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鏡男臉上閃過一絲稍縱即逝的不悅,不過立刻一副高興模樣地說︰好啊,誰上我的車見大家都沒吱聲,便自嘲地笑笑︰唉,誰讓咱的車不如喬主任的好呢說完上車率先走了。 vw
三個人都上了喬曉紅的車,喬素影坐在了副駕駛,蕭何吏與段文勝坐在了後排。
一路無話,兩輛車來到了一家地主老財家酒店,眾人下車進店。
地主老財家是東州一個有名的連鎖酒店,二十四小時營業,只有簡單的小菜,主要是提供酒水和面食。經理仿佛認識眼鏡男,很熱情地迎了了上來︰幾位,去哪位財主家吃
五個人都是小姓,房間里掛的牌子全是張王李趙等大姓,眼鏡男問了一遍眾人的姓名,苦笑著對經理說︰自己家的是吃不上了,那就隨便選一家吧
好 。經理熱情地把幾個人讓到了李財主家里。
幾個人落座,眼鏡男先要了幾瓶清酒,對喬曉紅說︰先來點清淡的,好不好
喬曉紅點點頭︰無酒不成席,但有酒就要有規矩,今晚的酒怎麼喝
喬素影先搖頭︰小紅,你知道的,我不喝酒。
喬曉紅撇撇嘴︰我當然知道,你可以找個替酒的。他還是他一邊說著一邊指著段文勝和蕭何吏。
喬素影有點為難,替酒,尤其是替女人喝酒,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某種親密,她有心讓蕭何吏代酒,卻又知道他的酒量很差,一時就有些猶豫。
喬曉紅看出了喬素影的為難,笑了笑︰那就這樣吧,他倆都替你,我和皇普對你們三個,好不好
皇普連聲叫好,段文勝含笑不語。
就這麼定了,咱們開始。喬曉紅看來喝酒是個爽快人,舉起杯子就要干,卻被眼鏡男攔住了︰喬主任,這里的菜很簡陋,不如我們加個菜肴來助酒興如何
喬曉紅放下杯子︰什麼菜肴
眼鏡男一副文人風雅的派頭︰古人都愛吟詩作對以助酒興,咱們不才,雖不能出口成章,但借用古人一下還是可以的,我們選幾個字,每人說一句詩詞,必須帶這個字,帶一個,對方喝一杯,帶兩個字,對方喝兩杯,以此類推如何
喬曉紅哈哈大笑︰好,就這樣吧,咱們今晚也附庸風雅一回。心里卻道你是中文系畢業的,他們幾個是學農業的,倒真會以己之長攻人之短。
眼鏡男見喬曉紅同意了,心里很得意,便說︰我出的題目,字就由你們倆選吧,隨便說四個字就行。
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沒說話。
喬曉紅說道︰你們不說,那我就說了,既然是附庸風雅,那就用風花雪月四個字吧。
眼鏡男撫掌笑道︰妙,這四個字妙啊。
蕭何吏看眼鏡男這幅模樣,心里直犯嘔,怎麼整得娘娘腔跟太監似得。相比之下,倒覺得喬曉紅爽快灑脫多了。
你們覺得怎麼樣喬曉紅問道。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點了點頭。
那我就先開始了,眼鏡男依然是一副娘們做派,捏著蘭花指吟道︰花謝花飛花滿天,紅綃香斷有誰憐,游絲軟系飄香謝,落絮輕沾撲秀簾。呵呵,三個花,來,你們三杯。
好段文勝贊了一句,轉頭對蕭何吏說︰我兩杯,你一杯說完舉杯一飲而盡,又斟上一杯,又是一飲而盡。
蕭何吏卻沒這麼灑脫,端著杯子皺著眉,斷斷續續地喝了三四口,才把那杯酒喝進去。
輪到你們了。喬曉紅饒有興致地看著蕭何吏和段文勝。
那我來收春江花月夜吧,一共可能是十四個月字。蕭何吏說完就開始背誦起來︰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眼鏡男慌了,連忙止住︰最多四句
哦,蕭何吏想了想,背誦道︰江天一色無縴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三個月字,也是三杯。
眼鏡男看了一眼喬曉紅,喬曉紅端起杯子︰我兩杯,你一杯。
說完竟也似段文勝一般一飲而盡。而眼鏡男看似娘娘腔,喝酒卻也不含糊,至少比蕭何吏強百倍,雖沒有一飲而盡,卻也很順暢地喝了下去。
該我了,咱們說好,同一首詩只能用一次,我的葬花詞不用了,你的春江花月夜也不能用了。眼鏡男說完後吟道︰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一個風,一個月,兩杯。
段文勝看了一眼蕭何吏︰我來吧。說完很有氣概地連干兩杯。
蕭何吏說道︰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兩個風,一個雪,一個花,四杯。
眼鏡男頭上有點冒汗,看了一眼喬曉紅,喬曉紅沒好氣地說︰一人兩杯
癲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一個風,一個花,兩杯。
