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恃寵生嬌
陳文心和章常在在翊坤宮說了一會子話,兩人便同往長春宮而去。
走出翊坤宮不遠,二人便見到了德嬪從永和宮中出來。
“陳額娘!”
四阿哥跟在德嬪旁邊,見著她就要趕上來。
德嬪眉頭微微一蹙,“說了多少回了,要叫勤額娘。”
她說著走上前來,陳文心也走上前,二人對面行了一個萬福禮。
德嬪是個禮儀嚴謹的人,她讓四阿哥叫陳文心的封號而非姓,是因為在宮中有封號的妃嬪比沒有封號的尊貴。
妃嬪沒有封號才會被人以姓氏相稱,好比佟貴妃,她是寧願別人稱她為貴妃娘娘的。
因為模糊了姓,可以稍稍掩飾一下她沒有封號的尷尬。
四阿哥笑著拉著陳文心的手,“只有我叫陳額娘,哥哥們都叫勤額娘!”
他的意思就是,只有他和陳文心更親近,所以叫法更特別。
陳文心也替他打掩護,“四阿哥原是我還是陳常在的時候相識的,他一時改不了口也是尋常,我倒不覺著冒犯。”
她不能干預德嬪管教自己的兒子,這會讓德嬪感到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
所以她只是告訴德嬪,她不覺得受到冒犯。如果德嬪只是單純考慮她的感受的話,大可不必糾正四阿哥。
德嬪一笑,指著四阿哥道︰“你啊,都叫你陳額娘寵壞了。”
從前德嬪會吃醋,怕四阿哥太過親近陳文心,而忘了她這個生母。
因為他幼時一直寄養在佟貴妃的承乾宮,和德嬪之間的關系一直不是很親近。
後來德嬪的七公主夭折,她就更加重視和四阿哥之間的母子關系了。
四阿哥會和她鬧別扭,陳文心也會教她一些討好四阿哥的方法,教她給四阿哥弄些他喜歡的甜食點心。
她對陳文心也就沒有從前那麼防備了。
現在皇上讓她給幾位阿哥當算學師傅,她就更要讓四阿哥和她多親近了,以免在學業上輸給其他阿哥。
今日也是四阿哥非要纏著她去翊坤宮,去找陳文心同去長春宮。
德嬪有這個心,又覺得陳文心失寵的原因還不知道是什麼,輕易靠近不太好。
她便讓宮人到翊坤宮附近留意,什麼時候陳文心要出門了,她們就找準時間從永和宮出來。
這樣又能和陳文心同往長春宮去,又不顯得那麼刻意。
四阿哥牽著陳文心的手,一路走一路和她說悄悄話。
“陳額娘,你最近心情有沒有不好?”
四阿哥冷不防冒出這麼一句,叫她一時愣住了,不知如何作答。
心情不好啊,應該,也沒有吧?
有些焦慮倒是真的。
“你看陳額娘給你們上課的時候,像心情不好嗎?”
四阿哥想了想,“臉上看不出來的心情不好,那就更不好了。”
四阿哥小小年紀,有時候天真無邪,有時候又能說出些叫她無言以對的話來。
這就是一個從小在深宮之中長大的孩子,那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吧?
對于後宮局面的敏銳嗅覺,這是每一個浸淫其中的人,都會漸漸掌握的本領。
她拉著四阿哥的手,微微一笑,“你相不相信,陳額娘什麼問題都能解決掉?”
四阿哥點點頭,“陳額娘不能解決的,胤 快快長大,幫你解決。”
一個六歲的孩童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令她鼻酸。
也許在旁人眼中,她現在的處境並不好。
她卻不這麼認為。
她什麼都沒缺,冰山,最好的衣料,想吃的食物。
家人平安,生活悠閑自在。
唯一缺的,也就是一個男人而已。
誰說女子一定要靠男人?
什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都見鬼去吧。
她可是二十一世紀的獨立女性,怎麼會接受這一套論調?
皇上不來看她又怎樣,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不能叫人看笑話。
她至少在心理上已經贏了,那些少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的後宮女子,哪里比得上她?
她就帶著這樣的想法,步入長春宮。
長春宮的太監高聲通報︰“德嬪娘娘到,勤嬪娘娘到,四阿哥到!”
