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靜這才注意到了厲勝男的神色,心里不禁想著,這兩個人倒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哪天有機會看能不能撮合一下
回到局里,陳道靜上樓來到局長辦公室,洗了洗沾滿血跡的手,然後靜靜地坐在老板椅上陷入了沉思。 vw
整個晚上頭緒一直很亂,往往剛捕捉到點什麼,就被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給攪亂了。而這時,屋里靜悄悄的,屋外是潔白寧靜的月光,思緒也漸漸變得清晰而條理起來。
宋其昌是丁大集團丁建國的人,他會舉報誰呢很有可能是舉報的丁建國和丁大集團,也只有像丁建國這種人,才有能量讓段文勝書記如此謹慎。
這麼一來,丁建國要殺人滅口也就順理成章了,煞費心機偽造自殺現場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他有這個能力,也有這個動機去做這件事。
可是,龍杰是怎麼跟丁建國掛上鉤的呢
一個是堂堂的東州市人大代表,兩任黃北市政協副主席,幾次角逐東州市政協副主席並呼聲很高,但終究因沒有先例而落敗,據說明年換屆他又要競爭,而這次可能性仿佛要大得多,因為今年全國已經有好幾個省會城市破天荒地選出了民營企業家做政協副主席,甚至有的大企業家已經做到了省政協副主席,這幾乎已經為丁建國的角逐之路掃清了一切障礙。
而龍杰呢全國通緝要犯,終日生活在不見陽光的暗處,注定一生要亡命天涯或者為所犯的罪行而付出生命的代價。
一個前途無量的將要躋身政界的企業家,在陳道靜看來,他寧願花數百萬甚至上千萬用正常的渠道去擺平這件事,也絕不會與通緝要犯扯上糾葛,這可是重罪,一棒子打下來,就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陳道靜在心里默默地盤算了好幾次,總歸是覺得丁建國指使龍杰殺人滅口的思路不靠譜,這樣一個人物,能走到今天,除了運氣好和超強的能力外,必然有謹慎周密的性格。無論從哪方面推測,他都不會干出這樣的傻事,除非他一時神經錯亂。
再聯想到龍杰在黃北的第一次進入視線,那是光頭和兔子在大壩行凶,他們之間有沒有什麼聯系如果有,那許靜跟龍杰會不會有什麼聯系
如果龍杰是跟許靜有關系,那許靜跟丁建國又是什麼關系他為什麼出手陳道靜思慮了許久,覺得不外乎兩種可能,其一,許靜為了幫朋友而讓龍杰出手,其二,許靜為了打擊陷害丁建國而讓龍杰出手。
。
陳道靜起身來到窗邊,望著外面雪夜的月色,又想起了邵雄俠的以惡制惡和牧羊鄉朱強手腳被廢的事情來,看來後者的幾率更大一些。
一條線越來越明晰的出現在陳道靜的腦海中,這種陰毒狠辣的手法讓她心中微微有些寒意。
此時,許靜也正在欣賞著雪夜的月色,只是他沒有想到,一個看似完美無瑕的計劃已經被人識破,他縱想好了千般可能,萬種變化,可還是百密一疏,這一疏就是他沒有料到陳道靜會對龍杰有著太過詳細深入甚至是本能的一種難以理解的了解,雖然這不能完全算許靜的疏失,但他沒有料到,就是這一點,卻讓他前功盡棄,所有周詳的掩蓋炫目的幻影盡數露出了原形。
開始信任
坐了一會,等思路漸漸清晰理順了,陳道靜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下來,隨即便感覺到了口渴,起身拿了暖瓶剛要倒水,桌上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陳道靜看了一眼號碼,還是下午孫艾靜打來的號碼,眉頭不由一緊,壞了,忘了尸檢的事情了。
雖然事已至今,早已根本用不上尸檢,但陳道靜卻並不打算就此挑明,她想繼續再看一看。
陳道靜沒有立刻接電話,放下暖瓶,拿出手機給邵雄俠打了過去︰雄俠,慕楓的傷勢沒問題吧
哦,沒什麼大礙,唉,傷到骨頭了。邵雄俠輕輕嘆了口氣,語氣中微微帶些心疼。
