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艾靜也清楚自己對黃北的事情還遠不清楚,便沒再多什麼,只是點點頭道︰段書記你考慮吧,我建議你避一避,至于人選,你考慮。
段文勝指了指左側的會客廳,道︰你把何吏和子儒喊過來。
恩。孫艾靜點點頭,回到屋里,悄悄把蕭何吏和秦子儒帶到了會客廳。
子儒,你先大略說說。段文勝的臉色仿佛籠了一層淡淡的霧氣,讓人看不清楚,仿佛有些沉重,但又仿佛有些輕松。
秦子儒先把事情大體說了一遍,原來上午的時候還只有幾十個人吵著讓政府抓丁愛輝,場面基本還算穩定,可是到了下午,卻陸陸續續來了百十多個黃鋼的工人,打著條幅讓老干部滾出療養院。兩邊的人一開始還保持距離,情緒也相對克制,可是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先是口角,既而就發生了群毆,而且兩方面的人似乎都有準備,身上都帶了家伙,所以場面有些血腥。事後,環衛局派了兩輛清潔車才把政府大院門口清理干淨。
何吏,你的意見呢听完秦子儒的匯報,段文勝側頭看了看蕭何吏,問道。
蕭何吏一直在慢慢地吸著煙,這時將煙頭掐滅在煙缸里,道︰丁愛輝肯定該抓,但是說心里話,這些老干部也有些過分了,行管局的人跟我說過很多次了,這些老干部倚老賣老,水電費從來不交不說,還要行管局安排衛生隊伍去每天打掃衛生,有幾個特別過分的,就是家里壞了個燈,堵了個水管,也要打電話讓人去修,不但不給錢,態度也不好,仿佛咱們的政府人員給他們服務就天經地義一般
秦子儒在一旁點點頭,道有些領導已經去世了,還有些已經搬走,現在都是他們的孩子在這里住,甚至還有些出租的,我覺得再繼續享受這種待遇,也有些不太合適。
就是依然是他們在住,也不合適蕭何吏加重語氣了一句︰有些老同志,確實有些不像話
段文勝看到蕭何吏這種態度,心里微微有了底,沉吟了一下,帶些懇求地說道︰何吏,我爺爺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今天我無論如何也要回去一趟,這些事
段文勝說到這里就停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往下說,微微帶些期盼地望著蕭何吏。
蕭何吏愣了一下,但微微一沉吟,還是點點頭笑道︰你放心去吧,這件事交給我處理。
何吏,辛苦你了。段文勝輕輕拍了拍蕭何吏的肩膀,面帶感激地點點頭說道。
蕭何吏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輕輕地笑笑︰又不是第一次了,還說這些干嘛。
段文勝仿佛微微有些尷尬,但隨即神色就恢復了自然,微笑著道︰有你在,我心里就踏實。
你放心去吧,這點事我還能處理的了。蕭何吏皺了皺眉頭︰只是,白市長那里
沒事,子儒今天就跟著你。段文勝不等蕭何吏完便輕輕打斷了他。
行,你陪爺爺回去吧。蕭何吏看了看段文勝,輕聲道︰有事及時聯系,我看爺爺的病情不出意外的話,再撐個把月估計也沒什麼問題,在家里呆多少時間,你自己掌握吧。
我明天就回來。段文勝聲音不高,卻很篤定。
孫艾靜臉上微微閃過一絲焦急,明天就回來是不是太急了一點,蕭何吏隨便把事情一拖,這事也就拖到明天了。
也好。蕭何吏點點頭,轉身進屋又跟爺爺聊了幾句開心的話便帶著秦子儒走了,段文勝稍稍收拾了一下,對姑姑們道︰咱們走吧。
說完又有些遲疑地看了孫艾靜一眼。
孫艾靜點點頭,低聲說道︰我跟你回去。
一幫人收拾好了東西,別人幫著拿東西和架著老人上車,孫艾靜幫不上什麼忙,站在那里微微就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好在這個過程持續時間很短,大家分頭上車,直奔故鄉老家而去。
再說蕭何吏,與秦子儒從梅園出來就直奔市政府。市政府門口的血跡已經打掃干淨,除了地面有些濕,看上去與往日並沒有什麼兩樣。
因為秦子儒已經提前打了電話,所以等他們來到會議室的時候,相關部門的領導已經全部到位了。
