轉車頭。
她下意識地回身望了一眼,看見一只手臂從後座探出來,揮揮手,似乎是在告別。
思緒到此為止,她及時剎車,自己才提醒甦阮阮不要走神,自己就走了神,看來最近的事情確實是煩擾到了內心世界的安寧,所以不得不去思考一些平日里不思考的東西。她如此想。
因著水的緣故她沒能出去玩,甦阮阮也沒有出去。
實在無事可做,就說早睡早起,明天起來還要坐車,把被子攤開晾著,洗澡刷牙時卻猶豫了一下。
自從發現水會引導那個笑聲出現,她洗臉的次數都變少了很多。
當然在甦阮阮家里誰也看不出什麼來,甦阮阮神經沒有那麼縴細,看不出來,不像喬西路,通過她回宿舍幾次的表現,就能看出她洗臉次數比以前少了很多。
喬西路說別人戀愛都是變得愛打扮了,你連臉都不洗了小公主是不是得傷心死?
喬西路總是喜歡對她們的感情生活指指點點,但是甦阮阮三個字還是不能出現在她嘴里,只好拿小公主三個字來代替——喬西路心情很是不好,說小寶啊你怎麼就跟那個小公主勾搭在一起了呢,多不好啊。可是看陶安安置若罔聞的樣子就只好旁側敲擊,變成了擠兌她都不洗臉的事情。
洗得少了歸少了,又不是不洗臉不刷牙不洗澡,陶安安也沒當回事。可總不能不洗臉不洗澡,因而每次洗澡都得做好堪比跳河的心理準備,等待水流聲響起的同時,那個笑聲若有若無地折磨她的精神世界,好像發出笑聲的那人就在一邊看她洗澡似的,所以她和那個聲音商量,腦海中說,您大人有大量,我有**,您想笑就憋會兒,我洗澡洗臉的時候您憋會兒可以嗎不然我真的要瘋掉了。
還真的奇了怪了,那個聲音果然再也沒在她洗澡時出現過,可見商討還有有用的。但是在別的情況下她商量商量卻是沒有余地,因為不知何時還會踫見水,那個笑聲鐵了心要提醒她什麼東西,相處起來還是和善的,但陶安安還是不自在。
這個笑聲是可以交流的,但是這個笑聲目前為止並不願意和她交流,她知道這一點——頓了頓,暗自默念著請你這次也遵守我們的約定不要出現,默念了兩句鑽進去洗澡,甦阮阮收拾飛行棋丟在一邊,順帶也收拾了行李——把譚傅瑜的內褲拿了起來收拾收拾,發短信告訴譚傅瑜這里有一條藍白條紋的內褲請她千萬記得來陸島查收,不要給她地址讓她寄,不然她會被快遞小哥當成變態。
“喵喵喵。”譚傅瑜回復。
喵喵喵?
“妙妙妙。”譚傅瑜緊接著發了過來。
……
“陸島見,我很快就過去了。”
“你家人不是帶你回去了嗎?”
“見面再說。”
對話結束。
一分鐘後甦阮阮掛斷了喬西路的來電,像是早上她說是騷擾電話一樣,想了想,加入黑名單,喬西路再過來跟她唧唧歪歪,她就真的要跟陶安安說你一定要把喬西路拉進黑名單,這真的不是個好人。
雖然她叫你叫得可親切了但是這真的不是好人。
陶安安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著不開車的原則進行劇情。高舉安度非沉主義的大旗不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