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全會走完所有的程序，陳青雲宣布會議勝利閉幕，代表們正準備走出會場的時候，主席台上進來兩個神情嚴肅、身著西服的中年人。
“殷閑同志，我們是省紀委的，有幾件事情要向你落實，請你跟我們走吧。”高個子中年人冷酷的聲音傳到每一個代表的耳中︰“按照黨章規定，請你在規定的時間和地點，向組織說清楚你的問題。”
此話說出，整個會場一片寂靜。事情太詭異了，殷閑不但落選，組織上這麼快就查出了他的問題。
殷閑癱軟在靠椅上，臉色灰白，好半天才撐著椅子站起來。他雙+規過無數的干部，輪到他的時候，比任何一個被他雙+規的人都害怕。殷閑不甘啊，他雙+規過陳青雲兩次，資料整得有幾尺高，可最後還讓他親眼看到自己被雙+規。
風水輪流轉，這句話無情地落在殷閑的身上。陳青雲看著眼前發生的事情，心里得意地想起這句俗語。
殷閑悲哀地想︰自己是正處級的山城市紀委副書記的時候，陳青雲還是剛參加工作的小年輕，自己在泉湖市當紀委副書記兼監察局長的時候，陳青雲不過是小小的科級干部。這才幾年時間，陳青雲不但級別與自己相同，並且成了自己的領導。現在可好，自己倒下的這幅模樣，全落在陳青雲眼中了，太不甘心了。
王天漢與陳青雲已經知道事情的結局，兩人相對而視，眼光一觸就挪開。
喬根傻眼了，這是什麼情況。但他不敢出頭。省紀委選擇這個時候帶走殷閑，只能說明一個事實︰殷閑的問題肯定非常嚴重，再出來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全體委員全都盯在主席台上，雖然沒有說話，但從眼神可以看出，絕大部分人很興奮。
中年人將殷閑帶走了，益州市的新一屆市委全會就在這樣詭異的情形中結束。
很多人看到常委樓發生了同樣的一幕，殷閑的夫人還在做搬家的準備。歐舟來了，明天與老公進行移交，後天就能離開益州。沒想到，是以這樣的方式離開。
前天晚上，人大主任與王天漢、陳青雲溝通之後，第二天就來到蓉城，向鄧釗進行了詳細匯報，鄧釗當即找來孔凡孟，他們當場就做出決定︰雙+規殷閑。
這些事情，在歐舟來到益州的時候、也就是昨天晚上，王天漢給歐舟接風之後，歐舟又單獨與陳青雲進行了溝通，兩人為今天的事情定下步驟。
在會場帶走殷閑，有陳青雲的考慮。殷閑在益州影響不小，很多干部談到殷閑就心有余悸。在會場帶走殷閑，雖然對這次會議帶來很不好的印象，卻告訴有關人員︰是你們出氣的時候了。
第一次全會後第二天，益州新的常委會又開鑼了。喬根進+入常委會議室後，悲哀地發現，整個會議室內，還有一人是自己的同盟，其他的不是站在王天漢背後，就是站在陳青雲背後。
王天漢的心情比喬根好不了多少，這次換屆的危機已經過去，新來的紀委書記卻是原安平的市委書記。听說此人與陳青雲很不對，但實際情況如何，誰又能知曉。王天漢自己也明白，如何此時要他公開與陳青雲較量，他還真得細細思量︰自己能否斗得過陳青雲。
不說陳青雲神秘的背景，就在常委會內，歐舟、葉飛、練鐵，陳青雲掌握著牢牢的四票。其他的常委會將如何選擇，除了李藝與巫水生，王天漢對其他的常委不抱希望。
王天漢只希望短時期內不要與陳青雲發生沖突，他就有辦法掌控常委會。
“換屆選舉已經結束，新一屆市委就要開展工作。”王天漢總結了這次的換屆選舉之後，平靜地說︰“大家說說，新一屆市委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如何解決？”
“發展與民生，是我們這屆市委工作的主旋律。”喬根緊接著說︰“意義與重要性，大家都非常清楚。我要說的，無論是發展、還是改善民生，第一位的就是錢。今年的財政收入，形勢嚴峻，這就是我們面臨的最緊迫的問題。”
說到錢，于來不得不發言了︰“從益州的經濟發展水平分析，我們的財政收入落後于經濟的發展，益州有潛力可挖。”
王天漢高興地說︰“于市長分管財政，你的想法呢？”
于來嚴肅地說︰“本年度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抓緊稅收入庫，應該來得及。”
“說具體點。”于來的話，就是王天漢想听到的。
看到自己的建議得到王天漢重視，于來也很高興。他卻不知，王天漢與陳青雲早就計議妥當，如果于來不說，也會將他帶入這個思路。
拿下殷閑，肯定將殷閑背後之人得罪狠了。要讓殷閑沒有翻身的余地、讓他背後的人不敢公開興師問罪，王天漢與陳青雲反復商量，第一就是公開雙+規殷閑，對殷閑還抱有幻想、或對殷閑有顧忌的人，能夠站出來揭發殷閑；其次就是從稅收檢查入手，受到殷閑庇護之人，如果再不站出來揭發殷閑，王天漢與陳青雲也就不會心慈手軟了。
輿論足夠大的時候，殷閑背後的人想玩什麼花招，也會投鼠忌器，這就是王天漢與陳青雲定下的自保之計。
