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安蹙起眉,戳進空間, 發現空間並沒有權限設置, 申請加了好友, 也半晌沒有回應。
“怎麼了?”甦阮阮湊近來看, “唔, 吳韻的?”
“這個號動態沒斷過——一直在旅游,地點每次都不一樣……從……11年開始就有動態,就是去各地旅游, 不知道是在干什麼……”
“吳韻的號被別人用了唄。”
“一定認識她吧。”陶安安歪過臉, 甦阮阮將下巴壓在她肩膀上, 雙手背在身後, 好像一只老山羊。
“留個言嘛, 跟那些年非主流似的,不跑堂。”
“留言說什麼?”陶安安翻著人家的企鵝空間, 在留言板上看見同一個人不斷地留言說,回來吧, 我們都很想你如何如何。
“你說, 會不會可能是吳韻沒死?”甦阮阮探手戳了那不停留言的人,發出加好友的申請, 卻被很快拒絕掉了, 接著再發加好友申請, 就沒有再回應,那人的空間是鎖著的,看不出別的什麼, 于是只好把注意力轉回到吳韻的空間里。
留言板的文字一個個被敲出來,又一個個刪掉,陶安安總覺得自己留什麼,都可能會打擾人家,搞出像剛才一樣的被屏蔽的結果。
珍之重之的結果——她深思熟慮之後,決心把自己剛剛拍郵箱時順便拍下的那篇文章留了上去,散文詩並不長,她打了一遍,卻覺得這首詩似乎略有深意的樣子,可這時候看見這矯揉造作的語言實在是沒有辦法細看,留了上去,“吳韻”沒有回復。
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回復,她開始凝神細看空間動態,最近一條是在鄰市,每條說說都是去哪里那里旅游了,配圖全都是自己拍的該地方的著名景點——
“她都是在旅游——旅游了六年多,快七年了……”甦阮阮感慨一句,“這得心里有多少詩和遠方。”
“她在倒計時。”陶安安指著最近一條說說上末尾的【161/300】的字樣。
上一條是在桃園市,桃園市也是陸島市的鄰居,末尾是【160/300】。
這是什麼意思?這年頭的小青年就愛故弄玄虛。
翻翻這具有歷史氣息的說說,第一條帶有倒計時的地點,竟然是陸島。【1/300】
這個人把自己的軌跡記錄到說說上面,排了一個倒計時,這些地點毫無規律,並不沿著海岸線,並不沿著國道,並沒有什麼分布規則,上一條還在東部臨海的海源市,下一條就到了北邊的西康市,都是在最適合去的季節到達了那最著名的景點,像那種一個地方有很多景點的,就去當時最適合的。因而上一條還是海鮮遍布,下一條就是白雪皚皚,間隔時間也並不確定。
這人搞得懸乎,旁人無從猜測心意,甦阮阮又重復了一句詩和遠方,說這人一定挺有錢的,能去這麼多地方玩。
從陸島出發——陶安安找了張華夏地圖,把這一百多條說說的地點用手指在地圖上挨個描了一遍——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竟然毫無規律可循,沿海向內陸,山區向河川,她凝神看了很久,甦阮阮在一邊給她重復地點。
誰也沒有覺得這行為神經質。陶安安覺得這人的行為軌跡難以理解。從開始發現第一個問題,到如今,四周都是未解的謎題。也不知是謹慎多疑,還是慎重考慮,能夠想到的都鋪陳在腦海中。
那本社刊內頁,最後一張,有參與組稿的全體學生合影。對頁右側左下角,吳韻的名字,上面嵌著張沒有邊框顯得落拓的照片,成本原因,所以是張灰度圖,也就是黑白照片,反而應景——她和甦阮阮都無意間看到,甦阮阮遞過來時,手指夾在那一頁提醒她,她攤開來看,清瘦而淡漠的一個女孩子坐在桌前,撐著臉,身上是看不出顏色的毛衣。
眼楮很像陶安安,冷靜自持的樣子,也並不帶笑,和陶安安如出一轍。
只是或多或少都不同的,陶安安更有些年輕的野心,這人淡漠地好像並不在這世間存活,只看到這照片,腦海中那聲音便發出了短促的嗚咽一聲,這次她听得很清楚,確定不是幻覺。
“所以你看,做點兒什麼總是有成效的,這不就把你腦子里那個聲音的幕後凶手揪出來了麼?”