沒大礙就好。陳道靜見到了刀插的位置,在拔出刀後也暗暗比量了一下,知道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唉,是啊。邵雄俠的情緒仿佛有些低沉。
雄俠,打起精神來陳道靜語氣有些不悅,但心里卻實感欣慰,一是欣慰兩個年輕的有力助手情感深厚,二是覺得邵雄俠平時顯得沒心沒肺,但其實心里卻是特別的重情重義。如果現在受傷的是邵雄俠本人,他絕不會是這種語氣與情緒,不定還要嬉皮笑臉沒心沒肺地些俏皮話。
是邵雄俠提了點聲調。
尸檢出結果了沒陳道靜問道。
沒有,人家家屬不讓。邵雄俠輕描淡寫地道︰其實根本也用不著尸檢,宋其昌身上就沒有一點中毒的跡象。
嗯,我知道了,你安排好醫院的事情,一會我可能還要安排你點事。陳道靜說完掛了電話。
此時,桌上的電話已經停止了響鈴,可是過了一會,卻又開始響了起來。
陳道靜等了五六秒鐘,伸手拿起電話︰我是陳道靜,你哪位
呵呵,怎麼這麼長時間不接電話手機也佔線,還在忙著話筒里傳來孫艾靜的笑聲。
是啊,我們找到了一點線索,凶手應該是個窮凶極惡的慣犯,只是,我們現在還沒有很清晰的頭緒。陳道靜說完,輕輕嘆了口氣︰尸檢也沒有進行,家屬不同意。
哦,孫艾靜猶豫了一下,笑道︰道靜,這樣吧,案情重大,咱們也不要在電話里說了,段書記很關心這案子,要不,咱們去段書記辦公室一趟
嗯,好啊陳道靜也正想探探段文勝和孫艾靜的心理傾向,便笑了笑道︰市委大樓
不是,梅園的辦公室。孫艾靜笑著道。
呵呵,好吧。陳道靜很想開句玩笑,但是猶豫了一下,最終並沒有說出來。
掛了電話,陳道靜穿上黑色皮衣,剛要出門,電話卻又響了起來,看看號碼,並不熟悉,猶豫了一下,還是拿了起來︰陳道靜,你哪位
呵呵,陳局長啊,我是林秀峰。話筒里傳來一個略顯蒼老,威嚴卻又平和的聲音。
哦哦,林書記啊您好請問您有什麼指示陳道靜來到黃北後,雖然拿著通訊錄把全市的主要領導挨個看過好幾遍,但由于事情太多,記憶並不是很深,又加上沒有料到林秀峰會打電話來,所以愣了一下,幾秒鐘後才反應過來。
呵呵,指示談不上,不過,倒是真有點事情想麻煩陳局長。林秀峰淡淡地說道,仿佛對陳道靜的反應並不是很滿意,畢竟,林秀峰三個字在黃北那可是如雷貫耳的。
陳道靜感覺到了林秀峰的態度,連忙笑笑道︰林書記請吩咐。
是關于宋其昌的案子,林秀峰淡淡地說完,又仿佛解釋一般地了說一句︰其昌和我也是舊相識了,有些感情,剛才他的家屬又給我打電話過來。
哦,這樣啊,道靜明白,林書記請吩咐吧。陳道靜笑著道,但心里卻並不輕松,不知道接下來林秀峰會提出什麼要求,為了光頭幾個的事情,自己得罪人已經夠多了,只希望這個案子不要再那樣。
其昌這個人,我很了解,一輩子老實,膽子也小,以前有次他闌尾炎,痛成那樣,都不敢去做手術,最後還是被人強架上車去的。林秀峰語速平緩地著。
嗯,陳道靜輕輕應一聲,填補林秀峰話間的空白時間,她心里已經有些明白,恐怕林書記是為了尸檢的事情而來。
果然,林秀峰笑了笑,又道︰當然,我們人是不講究迷信這一套的,不過呢,家屬或許就未必這樣想了,剛才其昌的家屬給我打電話,求我找你們公安局,其昌一輩子活著不容易,死了就別再讓他遭二遍罪了。陳局長,我這個請求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呵呵,林書記,沒有,這是很正常的,我們尸檢一般都要征求家屬意見的。陳道靜心中微微有些為難,如果答應下來,等會段文勝書記非要求尸檢,自己會不會在林書記眼里變成愛食言的反復小人。
哦林秀峰的語氣中微微透出一絲驚喜︰你的意思是,這尸檢需要征得家屬的同意
陳道靜為難地笑笑,道︰一般是這樣的,不過,林書記,如果確屬案情需要的話,即便家屬不同意,公安部門也需要進行的。
哦,林秀峰哦了一聲,語氣中的那絲失望轉瞬即逝,笑笑道︰好吧,那就拜托陳局長了。
陳道靜沒敢立刻接話,沉默了幾秒鐘,笑笑道︰林書記,我個人的意思呢,這個案子是不需要尸檢了,只是
只是什麼林秀峰立刻問道。
