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曾勇狼狽地走進辦公室,陳青雲大驚地問道︰“曾廠長,你這是怎麼啦?”
“劉政出來了。”曾勇哭喪著臉說︰“馬立本的兒子說,是我出賣了劉政,今天帶了幾個潑皮將我堵在辦公室,對我拳打腳踢。並且威脅我說,今後見我一次打一次。”
陳青雲大怒︰“人渣、敗類,無法無天,這還是法制社會嗎?曾廠長,你報警了嗎?”
曾勇搖搖頭說︰“報警?沒用的。已經查出劉政參與了預制廠、機磚廠的貪污行為,仍然將他釋放了。現在的社會,對這種人沒有辦法。”
陳青雲奇怪地說︰“劉政出事,與馬立本有關系嗎?為什麼是馬立本的兒子出面報復你呢?”
曾勇悔恨地說︰“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劉政是馬立本的佷女婿。劉政能夠在城關鎮得到提拔,也是馬立本出面為他跑來的官。”曾勇的眼淚冒出眼眶說︰“我可怎麼辦呀?馬立本的兒子可不是省油的燈,與他們斗,沒好結果的。”
陳青雲輕松地說︰“曾廠長,你受苦了,是我考慮不周全,我向你道歉。我覺得你應該有信心,辦法總比困難多。首先是必須報警,然後才是想辦法解決你的實際困難。你覺得這樣安排行嗎?”
曾勇沉思良久沒有說話,旁邊的王建軍說︰“這位是曾廠長吧?我覺得你應該相信陳書記,听從他的建議,你會有意料不到的結果。”
曾勇果斷地說︰“好,陳書記,我听你的。先報警吧。”
陳青雲將蔣立昆叫到辦公室,對曾勇說︰“曾廠長,你先跟蔣主任到鎮政府辦公室去,派出所的同志也得稍後才能到達。走完程序之後,請你再來我辦公室。”
曾勇與蔣立昆出去之後,陳青雲與王建軍面面相覷,他們知道,陳青雲出面找馬立本,只能將事情往壞的方向推。
“不見得是壞事。”陳青雲對王建軍說︰“馬立本的兒子公開報復,可以將這件事情上升到某個高度。你稍等,我先向孔書記、林市長匯報,還要與于局長溝通。我就不相信,在雨神縣,能夠允許這樣的黑惡勢力存在。”
王建軍在旁邊看著陳青雲分別與孔德機、林華、于能文通電話,真正感覺到陳青雲變化之大,自己簡直不認識他似的。如果自己的思維還停留在紅杉鄉得到的印象,以後與陳青雲肯定難以繼續成為朋友。
“青雲,我先回去了。”王建軍知道陳青雲肯定還有事情需要處理,站起來說︰“不管事情處理得如何,我還是先回去準備相應的資料,到時候我們開個方案論證會,開會之前我會將方案交你審閱。”
陳青雲笑著說︰“建軍兄太客氣,需要我做什麼?請直言相告。今天就不留你了,我還得關注曾勇受攻擊的事情。”
王建軍走後,陳青雲來到毛青辦公室。剛才他沒有與毛青通電話,就是想當面溝通。
毛青知道陳青雲的來意,沒等陳青雲開口,毛青就說︰“青雲,來興師問罪吧?”
陳青雲羞愧地說︰“毛書記真是洞察秋毫,我確實弄不明白,怎麼會把劉政放出來呢?”
毛青笑道︰“暫時放出來,並非不能再收進去。”
陳青雲搖搖頭說︰“恕我愚鈍,既然可以再進去,現在將他放出來,不就是脫褲子放屁嗎?”
毛青指著陳青雲說︰“已經是縣委常委了,怎麼反而更粗俗呢。在我的印象中,青雲小兄弟可是個很文雅的紳士呢。”
陳青雲生氣地說︰“我能不粗俗嗎?劉政出來之後,支持我改革的一位企業負責人就因此遭到暴徒的毒打,你覺得我還能心平氣和地討論這件事情嗎?”