你們稍等一下,我先給白市長匯報一聲。蕭何吏在門口猶豫了一下,轉身去了白小天的辦公室。雖然有段文勝的指示,但他作為副市長,還是要請示一下的,這不僅是尊重,也是程序。
下午的事都听說了白小天臉色有些陰沉,心里七上八下,按他的意見,當時就想把鬧事的那些人都抓起來,可卻被林秀峰攔住了,並向他建議抓黃鋼的工人。
白小天開始有些慍怒,質問林秀峰到底是哪一邊的,林秀峰卻老謀深算地一笑︰黃鋼的工人多還是老部的子女多
白小天有些明白了,林秀峰是想通過激怒黃鋼的工人以壯大丁大集團的聲勢,可做這個決定,他還是猶豫了許久,如果因為這個決定而發生了大的不可控的事件,那他這個市長難辭其咎。
林秀峰勸了許久,又當著他的面給丁建國打了電話,在丁建國拍著胸脯保證能控好黃鋼工人的前提下,白小天猶豫再三後,還是給陳道靜下了死命令。可是命令下是下了,究竟結果怎麼樣,他心里卻一點底也沒有。
听說了,蕭何吏點點頭,言簡意賅地說道︰剛才段書記以市委的名義下了通知,專題調度療養院和丁大集團的事,讓我主持會議。
我知道了,你去吧,隨時通氣,重大事情跟我商量了再決定。白小天點點頭,段文勝書記剛才已經在電話里給他簡要說了一下,雖然對隔山打牛的做法有些不滿,但這畢竟是個燙手的山芋,所以對交給蕭何吏也還算勉強接受了。
恩,蕭何吏點點頭,道︰白市長,我的想法是,第一,立刻放了黃鋼的工人,這是個炸藥桶,點不得第二,丁愛輝的問題,臨時先拖一拖,不要急于決定。
白小天本來有些擔心蕭何吏會強力主張抓丁愛輝,現在一听這兩條建議,不由眼楮一亮,如果真能這樣處理,倒真地是遂了他的心願了。
行,就按你的意見處理吧。白小天站了起來說道。
蕭何吏見白小天同意,神情也顯得有些放松,微笑道︰這是我的初步想法,一會開會我先听听大家的意見,沒什麼事我就先過去了。
恩,隨時通氣。白小天又不放心地叮囑了一句。
蕭何吏點點頭,轉身出門去了會議室。
參會人員早已在會議室就坐,所以蕭何吏一坐下就直接對陳道靜道︰簡要說一下經過。
陳道靜的心情有些不太好,下午在現場,她差點就當面頂撞了白小天。直到現在,她也不明白白小天為什麼非要點這個炸藥桶,雖然心里也大致能猜到抓人會給丁大集團壯聲勢,可是以這些年她對白小天的了解,仿佛白小天還沒有這樣深的心機,也做不出這樣惡劣的行為。
本以為下午的會又會很難熬,可是看到蕭何吏走進來坐在居中的位置後,她心里竟莫名地一陣輕松,這時見蕭何吏問她,便定定神,簡要地匯報起來。
大致情況和秦子儒介紹的差不多,蕭何吏心里有數,便道︰陳局長,先把人放了。
雖然蕭何吏的語氣不重,但陳道靜卻顯得有些愕然,盡管對蕭何吏處理這件事有向好的心理準備,但還是沒想到他會這麼果斷和堅決。
是楞了兩秒鐘,陳道靜起身應了一聲,摸出手機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政府辦一個年輕人突然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來到蕭何吏身後,低聲卻急切地耳語道︰蕭市長,黃鋼來了幾百號人,又把門給堵了。
哦,蕭何吏淡淡地應了一聲,起身對眾人道︰你們先等一會。說完出門向樓下走去。
陳道靜有些奇怪,問了年輕人緣由,再看看蕭何吏孤單的背影,心里不由有些著急,連忙追了下去︰蕭市長,要不要調警力過來。
不用。蕭何吏淡淡地擺了擺手,繼續向前走去。
也不知為何,陳道靜望著那並不強壯的背影,心里卻異常得踏實,便也放慢了腳步跟了過去,一邊摸出了電話︰雄俠,讓治安大隊把黃鋼的工人放了,立刻雖然劉春剛已經任治安大隊長一段時間了,但陳道靜還是沒有習慣,一涉及治安大隊的事情就下意識地給邵雄俠打電話,尤其是事情急迫的時候。雖然知道劉春剛豪爽磊落不會介意,但畢竟不好。為此,她已經暗暗叮囑了自己幾次,可是今天,她又忘了。
蕭市長來了蕭市長,你要為我們做主門口的工人有眼尖的,見到蕭何吏便喊了起來。
蕭何吏擺擺手,等場面靜了下來,這才面含慍色地問道︰怎麼回事堵門有癮嗎說完回頭指了指大門上懸掛的國徽,訓斥道︰這是什麼地方菜市場嗎
