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兄弟兩個出事兒的時候,唐父唐母都不在國內,盡管接到消息之後火燒火燎地往回趕,可等他們到達之後,一切早都已經結束了。
夫妻倆的樣子都有些憔悴,平日里精心養護的外表在憂慮的折磨下喪失了光彩,以至于秦家家主在醫院里見到他們的時候,本來還憋著的一肚子責難也都吞了回去。
他原本是有些不滿意的——早就听說這對夫妻都是工作狂,一年到頭的不著家,可這次的事也出得太離譜了,家族最重要的主宅里居然混進了居心不軌的敵人,輕而易舉就把兩個少爺都一網打盡,這在無比重視子嗣血脈的上層社會當中簡直稱得上荒唐。
而且……他兒子還在這次的事件中受了傷。
“他們的狀況還好,”秦家主捏了捏眉心,“受到了點兒驚嚇,小澤說小焱大概需要一個心理醫生,我已經叫人去聯系了。”
“太謝謝您了……”唐母兩只眼楮有些紅腫,滿臉的愧疚和感激,他們在趕來的路上都已經听說這次事件的始末了,“北川傷得嚴重麼……”
“沒什麼事,”秦家主輕描淡寫道,臉上的表情卻一點都不像“沒什麼”的樣子,“運氣好沒傷到筋骨,這孩子從小摔打著皮厚,養兩天就沒事兒了。”
唐父唐母都有些訥訥的,生意場上的圓滑處世都沒了蹤影——在這樣的局面下,他們的身份只是兩個做錯了事的父母而已。
兩家人並沒有做太多交流,他們的來往本也不親厚,只是世家之間的普通利益關系,雖然秦北川和唐焱因為年齡相近又從小到大總是同班同學的緣分而常常被同時提起,但兩個人卻也一直不是什麼好朋友。
——事實上,在唐澤來到這里之前,用“水火不容”來形容他們更合適些。
不過經過這次事情之後,秦唐兩家的來往必定會變得緊密起來了,至少從唐家人這方面來說,他們就肯定會在一定時間之內對于各種有關于秦家的生意多加留意。
這一切對于還在上高中的唐澤和秦北川來說還比較遙遠,此次事件對他們的最大影響就是︰在一群人因為唐澤持續三天的高燒不退甚至說不出話來的情況忙成一團之後,他再次被勒令住校了。
“我不——”
“你必須這樣,別任性,粥粥。”
“我沒有,可學校的床我真的……”
“粥粥,”唐媽媽摸摸他的肩膀——她甚至已經不能輕易踫到大兒子的頭頂了——眼楮里充斥著讓唐澤不能拒絕的擔憂和柔情,“你看,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學校每天自修上到那麼晚,媽媽實在不放心。”
“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了,”唐澤無奈道,“您不是已經把家里清理過一遍了嗎,李叔總是值得信任的,這次他也是沒想到……”
“粥粥,”唐爸爸也加入了談話,“听話。”
唐澤不想听話,但當父母決定了一件事的時候,他除了服從似乎也沒有別的選擇。
好在實驗中學的宿舍環境不錯,唐父跟學校領導溝通過後給他爭取了一點小優待,讓他能夠住進正常情況下只屬于老師的二人公寓,還不用每天早上跟著大部隊跑操。
可唐澤還是很不高興。
大少爺一向隨心所欲慣了,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唐澤從來都不是個會委屈自己的性子,前世自不必說,從小有衛禹在旁邊看顧著,長大後又混在最講究精致奢華的娛樂圈,唐影帝習慣了大排場,是那種連助理都要帶五個的超級惹人艷羨的大牌配置,不過他的地位和身價放在那兒,本身又善于交際,倒也沒人因此詬病什麼。
而今生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雖然不若過去浮華,但唐家的財富威勢卻比前世更勝,他除了過去那份華麗,還得到了“唐澤”的那一份記憶,打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地按貴公子模板將養起來,整個人糅合著大家風範與肆意瀟灑,都快要透出一股仙氣兒了。
這樣一個吃穿用度從來都必須是最好的人,住不慣學校宿舍那種不到一米寬的小床,實在太能理解了。
可是抗議無效,被嚇壞的唐父唐母無情地鎮壓了大兒子的反抗,把他打包丟到了學校。
就是嘛,人家秦家小子能受得了的生活,怎麼自家兒子就受不了了呢,這次還得靠人家救……有點獨立生活的能力總是沒錯的!