段文勝這次也不再多說,直接倒了兩杯喝了下去。
桃花簾外東風軟,桃花簾內晨妝懶。簾外桃花簾內人,人與桃花隔不遠。四個桃花,四杯。
喬曉紅給自己斟滿兩杯,對眼鏡男說︰一人兩杯,多虧你是文學系的,還不如個學養豬的
又來回折騰了幾個回合,眼鏡男始終沒有蕭何吏的字數多,喬曉紅和眼鏡男已經帶了酒意,而段文勝卻依然自若。
蕭何吏又說了一句帶四個字的詩詞,喬曉紅惱了,把酒杯一推︰什麼狗屁菜肴助酒興,簡直是敗興,不玩了,開始平喝。
眼鏡男有些難堪,但還是對蕭何吏如古人一樣拱了拱手︰佩服佩服。
蕭何吏對做作的眼鏡男笑了笑,心里卻有一絲難過,這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憑什麼也能是處級干部,還有喬素影,還有喬曉紅,都有什麼成績與能力呢難道現在選拔干部就沒有一點正事了嗎
喬曉紅已經喝的臉色緋紅,她舉起酒杯報復性地對蕭何吏說︰今天真的很意外,沒想到你不但是歌星,還是詩人來,我敬你三杯
蕭何吏一臉地為難,求救地眼神向喬素影望去。
喬曉紅看在眼里,心里更加不悅︰別說小影,就是你們喬局長也得听我的,讓你喝你就喝快點說完,一仰頭,一杯酒進去了。
要放在以前,蕭何吏或許還會多一些選擇,但今天,本就是為了求喬曉紅而來,現在又听喬曉紅說喬局長也要听他的,心里一振,也就只有硬著頭皮走這一條路了。
兩杯酒下肚,蕭何吏覺得腹內如翻江倒海一般難受,嗓子上如同沾了一層黏黏糊糊地酒膜,刺激地難受。他一臉乞求地望著喬曉紅︰喬處長,我不能喝了,再喝就要吐了。
喬曉紅沒理睬他,端起第三杯一仰脖又喝了下去,然後把空杯子在空中倒了過來,眼楮卻緊盯著蕭何吏。
蕭何吏近乎哀求︰喬處長,我真要吐了。
喬曉紅不說話,只是輕輕地搖著頭。
蕭何吏皺著眉看著手里那杯酒,強壓著想吐的欲望,轉頭對服務員說︰能拿個盆進來嗎
啊服務員沒听明白。
我怕給你們吐地上。蕭何吏解釋道。
哦,好。服務員笑了,轉身剛要走,卻被喬曉紅叫住了︰不用拿,讓他吐
蕭何吏又看了喬素影一眼,見喬素影向他點點頭,示意他喝掉,知道再沒辦法,只好一狠心站了起來,端起那杯酒就向口中倒去。
在喝到一半的時候,蕭何吏的吐意越來越強烈,硬撐著又喝了兩口,覺得胸口一陣翻涌,知道再也忍不住,于是趕緊把剩下的小半杯酒往桌上一方,一眼不發掉頭向門外走去,可是還沒等到出門便狂吐了起來。多虧白天沒怎麼吃飯,晚上也是只喝了一肚子酒,所以吐的還不算太污穢。
喬素影連忙上前,輕輕地給他捶著背,轉頭責怪喬曉紅說︰看你,讓他喝這麼多
蕭何吏又吐了幾口,站起身抹了一把眼角嗆出來的淚,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去洗手間。
喬素影對段文勝說︰文勝,你陪他去。
蕭何吏和段文勝走了,服務員進來收拾地上的污物。眼鏡男捏著鼻子︰難聞死了,難聞死了,怎麼這樣呢
喬曉紅拉下臉︰好了,今晚就到這里吧,你走吧
眼鏡男疑惑地看了喬曉紅一眼,剛要開口說什麼,就被喬曉紅截住了︰快走
眼鏡男嚇了一跳,連忙拿起包慌慌地走了,不過臨走前還沒忘記把帳結了。
喬曉紅這才笑著問︰小影,姓蕭的小子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求我
啊我不清楚喬素影敷衍道。
你最好是現在跟我說,否則一會可不給他機會喬曉紅雖然有些醉意,但腦子卻異常清醒。
喬素影嘆了口氣,把蕭何吏中了別人的圈套,被紀委追查,被局里免職的事情大略地說了一遍。
喬曉紅有些得意︰從今天見他第一眼,就知道肯定有事,我這雙眼楮是干什麼的,別人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他要放什麼屁。
喬素影皺起了眉頭︰別說那麼難听
蕭何吏洗完臉走了進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喬處長,對不起了,我酒量實在太差。
喬曉紅笑了笑︰沒事,我挺佩服你的,說吐就吐,現場表演啊。
蕭何吏臉一紅,沒再說話。
喬曉紅慢條斯理地說︰已經結完帳了,我們各自回家
蕭何吏愣了一下,含混地說︰恩,好,回家。
喬曉紅說著站了起來︰恩,那我們這就走吧。
蕭何吏閃到一邊,給喬曉紅讓出路來。
喬曉紅徑直向外走去,心里卻有些詫異蕭何吏怎麼還不開口,走到門口了,蕭何吏還沒開口,好奇心不由被激發了上來,于是站住了,回身說道︰哎,剛才小影說你有事找我
蕭何吏支支吾吾地︰啊恩,是,是
哦,喬曉紅又坐了回來,看著蕭何吏的窘迫模樣,心里突然一動,對段文勝說︰你先回吧,我們再談點事情。