倉促之間，于來哪能想到這些。有心算無心，不怕于來不鑽進來。此時于來鄭重地說︰“馬上組織財稅大檢查，狠狠打擊偷稅漏稅的現象，不怕稅收上不來。”
李藝擔憂地說︰“新市委第一把火就對準備益州的企業，宣傳方面如何開展呀。”
她沒有直白地說︰動手就要錢，不怕新市委在市民中的聲譽受影響嗎？
陳青雲不得不出面了，于是微笑道︰“稅收的本質，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關鍵是我們要將相應的民生工程公之于眾，特別是即將推行的農村合作醫療制度，肯定能得到市民的支持。”
喬根可沒想到王天漢與陳青雲心中的小九九，他不甘落後地說︰“眼下的宣傳重點，應該是民生工程方面。至于稅收大檢查，重在實干，一定要抓出成效。”
于來見自己的意見得到支持，更來勁了︰“我分析過益州的財政收入結構，發現不少問題。特別是煤炭行業，實際的收入不到應交稅費的一成。我看這次稅收大檢查，應該有針對性，才能事半功倍。”
“好，這個主意不錯，就由你負責吧。”王天漢開心地說︰“今天就成立稅收檢查領導小組，組長就請于來同志擔任。”
王天漢與陳青雲掌握了干部任命大權，可于來在益州經營多年，很多縣區領導都是由于來培養和提拔，由于來挑頭，下面的領導不敢不配合。
事情果如王天漢與陳青雲所料，市民關注的問題，都集中在新市委將出台什麼對百姓有益的公益事業，而市委集中力量進行的稅收檢查，並不在百姓的視線內。
企業卻不同了，特別是益北的煤炭企業與益南的礦業老板。他們驚恐地發現，這次稅務干部到企業，不吃飯、不接受紅包，直接將賬本拿了就走，對于賬目不清的企業，稅務干部很耐心地幫助他們整理經營成果。
常委會結束後，喬根也很得意。益州的財政，並非像他所說的困難。益州的百姓有句順口溜︰“九爺跌倒，喬根吃飽。”王天漢也知道，神馬大廈與豐收煤礦、四海貿易等幾個企業落入政府手中，喬根狠狠地賺了一筆。只是他們需要的，就是針對煤礦與有色金屬礦業下手。
在稅務大檢查的背後，王天漢、陳青雲與歐舟還布下一條暗線。現在網已撒開，就等著大魚出水。
據門頭溝的黃頭發總經理交待，益北的各大煤礦，基本上都有人管殷閑叫干爹。殷閑在這些煤礦拿上干股後，就會給稅務部門打招呼。因為稅務部門的主要領導是通過和天下酒店買來的官位，對殷閑幾乎言听計從，這就是導致煤炭行業稅收普通偏低的原因。
只是衛斌派人上門取證的時候，這些企業都一推二六五，陳青雲沒辦法，只好下此狠招。
常委會定下的原則，是上查三年。凡屬這三年內漏掉的稅收，不但要補齊，還要處以巨額罰款。
“青雲，你不到紀檢部門工作，真是紀委的損失。”稅收大檢查開展一周後，歐舟興奮地來到陳青雲辦公室︰“果真如你所料，有兩個煤礦老板外逃，被衛斌派人堵住了。”
陳青雲鄭重地說︰“歐書記，紀委暫時別上手。這次要采用溫水煮青蛙的策略，迫使他們主動說出背後的交易。”
歐舟擔憂地說︰“難度不小，煤炭行業有個特殊現象，企業的法人代表與真正的老板並不是同一人。擔心煤礦出事，老板都想逃脫法律的制裁，往往找智障者擔任法人代表。”
“如果不這樣，我們的目的還難以達到。”陳青雲淡定地說︰“不要在法人代表方面做文章，關鍵是找出他們的利益分配。這樣的話，煤礦的資金不足以補交稅費時，直接找老板要錢，他們不交待出股權結構才怪。”
歐舟興奮地說︰“對，拿得多就必須出得多。如果以工資報酬敷衍，直接給他們計算所得稅，他們更受不了。”
陳青雲狡黠地說︰“歐書記，這可是你說的，就這麼辦。”
陳青雲的話沒被歐舟看透，卻被于來無意中揭穿。歐舟正準備離去的時候，于來興沖沖地闖進辦公室說︰“青雲，拿煤礦的收入分配做文章，真見效了。”
歐舟大聲說︰“青雲，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早想到這個方法，為何推說是我的主意？”
于來看著歐舟，欲言又止。陳青雲淡淡地說︰“于市長，有了成績，用不著藏著掖著呀。”
于來頓時反應過來︰此事應該交給歐舟才對呀。于是爽快地說︰“兩位書記，這些煤礦老板的背後，基本上都牽涉到殷閑，他才是益北最大的煤礦老板。”
歐舟驚訝地說︰“怎麼可能，他哪來煤礦呀？”
于來嘆息道︰“真沒想到，殷閑在每個煤礦都有股份，並且全都是干股。他的資產加起來，比任何一個煤礦都大。”
歐舟這才意識到，陳青雲與王天漢在下一盤很大的棋，自己也是其中的一枚棋子。但他想擺脫棋子的身份，已經不可能了，于是堅毅地說︰“走，我們向天漢書記匯報。這個事情太大，我們必須分別向省委和省紀委匯報。”
王天漢正等著這件事情呢，听了于來的匯報，王天漢這才松口氣︰殷閑，看你還怎麼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