——然而其實唐澤根本不缺獨立生活的能力,他只是想在能力範圍內讓自己過得舒服一點兒,所以覺得這對夫妻倆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
他現在可是最重要的高三哎,休息不好影響了學習成績怎麼辦!況且還有那個秦北川,哪怕是他救了自己,唐澤表示他也跟這種腦回路不對頭的家伙相處不來。
他怎麼就跟衛禹這麼像呢——所以說直男什麼的最討厭了!
努力示好的“直男”秦北川︰“……”
這幾天他們幾個人都住在醫院里,這所私立醫院是唐家的產業,內部專門的vip病房裝修十分用心,雖然比不上家里自在,但醫院里的設施環境到底不一樣,他們就干脆多住著觀察了幾天。
這幾天里,最讓人操心的就是唐澤。
別人可不知道他這是提前預支技能帶來的副作用,他們只看到唐家大少爺突然之間高燒不退,用什麼手段什麼藥物都不能把他的溫度降下來,號稱業內精英的醫生們對他的情況一籌莫展。
當然這不怪他們,系統進行的懲罰可不是現在的科技能夠破解的。
那真是十分難受的經歷,唐澤躺在床上,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好像置身于一個巨大的熔爐,洶涌的熱氣一波一波地撞擊著他的身體,甚至每一條血管都仿佛被熱量填滿灼燒,里面流動的好像是熾熱的岩漿。
而且741還剝奪了他說話的能力,燒得迷迷糊糊的時候,他連表達自己的感受都做不到,只能看著那些人圍著自己身體瞎忙活,然後盡量轉移注意力希望這三天被早點熬過去。
這樣嚴重的高燒他倒不是沒有經歷過,前世有一次大冬天的他們劇組在山上的寒潭里邊兒拍水里的戲,那水冷得快結冰了,頭頂上還有瀑布嘩啦啦地澆,偏偏跟他演對手戲那個演員總是get不到導演的意思,一連ng了十幾遍,再加上好不容易通過後不同機位的補拍,後來兩個人拍得嘴唇發青,說話都哆哆嗦嗦的,身上的每一寸血液都好像被凍結了。
那天回去他就發起了高燒,偏偏他們在山區取景附近沒什麼大醫院,等連夜送到附近縣城里去的時候,唐澤都燒得開始發暈了。
那幾天也是相當難熬,小地方醫療水平一般,況且他其實就是受了涼,也用不著夸張到再轉大醫院耽誤劇組進度,所以可憐的影帝大人孤零零躺在病床上,加倍想念小時候生病了衛禹親手給炖的銀耳雪梨粥。
然後他就聞到了雪梨甜津津的香味兒。
當時唐澤還以為是出現幻覺了——他這個人雖然不會做飯,但舌頭和鼻子都極難伺候,輕而易舉就能分辨出食物的好壞,尤其是衛禹做飯的那種香氣他從小聞到大,十分熟悉,是不是親手做的一鼻子就能聞出來。
可是衛禹怎麼可能在這里給他炖湯呢——這時候他應該在國外籌辦自己的全球演唱會啊,和這偏遠的小山村隔了快半個地球……難道真的是燒得太難受開始做白日夢了?
唐澤心里狠狠唾棄了自己一番真沒出息,卻還是抱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僥幸,他緊緊地閉著眼,生怕自己一睜開,可能站在那兒的衛禹就風一樣消失不見了。
他听見一聲輕笑,然後一根帶著舒適的涼涼溫度的手指戳到他額頭上︰“裝什麼死,不就是發燒了嗎,快起來吃藥喝湯。”
唐澤倏然睜開眼楮,衛禹果真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沒有被風吹散。
他呆呆地看著這個人,輕易就看出他臉上藏起來的疲憊——現在離他病倒還不到一天,想也知道衛禹想出現在這兒,得怎麼急急忙忙地把那邊的工作安排妥當,然後坐最快的飛機再轉大巴趕到他面前來。
“呵,事兒怎麼就那麼多……”
扯了扯嘴角,那一瞬間,他就感覺一直虛軟的身上莫名又充滿了力氣。
那次衛禹在小鎮的醫院里賠了好友整整兩天,第三天凌晨的時候被安迪崩潰地用奪命連環call催了回去,那時候唐澤已經退燒了,沒歇多久便也再次投入拍攝。
……轉眼間,他已經身處另外一個世界了。
唐澤躺在奢華的vip病房里,暈乎間听著身邊人輕手輕腳地走來走去,不知道怎麼就又想起了那會兒,鼻端仿佛又聞到了銀耳雪梨香甜的味道。
有一只溫涼的手摸了摸他的臉頰,和聲道︰“能坐起來嗎,喝點兒湯吧,對身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