只見宮中張燈結彩,宮人往來不絕,手上捧著各色瓜糖點心。
因著今兒是惠妃生辰,皇上特許大阿哥能夠從阿哥所回來,為惠妃慶祝壽辰。
大阿哥回來,二阿哥就不干了,索性一起回來。
榮嬪一向和惠妃交好,又帶了三阿哥來賀壽,德嬪干脆就讓嬤嬤帶著四阿哥去找那三位阿哥玩了。
她們三人待要步入正殿,只見惠妃高坐上首金座,兩邊榮嬪以及定常在衛答應都到了。
還未及進殿,只听得身後一聲極為放誕無禮的笑聲,“真是巧啊,本宮竟然和德嬪勤嬪一同到了。”
她話里毫無尊敬的意思,德嬪和陳文心不約而同地微微蹙眉。
這樣放肆的再沒有旁人了,也就是宜嬪罷了。
什麼一同到了,明明她們在前面,宜嬪是從後面趕上來的。
腳步遲疑了片刻,既然宜嬪都直接點著她們的名字了,不理她也太難看了些。
三人停住了腳步,在大殿之外稍稍轉身,迎向了宜嬪。
殿中之人都瞧著她們,期待一場好戲。
只見宜嬪趕上來笑道︰“才在長春宮外頭遠遠就見著了,二位也不等等我。”
德嬪向宮門外掃了一眼,“宜嬪是坐攆轎來的罷?我們也不便等的。”
想著宜嬪坐在攆轎上,高高在上,她們站在地上,那成什麼樣子?
倒像她們是宜嬪的奴婢似的。
幸好剛才宜嬪遠遠看見她們,沒來得及趕上來。要是叫她趕上來了,場面難免尷尬。
陳文心忽然想到了什麼,也朝宮門外看了一眼。
看那些抬轎太監氣喘吁吁的模樣,想來剛才是的確想趕上她們的,可惜沒來得及。
她嘴角一勾,這個宜嬪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耍威風的機會。
果然,宜嬪盯著章常在道︰“怎麼,章常在見著本宮也不知道行禮?”
章常在有些不知所措,照理,宜嬪應該先向德嬪和陳文心行禮,因為她們是四人中地位最尊的。
而後才由章常在向她行禮。
看樣子,宜嬪又犯了恃寵生嬌的老毛病,不想給德嬪和陳文心行禮了。
陳文心拉著章常在的手,笑道︰“宜嬪不是在永壽宮閉門思過麼?這才不到一個月,怎麼就出來了?”
閉門思過這旨意可是惠妃親自下的,她還敢跑到惠妃宮里來,當真是不嫌得罪人。
宜嬪听了這話面上過不去,說閉門思過的事情,不就是在戳她從此再也不能生育的傷疤嗎?
宜嬪抬了抬下巴,得意道︰“皇上說了,惠妃生辰大事,特允我出永壽宮來拜見。”
“哎呀。”
她故作驚訝,“勤嬪妹妹許久沒見著皇上了吧?怪不得連皇上的心思都摸不到了。”
這句話是**裸的在說陳文心失寵了。
德嬪眉頭微微一皺,想要告誡宜嬪一番,又不便開口。
她們同居于嬪位,宜嬪現在又得寵,她確實沒什麼立場去告誡宜嬪。
“是啊,皇上的心思我是越來越看不透了。玉常在也就罷了,宜嬪?”
陳文心說到宜嬪兩個字,不禁失笑,仿佛皇上寵幸宜嬪是件非常可笑的事情一樣。
宜嬪不得不想到宮中的流言,說皇上之所以寵幸玉常在,正是因為知道寵幸宜嬪也沒用,生不出皇子。
她氣得牙根癢癢,恨不得把這些傳播流言蜚語的宮人,統統抓去慎刑司。
可皇上再寵愛她,她還在三個月的禁足期內,不能對這些宮人做什麼。
她只叫紅藥把這些人都記下,有一個算一個,等她禁足結束了,看她不好好收拾他們。
現在陳文心這樣說話,她如何能忍?
“勤嬪真是牙尖嘴利,從前你得寵的時候還不見得,現在失寵了倒放肆起來了?你也太看不懂局勢了!”
局勢?
她或許是失寵了,但她也不認為皇上會真心喜歡宜嬪。
一個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把罪責都推給自己母家的女子,有一個這樣惡毒的枕邊人,夜里如何睡得著?
玉常在因為宜嬪的欺負而報復,直接讓宜嬪無法生育。
這種惡毒程度,和宜嬪幾乎是半斤八兩。
皇上真的會喜歡這樣的女子麼?
從前皇上說,最珍惜她的天真,善良。
哪怕皇上現在不寵愛她了,也不至于忽然這麼重口味起來吧?
“也不是看不懂局勢”
陳文心露出了一絲猶豫,冷冷道︰“本宮就是見不得,出賣自己父母親人,來換取榮華富貴的人。”
宜嬪面色如鐵,精致的妝容仿佛一層面具,在她的面上僵硬起來。
不等她回答,陳文心一拉德嬪和章常在,三人先行進了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