陳道靜自然不能段文勝書記已經插手此案,只好笑了笑道︰只是我怕有些事,到時候未必我能決定。
哦,沒關系,盡心就好林秀峰的口氣明顯不悅起來,你是公安局長,你做不了決定,誰還能做決定明顯的推托之詞
陳道靜也不想再糾纏這個話題,便帶些保證意味地說道︰林書記,我一定盡全力辦到
好,我先謝謝了,那你忙吧林秀峰完放下了電話,心里微微有些惱火,一個新上任的代理局長,還沒經過人代會的任命,就居然把他這個手中掌握著百分之七十人大代表的副書記不放在眼里,真是不給點顏色不知道厲害啊
林秀峰的嘴角閃過一絲冷笑,當初公安局的上任局長楊平偉剛到黃北時也是與段文勝走的很近,但是他只是略施手段,楊平偉便乖乖來找他了。不必動用行政手段,即便簡單地騷擾一下,公安局也受不了。
公安局盡管是權力部門,但也並不是手眼通天無所不能,街道鄉鎮和一些市直部門,這周在派出所的左邊搞點工程,下周在派出所的門口挖個大溝修理管道,再下周電路檢修隔三差五停上半天電,他公安局又能奈何,事不大,卻足以讓你焦頭爛額苦悶不堪。
陳道靜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一起刑事案件,卻驚動了這麼多領導,而且看起來,領導的意見並不一致。具體辦事的部門最怕的就是這樣的局面,耽誤了公事不說,私人感情也遭到了影響。
因為安排厲勝男守著小美和她的同學,陳道靜下樓取了鑰匙,自己開車去了梅園。
依然是上午的那個房間,陳道靜進門的時候,段文勝書記和孫艾靜已經在坐了,與上午不同的是,屋里還坐著一個人,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秦子儒。
陳局長來了。段文勝的秘書將陳道靜引進門,說了一句便輕輕地關門出去了。
段書記好,秦秘書長好。陳道靜先給兩位領導問好,以前做業務工作的時候,總對一把手這些交往接待很頭疼,尤其是黨政的領導,可是現在卻不得不面對,雖然神色從容,看不上一點不適,但在內心里,還是對這些禮節俗套隱隱有些抵觸。
陳局長來了,坐。段文勝書記親切地擺擺手,示意陳道靜坐下。
秦子儒秘書長坐在沙發上微笑著點點頭,孫艾靜顯得比較親熱和客氣,站起來跟陳道靜笑著點了點頭。
陳局長,情況怎麼樣了段文勝書記等陳道靜坐下,便親切地笑著問道。
孫艾靜拿了杯子,給陳道靜倒上茶端過了放在了面前。
陳道靜看看孫艾靜,總覺得有些異樣,雖然人都是在變化,但孫艾靜的變化仿佛太多了一些,在以前,以她清高的性格,是絕對不會做這些伺候人的事的,不管在座的領導官職有多大。
段書記,秦秘書長,孫檢,情況陳道靜微微有些猶豫,不知道秦秘書長涉入這件事情有多深,因為早上走的時候,段文勝書記吩咐過這事只有三個人知道,其他的市委領導也不必匯報。
呵呵,段文勝書記的臉上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微笑道︰陳局長,你關于財政經費的報告,白市長讓我看了,原則上我是支持的,畢竟,目前黃北的局面必須靠加強公安力量來解決。
謝謝段書記。陳道靜心里有些驚喜,但又有絲後怕和反感,段文勝書記的心計也太深了,居然這樣試探自己。
段文勝書記淡淡笑了笑,話鋒一轉又道︰不過,這些畢竟是政府方面的事,市委不宜干涉太多。說完頓了一頓,看看陳道靜又笑著說道︰我看白市長的態度是支持的,好像是何吏有些不太贊同,陳局長,該做的工作還要做啊
嗯,只是,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啊,段書記,您能給明示一下嗎陳道靜微微有些局促地問道,這件事對她來太大了,如果真的能成功,不管用什麼方法她都可以去試一下。
現在的很多工作,就是靠一個字︰韌段文勝書記說著笑了起來,左右看看秦子儒和孫艾靜,笑道︰任何工作都要有沖勁,但是光有沖勁還不行,必須還要有韌勁,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是不行的。這個韌,好听點,是鍥而不舍,難听點,就是黏糊