毛青驚訝地說︰“怎麼回事?青雲,你把事情說詳細點看。”
陳青雲毫不隱瞞地將發生在辦公室的事情告訴毛青,毛青當即打電話給于能文。于能文告訴毛青,曾勇挨打的事情已經完全清楚,就是馬立本的兒子帶人干的,馬立本的兒子對此事也供認不諱,他到公安局之後還張揚地說,曾勇就是欠打,竟敢出賣他的姐夫。
情況基本清楚,毛青與陳青雲趕到縣公安局,于能文將審訊記錄交給毛青,毛青帶著陳青雲、于能文來到孔德機辦公室。路上,毛青告訴陳青雲,他們放劉政出來,就是孔德機的指示,不知道什麼原因。毛青說這句話的目的,就是要陳青雲到孔德機辦公室後,說話注意分寸。
孔德機听了毛青的匯報,沉吟片刻後對毛青說︰“毛書記,馬上就要召開兩會,現在是穩定壓倒一切。對馬立本的兒子進行治安處罰,劉政則暫時不做處理。至于機磚廠的曾勇,城關鎮要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公安局注意保護他們的安全,不然引起工人鬧事,也很頭疼的。”想起上次機磚工人上訪,孔德機還心有余悸。
陳青雲想說些什麼?毛青向他使了個眼色,三人向孔德機告辭。來到院子里,毛青將陳青雲拉到旁邊說︰“此事恐怕有內情,我們把材料做扎實,兩會之後提到常委會上研究,到時候任誰也沒有話說。”
陳青雲悲憤地回到辦公室,曾勇已經等候在蔣立昆的辦公室,看見陳青雲進來,曾勇忙跟上前去。
轉眼之間,陳青雲頭腦里飛速轉動,他知道馬立本的兒子不會放過曾勇,如果曾勇繼續遭到打擊,機磚廠的工人肯定會群情激憤,事情就會鬧得很大,孔德機想捂也捂不了,可以趁機收拾馬立本的兒子,只是曾勇得挨些皮肉之苦。
陳青雲對馬立本的兒子不了解,萬一這些不法之徒弄出什麼不可收拾的事情,肯定會在陳青雲心中留下陰影。還是讓曾勇暫時避開吧!畢竟這是幫助過自己的人,如果因為幫助了自己而受到池魚之災,在心中留下愧疚,肯定對今後修練清微訣不利。
陳青雲拿定主意之後,對可憐兮兮望著自己的曾勇說︰“曾廠長,這件事情是我欠考慮害你受到皮肉之苦。因為馬上就要召開兩會,公安局不會對他們采取強制性的措施,你有什麼打算嗎?”
曾勇哭喪著臉說︰“陳書記,你不知道,馬立本的兒子心狠手毒,做什麼事情都沒有顧忌。我自己挨幾頓打倒沒關系,但我擔心他們傷害我的妻子與女兒。如果實在沒辦法,我們就只有到女兒的外婆家躲上一陣子,過了風頭再回來。”
陳青雲問道︰“你岳母娘家在什麼地方?”
“在安平市的風仙鄉,屬于貧窮的山區。”曾勇耷拉著臉說︰“將他們娘倆送到鳳仙鄉後,我就到沿海去打工。這些人實在惹不起,只好躲著他們。”
曾勇的話在陳青雲心中掀起巨大的波浪,此時他體會到曾勇的無奈。別說是曾勇,就是陳青雲自己,在走出孔德機辦公室的時候,肺都快氣炸了,此時听了曾勇悲憤的話語,仿佛看到他內心深處無聲的吶喊,胸中的怒火好像就要噴發出來。
陳青雲不顧曾勇就在辦公室,他趕緊走到窗戶邊,運轉陰陽離合望氣術,乾陽真氣自動從丹田快速流向全身經脈,就像奔騰的河流,沖刷著經脈中的阻滯。
良久,陳青雲從入定中回到現實,看見曾勇驚奇地望自己,陳青雲抱歉地說︰“曾廠長,一時激憤,倒把你涼在旁邊。剛才我進行了權衡,有兩條建議供你考慮。”
曾勇听後大喜︰“陳書記,我都听你的。”
陳青雲說︰“我只是向你建議,你可以回去與嫂子商量好後再答復我。一是我請兩個朋友過來,她們身手很好,可以保護你的家人不受傷害,你自己就得多加留意;二是你們全家都離開雨神縣,也不用到你岳母家躲避,直接到蓉城去就業。我有個朋友在蓉城做得不錯,她可以將你們全家都安排到蓉城軟件工業園上班,小孩也可以在蓉城上學。”陳青雲不能找人保護曾勇,不然曾勇的同事看到後,怕是會產生什麼別的想法。
曾勇毫不猶豫地說︰“陳書記,不用與我老婆商量,我們去蓉城,這也是我們向往的地方呀。我受了點皮肉之苦,換來陳書記的幫助,得到這樣好的機會,我再挨幾次也心甘呢。”
“那好,你先去機磚廠辭職,收拾好家里的東西,隨時可以過去。”陳青雲將黨群的名字與電話寫給曾勇︰“到蓉城後你就去找她,我會替你聯系好。你放心去,不會有任何阻力。”陳青雲見曾勇臉上閃過一絲不相信的神情,但他只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安頓好曾勇,陳青雲的心里感到非常輕松。看到眼前的曾勇,產生了強烈的、護犢子的感覺。
曾勇離去後,陳青雲反復念著馬立本、馬有財的名字,第一次產生了收拾他人的沖動。以前對付陳陽、毛燕鳳以及張功、蔣紅等人,他只是見招拆招,沒想過主動出擊。甚至對付吳良,也只是想著如何辦好事情。而馬有財的狂妄、自己行政手段的軟弱與受到的掣肘,使他不得不另闢蹊徑。
陳青雲曾多次想過修復與孔德機的關系,但孔德機今天的表現,使他拋棄了幻想。
倉促之間,陳青雲也沒有很好的辦法,他不可能自己沖上前去,將馬有財痛打一頓。他想起與劉香的對話︰“我最怕的是狗。”“如果遇到惡狗咬你怎麼辦?”“我肯定不能去咬狗,只能拿起棍子打。”
棍子,棍子在哪呢?