段文勝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喬處長,說完看了一眼蕭何吏說道︰喝這麼多,路上慢點。
有什麼求我的事就趕緊說,時間不多了。喬曉紅戲耍般地看著蕭何吏。
蕭何吏忐忑地看著喬曉紅︰我有兩個事想求喬處長幫忙。
不用說事情原委了,直接說想讓我辦什麼事。喬曉紅懶洋洋地往後一仰身子。
我想請您幫忙溝通下財政局,先把隊里的藥費撥付一點,還有,就是有個叫黑豆的,看能不能不追究他的刑事責任蕭何吏一臉的哀求和期盼。
喬曉紅心里一愣,她本以為蕭何吏會提讓他官復原職或者協調紀委不要再糾纏的請求,誰知道提的兩件事竟然都與他自己無關,想了想,就啟發性地問道︰你還有沒有別的事
沒有了,蕭何吏搖搖頭︰請喬處長多費心,我們二隊所有人都會感激不盡的
放著自己的事不辦,卻一個勁操心別人的事,喬曉紅有些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個年輕人,越看越覺得有意思,便故作為難地說︰這兩個事情可不大好辦啊
蕭何吏著急起來,走過來給喬曉紅端起茶杯︰喬處長,您可一定要幫忙啊
喬曉紅不正面回答,卻答非所問地說道︰記得上次,我請你幫忙拿下鞋子,可你卻把我鞋子給踢了,你說這次我憑什麼幫你
蕭何吏臉一下子紅了︰喬處長,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要我幫也行,但你也得幫我的忙而且這次的忙就不是拿鞋子這麼簡單了,你願意嗎喬曉紅眼里閃著作弄的笑意。
蕭何吏不知道喬曉紅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一時有點猶豫。
既然不同意,那我就走了喬曉紅說著起身作勢要走。
蕭何吏亂忙攔住︰喬處長,我同意,我同意
喬素影在一邊默默地喝著茶,心里極其復雜,听到這里再也忍不住,便站了起來︰你倆慢慢聊,我在門口等你們說完提包快步走了出去,躲開那即將發生而自己又不想見到的一幕。
喬處長需要我做什麼蕭何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很簡單,你只要跪下來求我,我就幫你喬曉紅仰著臉一臉挑釁地說道。
蕭何吏眼楮一蹬,不錯隨即目光就變得柔和,內心的拉鋸很快便倒向了一邊︰如果能免去黑豆的牢獄之災,如果能讓醫院里的弟兄們能沒有後顧之憂,而不是讓他們先流血再流淚,自己的這一跪又算得了什麼呢
但即便是這樣想,可真地要給一個女人下跪,心頭依然是矛盾掙扎。
不願意
我願意。蕭何吏神情凝重地直挺地跪了下去,發出咚的一聲重響,但膝蓋的疼痛遠沒有心痛來的更深。
喬曉紅心里有些得意,但得意中卻混雜著一些其他的情緒,這不是第一次見人跪在自己面前了,但用膝蓋如此直接撞擊地面的卻是從來沒見過,發出的沉悶聲響,仿佛在昭示著一種不屈和悲懣。
起來吧,我會幫你的喬曉紅也搞不清楚自己為何會站起來去主動攙扶蕭何吏。
蕭何吏盡管把頭低著並把盡量地扭向一邊,但依然隱藏不住臉上的淚水。
喬曉紅的心莫名地顫了一下,伸手出輕輕地給蕭何吏擦拭著︰別難過了,我會跟喬玉瑩說,讓你繼續回二隊當隊長的。
蕭何吏一愣,趕緊搖頭,聲音很低卻很堅決︰喬處長,我只請求你那兩件事,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喬曉紅對自己的行為隱隱有些後悔起來,為了緩解氣氛,故意像哄孩子一樣嘲笑道︰好了好了,一個大男人哭鼻子,也不怕被人笑話,你放心吧,不想回二隊也行,我看能不能調個好職位。
蕭何吏想搖頭,卻又想其實人家也許只是隨口說說並未認真,就轉移話題道︰喬處長,您什麼時候幫忙協調財政局啊
傻瓜,協調財政局還用我啊,喬玉瑩是干什麼的喬曉紅笑著刮了蕭何吏一個鼻子︰今天太晚了,我明天一早給喬玉瑩打個電話,讓她從局里先墊付醫藥費,你那些隊員本來就是局里的人,出了事局里拿錢天經地義,她願意協調就協調,不願意協調就從局里拿錢。
哦,蕭何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如果這樣的話速度就快了,喬局長一點頭,馬上就可以從局里財務領到錢了。
放心了喬曉紅故意板起臉。
恩,蕭何吏點點頭,又低聲說道︰那黑豆的事
喬曉紅有些不高興,拍了拍蕭何吏的肩膀︰怎麼這麼不信任我這點事還用我再三給你保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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