一旁的孫艾靜和秦子儒秘書長呵呵笑了起來,尤其是孫艾靜,一臉會心的笑容,甚至,笑容里隱隱閃過一絲幸福的光芒。
陳道靜也笑笑,但心里卻迷惑著,這句話有這麼好笑嗎
前幾天,為了給咱們檢察院爭取一個基建項目,我就讓艾靜一趟一趟的跑省里,不管成不成,不管他們忙不忙,就坐他們辦公室里,其實這些錢給誰都是給,你去的多了,他要一點都不給你,就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段文勝笑著道。
孫艾靜插話道︰這個項目能批下來,可不是我天天厚著臉皮去的,我才來了幾天,真正的功勞是段書記的。說完帶著一絲崇拜的表情說道︰段書記真是不簡單,連省院的甦檢察長最後都服氣了,說段書記,你以後別來了,項目我不給誰也給你,你太有韌勁了說完轉頭看了看段文勝,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又道︰可是後來听人說,甦檢察長覺得一個人很黏糊糾纏讓他煩的時候,一般就會說他有韌性,呵呵
孫艾靜沒有完就格格笑了起來,段文勝和秦子儒也微微地笑著,陳道靜此時也明白了為什麼段文勝書記道黏糊的時候這兩個發笑的原因,禁不住也笑起來。
陳局長,不管甦檢察長是夸獎還是嘲諷,事情辦了,這就是目的。段文勝書記漸漸收起笑容,表情變得嚴肅起來︰而且,我在心里很堅定地認為,甦檢察長不會是諷刺,應該還是夸獎的成分更多一些。說完頓了一頓,又道︰為什麼這麼說呢我厚著臉皮跑了這些趟,沒有一點是為了我自己,我覺得誰也不能笑話我什麼,就像我們市的街鎮書記,如果是為了公事,為了集體的利益天天來糾纏我,可能我偶爾會煩,但是,我絕對不會看低這個人,相反,我會覺得他有責任心,有干勁,否則誰會為了大家的事而這麼討人嫌。說到這里,抬頭看看眾人,輕輕嘆口氣,道︰現在這樣的干部太少了,大多數干部都是會討領導歡心的,問題成堆,卻不解決,反而拍著胸脯跟領導說,我那里沒困難,沒問題
望著段文勝書記那張白皙臉上誠懇而又惆悵的神情,陳道靜心里莫名地有些觸動,是啊,為了公事而低聲下氣求人給自己添麻煩的人太少了。捫心自問,自己能做到嗎如果市政府真的批一半,或者不批,自己會厚著臉皮繼續找嗎恐怕有些懸。
秦秘書長,陳局長畢竟是女人,臉皮薄,所以協調市政府和財政局的事,你還得多費點心。段文勝書記轉頭對秦子儒秘書長笑著道。
秦子儒秘書長笑著點點頭︰沒問題,願意為漂亮的陳局長效勞,哈哈
陳道靜有些驚喜,市委常委秘書長親自出面協調,力度自然要比自己這個局長強多了,于是趕緊站了起來,微微鞠了一躬,懇切地說道︰段書記,秦秘書長,我代表全市的公安干警謝謝你們
呵呵,陳局長,要謝就謝段書記吧。秦子儒秘書長淡淡地笑了笑。
段文勝笑著對秦子儒點點頭行,就這件事,盡快安排吧。
秦子儒會意,知道段文勝書記還有其他事商量,便笑著站起身說道︰段書記,那我現在就去安排
好段文勝書記沒有挽留,起身笑著點了點頭。
孫艾靜起身向外送了幾步,陳道靜因為有預算資金的問題,比孫艾靜更熱情了幾分,一直送到門外,又送了七八步,直到秦子儒再三堅決的請她回,她又目送秦子儒轉過拐角,這才轉身回了屋里。
道靜,來,咱們談談丁大集團的事情。段文勝正端著茶杯喝茶,見陳道靜進來,便笑著說道,臉色顯得有些舒暢。
嗯。陳道靜忙點點頭,緊走幾步過去在沙發上坐下來,心里卻在想著,如果剛才一不注意說出口了怎麼辦那秦子儒秘書長不是就知道了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了,段文勝書記心思如此縝密,又怎麼會冒險呢市委書記和市委秘書長的關系,正常情況下都是很密切的。估計自己不在的時候,三個人已經把該商量的都商量好了。
艾靜,你把丁大集團的情況給陳局長介紹一下。段文勝端著茶杯,笑著對孫艾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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