“沒有……只能說有點兒說不清的關系。”
甦阮阮抬起臉,手指在鼻尖蹭了蹭,若有所思︰“等這人給不給回復,有回復了先說,沒有回復,我們就跟著她的軌跡走,興許踫得到。”
“好好上課。”
“明天周末。”
“我有兼職。”陶安安擺擺頭,“有確定回復還好說,沒有的話,還是該怎麼生活怎麼生活,不要冒險。”
“嘁。”甦阮阮沒說什麼,來回咀嚼那首詩,覺得文藝青年的心思難猜,難猜到一定程度,讓她以後可能都要對這種人避而遠之。可心里稍微有了些苗頭,眼前不斷閃過陶安安在地圖上劃來劃去的軌跡,一道看不見的線條,隱約有些規則,總不是想到哪兒走到哪兒,她覺得有規律,像是以前做題一樣模稜兩可的時候,腦子里,靈光一閃的確定。
陶安安周六的兼職在學校附近的一家便利店,一排排貨架後面是結賬櫃台,牆上貼著一排支付寶收款碼和微信收款碼,大家掃碼的時候都得避開那里坐著的女孩子,女孩子穿著便利店店員很丑的外套塌著肩膀倚在牆上,生怕把自己的臉掃進去,這樣說起來就傷風敗俗了。
她面前的貨架是兩排涼面,貨架頂上物盡其用地放上一大堆飯團,飯團外面裹著一大包袋子,仔細一看是玉米腸用網袋兜著掛在那里,可能是店里碼貨的店員覺得這樣可給大家推薦出一個營養搭配來,還沾沾自喜。
“七十五塊六,現金還是支付寶——”
陶安安漫不經心地掃了碼,“要加熱嗎?”
抬起眼來,對方沒說話,她于是把那個什麼雞腿飯丟進微波爐里加熱——甦阮阮突然就笑出來︰“誒,誒,服務太周到了啊。”
“中午吃這些?”陶安安一瞥,袋子里零零散散一些小零食,唯獨這個速食飯還是有些熱度的,“我抓到你了。”
“我知道你在這兒,本來以為我一進來你就看得到我的,後來一看,你跟睡著了似的,就順手買了點兒東西——我來找你的。”甦阮阮湊近了,掏出一包玉米片拆開,吃得漫不經心。
這時候店里沒有什麼客人,冷氣開得很足,外面熱得令人心悸。甦阮阮故意一口一口輕輕咬著,脆響聲不絕于耳,听得人癢癢,口水也跟著分泌出來。
滴——
陶安安拿了飯給她擺在櫃台上,順勢拉了個凳子翻過去︰“趁熱吃吧。”
“工作辛苦了。”
“西瓜汁要嗎?”
“要。”
話音才落陶安安就推給她,接著坐下,面對面,也並不說話。
“吃嗎?”
“我吃過了。”
甦阮阮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埋頭吃飯,吃相並不優雅,時不時抬眼看看陶安安,發現陶安安的心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眼前一片恍惚。
做兼職的工作很多,她從前做過促銷的大玩偶,大熱天里中暑昏過去,做過接電話的客服,做過打印店的雜工,做過飯店里的服務員……甦阮阮知道,卻不見得會來看她,有一次,她穿著海綿寶寶的玩偶服和人合照,遠遠看見甦阮阮在馬路對面喝咖啡,落地窗大而明亮,照出甦阮阮的臉來,甦阮阮那時候和許之煥一起討論著什麼,出來時,不知她們說了什麼,過來和她合影。
“您好我們可以跟您合個影嗎?”許之煥禮貌地問道,也知道這樣子都不會拒絕。
她沒有說話,怕說話就被听出來是自己,有種局促的慌亂,她有些害怕。
比了一個ok的姿勢,甦阮阮在左邊,她在右邊,合了一張熱浪滾滾的照片,陽光燎烈,許之煥的臉都過曝了,存在他手機上——
許之煥給她看過︰“誒,陶安安,我今天和甦阮阮討論那個,就是那個農家樂的宣傳片來著,她說挺想你過來幫忙寫文案的。說起來今天看見個大玩偶,一個人在大太陽底下挺可憐的,我們去和它合了個照,一張合照十塊錢,背面那個水上公園倒是挺有意思,不過阮阮說不想去——喏,你看,什麼時候有空,你能拉著她一起去玩就好了。我不擅長帶女孩子活動什麼的……你說的話她一定會去吧……”
一個人在太陽底下挺可憐的。
照片一分為三,照片左邊是許之煥過曝的臉,卻笑得陽光,右邊是甦阮阮刻意擺出的高冷的笑,在那樣熱的天氣里顯不出她古典的美,只有刻薄的神情——
最中間海綿寶寶的臉快要塌陷下去了,可瞪圓了大眼楮和永遠上揚的嘴角沒有塌下去,海綿寶寶一直在笑啊,永遠樂觀的海綿寶寶,陶安安想了很長時間,始終忘不掉那張照片顯示出來自己和甦阮阮之間的鴻溝。
所以有野心,就是要努力靠她近一點,僅此而已。
甦阮阮又來看她這微不足道的工作了。這次她卻不覺得窘迫。回過神來,撐著臉看還在狼吞虎咽的綠頭發姑娘,姑娘好像不是很喜歡吃,吃三口就停下抬頭看看。
一對上眼,陶安安就要把自己整個人都融化在夏天的熱浪里了。
甦阮阮真是漂亮啊……就算這樣瞪圓眼楮,腮幫子鼓鼓的,接著紅了耳朵四面八方找那杯西瓜汁的窘迫樣子被看到……也還是美,美得把她整個人硬心腸都化掉了,把那些縴細敏感的東西都化掉了。陶安安覺得自己要笑出海綿寶寶的模樣來,眼楮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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