正想得出神,陳青雲的手機鈴聲響起,他看看已經到了下班時間,掐斷電話就朝東北樓走去。
“陳大哥,你是什麼時候到的?”包廂內只有陳新建在等候,陳青雲見到他,很快拋開了腦海中的陰霾。
陳新建微笑著說︰“青雲,幾個月不見,你的變化可真大,陡然間就成了縣委領導。”
陳青雲哈哈大笑︰“這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難道還能入陳大哥的法眼。”
陳新建瞪著陳青雲說︰“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思,你這個隱形的大富翁,竟敢寒磣我,看我不把你的底細全抖落出來。說正經的,今天是特意向你告辭,我們蓉城再見吧。”
陳青雲大驚︰“陳大哥,你們不是準備開發第二期嗎?別告訴我,你們在雨神縣的項目虧損了。”
陳新建搖搖頭說︰“能瞞得住你嗎?我們原本也沒打算賺多少錢,但第一期還是有千多萬的利潤,主要是因為雨神縣的經濟發展很快,特別是紅杉鎮的崛起。有不少紅杉鎮的村民進城買房,你原來紅杉鎮政府的同事,他們都在中心商業廣場買了商鋪,手中有大把的鈔票呢。我都嫉妒他們,跟著你干,就是有前途。”
陳青雲打斷陳新建的話,不滿地說︰“你叫我來,不會是要我听幾句溢美之詞吧?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不再開發第二期?既然有了這麼好的基礎,為什麼不干下去?”
陳新建無奈地說︰“我們將二期項目轉讓給泉湖市的銀鯉地產公司,這個公司的老板叫于伯平,他說認識你。”
陳青雲點點頭說︰“沒錯,泉湖的銀鯉苑就是他的,我在青干班學習的時候,在他們銀鯉苑組織活動,這個于伯平特意從市區趕來請我們全班學員喝酒,所以印象很深。”
陳新建說︰“這個于伯平不簡單,在泉湖市有很深的背景,第二期項目交給他,肯定比我們做得好。”
陳青雲笑道︰“陳大哥,你話中有話,何不痛快地抖落出來呢?小心,不要憋壞了。”
陳新建說︰“中心商業廣場確實是個不錯的項目,如果不是在雨神縣這樣的小地方,肯定能賺大錢,這都是得益于古木的創意。當時,牌樓村的馬有財想承包整個項目的土建工程,我沒給他們,怕他們的質量不過關,砸了南海創業的招牌。但所有的砂石、水泥、機磚,都是由馬有財供應。”
“我們不是有機磚廠嗎?為什麼中間轉手?”陳青雲不解地問︰“機磚廠是城關鎮的,馬有財也敢插手?”
陳新建看著陳青雲,似笑非笑地說︰“青雲,你的官不大,但官僚主義卻不小。機磚廠壓價供給馬有財,而馬有財卻高價賣給我。城關鎮所有的砂石、水泥、機磚,全部被馬有財控制,不然第一期的效益應該更好。而這個馬有財得寸進尺,威脅我們必須將二期工程承包給他們,縣政府也不像我們剛進入的時候那樣,有事情就替我們出面。我們正在猶豫的時候,當時有兩個年輕人,叫什麼胡景、曾經,他們不知從那里得到消息,出面承包我們的第二期,我們不想因為這樣的小項目花費很大精力,于是委托建設局長吳良,才找到于伯平。”
“便宜于伯平了。”陳青雲恨恨地說︰“這些潑皮,害人不撿日子,難怪在雨神縣城這麼猖狂。”
陳新建苦笑著說︰“這步棋,我可能又走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