同樣的話,出自不同人的口,效果就不太一樣。如果這番話的是一個官氣十足的人,那恐怕人群就會有些不良的反應。但這番話從蕭何吏口中出,卻沒人反感,甚至有些人還發出了笑聲。
蕭市長,下午公安局抓了我們的人。一名看上去跟蕭何吏有些熟悉的工人擠了過去,帶些著急,又帶些解釋地說道。
我都知道了蕭何吏顯得有些不耐煩,揮揮手道︰如果是為了這事,你們馬上就回去,人馬上就放
工人們都是一愣,有些面面相覷。
陳道靜上前走了兩步,朗聲道︰剛才蕭市長就給我下了命令放人,我也已經給治安大隊打了電話,現在人恐怕已經出來了。
這句話雖然短而客觀,但卻有兩個效果,一是給蕭何吏的話增加可信度,二來也是給蕭何吏博取好感,工人們本來對蕭何吏就信任,現在一听蕭市長給他們做主,自然情緒也就穩定下來了。
陳道靜說話的功夫,有工人已經摸出電話給被抓工人中相熟的打了過去,那邊正在收拾被扣的鑰匙手機等物品,馬上就出門了。
蕭市長,謝謝您了一個家屬模樣的老人走了過來,就想給蕭何吏跪下。
蕭何吏忙把老人扶到一邊,然後轉過頭對眾人道︰關于療養院的事,我也想說幾句。合同上明明白白,那就是丁大集團的地,這點誰也改變不了,誰也不能想憑借著點老資格就漫天要價,提無理要求不管到哪里,我蕭何吏支持丁大集團合理地處置和利用療養院
工人們又發出一陣歡呼和掌聲。
但是,那些老干部就算有錯,但誰也沒有權利去打他們,尤其是丁愛輝蕭何吏的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丁愛輝算是個什麼東西他有什麼權利去打人,他就是個敗類說完望望面前的工人,很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們還要為他討公道我都替你們臉紅
工人們都不話,陳道靜心里卻有些翻涌,她又想起了白小天口中的瘋狗,確實像一只亂咬的瘋狗,這一會功夫,不但得罪了療養院的老干部們,還得罪了丁家父子。
丁愛輝這種人渣難道不該抓蕭何吏情緒有些激動,一連用了東西敗類人渣三個詞來形容丁愛輝,用手指著面前的工人︰誰要再為丁愛輝出頭,以後就不要說認識我蕭何吏,我蕭何吏丟不起這個人
望著蕭何吏微微有些眼角紋的側面,陳道靜的眼楮竟微微有些濕潤,蕭何吏的每句話都貌似脫口而出,顯得隨意甚至粗俗,但稍稍仔細听,就不難明白字字句句都是在為下一步的工作掃清障礙。作為公安局長,她感受更尤其深。
都散了吧蕭何吏揮揮手喝了一聲,轉身向大院里走去。
望著準備散去的工人,陳道靜心情很復雜,面對群眾,有些領導是那麼恐懼和排斥,甚至是痛恨,但有些領導,卻又化解得如此簡單。
到底什麼是執政能力面對群眾的能力起碼就應該算很重要的一條陳道靜心里想著,腳步卻加快向蕭何吏追去︰蕭市長,我還有點情況想給你匯報。
哦什麼事蕭何吏放慢了腳步,回過頭問道。
剛才在會上我沒有說,根據一些情況,可以判斷下午與黃鋼工人動手的那些人不是老干部的家屬,而是一些社會混混。陳道靜輕聲說道。
抓到了嗎蕭何吏皺了皺眉頭問道,自從听這件事,他就一直有些懷疑是不是另外有人參與了這起事件,如果那些老干部的家屬子女來政府無理取鬧他會相信,可是與黃鋼的工人動手並打傷那麼多人,這種事絕不是那些溫室的花朵能做到的。
沒有。陳道靜輕輕嘆了口氣︰白市長和林書記不讓抓。
查一下,給我個回音。蕭何吏微鎖著眉頭掉頭向會議室走去。
而此時,在丁大集團的宏偉辦公樓內,丁建國正眯著眼在听眼鏡老三的匯報。
老板,對方的人打听的差不多了,都不是那些老家伙的子女親屬,大多是些社會上的混混。眼鏡老三微微停頓了一下,輕輕地道︰有幾個應該是輝煌集團許靜那邊的人。
丁建國眯著眼不話,肥胖的身體隨著老板椅的起伏而上下晃悠著,半響哀嘆了一聲︰這個許靜怎麼能這樣啊惹不起,躲也躲不起,這可咋辦啊
眼鏡老三靜靜地站著不說話。
如果領導能知道這件事就好了。丁建國又是一聲哀嘆。
眼鏡老三點點頭,輕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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