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艷質濃香
陳文心往永壽宮的西偏殿去,玉答應這邊似乎有準備,早已在殿外恭候她來。
“嬪妾請勤嬪娘娘金安。”
她身後跟著兩個一看就是蒙古相貌的宮女,面上還帶著些微的高原紅。
“免禮。”
陳文心淡淡一笑,“今兒永壽宮發生這樣的大事,玉答應連個面都不露,本宮便過來瞧瞧你。”
玉答應道︰“嬪妾見前頭人多事忙,不便去參合。未能前去給娘娘請安,實在是嬪妾之過。”
玉答應在慈寧宮與她攀談過,也算相熟,何以態度如此謹慎?
她心中暗笑,看來上回她有意借問她家鄉事來探听消息,她是看得出來的。
那麼今兒,她自然看得出來,自己並非來看看她而已。
這後宮里真正的笨人又有幾個呢?
宜嬪也不算笨,只是今天這一招出錯,也許就要一敗涂地。
人在順境之時總是容易出昏招,這也是人之常情。
宜嬪今兒若不把這事嚷出來,自己默默吞了苦果也就罷了。
還是玉答應的手段高啊,借力打力。
她讓宜嬪受到傷害,還不能往外說。一旦往外說,對宜嬪自己的傷害就更大了。
而她玉答應未必會被查到。
高,實在是高明。
只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皇上在宮中耳目眾多。
自己能查到的,皇上未必查不到。
他很早之前就和自己說過,覺得這玉答應有古怪,又怎麼會不探查她呢。
唯一麻煩的是,玉答應身邊這兩個貼身宮女,都是不太通漢話的。
就讓皇上自己查吧,皇上不問,她就不報。
她今兒來玉答應這,也是想來查訪查訪是否有異樣。
既然玉答應早有防備,只怕也查不出什麼來了。
兩人各懷心事,進到殿中,分上下次序而坐。
陳文心把手上的帕子交給白露,對玉答應道︰“幸好你這兒沒有麝香味,也不必擔心影響你日後懷胎生子。”
玉答應道︰“宜嬪娘娘從不往我嬪妾這兒來,都是傳喚嬪妾到正殿去說話的。”
她把手伸出,露出一截皓腕,上頭有幾道紅色的掐痕。
“這是宜嬪娘娘抓著嬪妾的手時不小心留下的,幸好那一回太皇太後命貴妃娘娘來相救,否則嬪妾也不知會落得如何下場!”
玉答應主動把宜嬪對她的針對說出來,倒讓陳文心有些驚訝。
難道她不該假裝和宜嬪相互敬重,來打消自己的嫌疑嗎?
她忽然想到,太皇太後讓佟貴妃出面壓制宜嬪,相救玉答應的事兒。滿宮里早就傳遍了,她也瞞不住。
倒不如裝出一副可憐樣,來證明她只有被宜嬪迫害的份,毫無還手之力吧?
要不是她早就派小桌子安插眼線盯著她,恐怕也要被糊弄過去。
“讓本宮瞧瞧。”
陳文心關切地拉起她的手,細細地看上頭的指痕。
這指痕細看著確實是女子的手抓的。
看指痕消退的顏色來看,時間也差不多對的上。
她便關懷道︰“可請太醫看過了?”
這痕跡看著猙獰,並未損傷到肌膚之下,實際上並不需要請太醫診治。
沒想到玉答應點點頭,“嬪妾見那海宏太醫常常往宜嬪娘娘那去,就順道請他來看一眼,若是不礙事也就罷了。”
一個被宜嬪欺負慘了的小答應,還有請宜嬪的保胎太醫前來看小傷口的本事。
以宜嬪的性子,她怎會允許呢?
陳文心抿了抿唇。
這玉答應似乎是知道她身邊有眼線,主動把找海宏看診過的事兒說了出來。
難道是自己想錯了,這陷害宜嬪之人,或許就是佟貴妃之流?
她忽然有些不自信了起來。
不對,方才海宏的反應,明顯是受了殿中誰人的提點。
偏偏永壽宮站在殿中那三個宮人里,就有一個和玉答應接觸較多的。
海宏也和玉答應接觸過,這會是巧合嗎?
反倒是佟貴妃那邊,並沒有任何蛛絲馬跡。
玉答應不是無辜,那就是
演技太高。
陳文心定定地看著她,後者同樣鎮定自若地回看她。
一個目光帶著探究和質疑,一個眸中帶著不懼和冷靜。
這種不懼,不像是清清白白的坦然,更像是做得天衣無縫的自信。
玉答應先移開了目光,她們兩再這樣對視下去,簡直有挑釁的味道了。
陳文心也移開了視線,轉去看屋中其他的物品。
玉答應的屋子並不奢華,除了一些蒙古特色的擺件以外,就是尋常的答應位分的物品。
陳文心也是在儲秀宮做過答應的,她很清楚答應的位分應該有什麼東西。
“這些蒙古擺件好精致,玉答應進宮的時候可沒帶這些吧?想來是太皇太後賞的麼?”
她站起來去撫摸掛在牆壁上的一架馬頭琴,琴首上雕刻著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馬,看著甚是可愛。
玉答應也站起來道︰“是,太皇太後說庫房里蒙古擺件也多,便分賞給了我們一批新入宮的蒙古妃嬪。”
“本宮彈過古琴,這馬頭琴倒是沒彈過。”
她說著,手指輕輕一撥那馬鬃毛做的琴弦,一聲沉悶的弦音響起。
隨著那弦音的響起,空氣中隱隱約約有種什麼味道彌散開來。
那味道很淡很淡,卻有一絲腥氣,若有若無地鑽到她的鼻尖。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玉答應有些錯愕地看著她,“娘娘怎麼了,哪里不舒服嗎?”
“許是剛才在正殿那邊麝香聞多了,覺著玉答應屋子里的氣味兒很好聞。”
這話是假話,她在正殿那邊一直是以帕子掩鼻的,並沒聞到多少麝香味。
玉答應屋子里這味道她也不喜歡,是很濃郁的花香。
這大熱天的,燻那麼濃的花香,聞久了不嫌膩嗎?
那馬頭琴上的味道更是古怪,也不知那股淡淡的腥氣是從哪里來的。
玉答應燻這麼多花香,是想掩蓋什麼味道麼?
眼見她這屋子里也看不出什麼來,陳文心略坐坐,便道︰“本宮也就不打擾了,玉答應在永壽宮中自己小心些。”
也不知她這話是在說要她小心不要聞到麝香,還是小心陷害宜嬪之事被發現。
玉答應福身行禮,“嬪妾謝娘娘關懷,恭送娘娘。”
陳文心走出了永壽宮,問白露道︰“玉答應那屋子,你覺得有什麼異樣麼?”
白露知道自家主子懷疑玉答應,自然格外留神。
但她的確沒看出什麼異樣來。
最大的異樣,就是和其他的嬪妃裝飾得不同,蒙古風味重了些。
那些東西是太皇太後賞賜的,便順理成章了。
“你不覺著她屋里燻香太重了嗎?”
白露回想了一下,道︰“如今是盛夏,宮里很多嬪妃怕出汗有異味,都會多燻些香的。”
陳文心就和旁人相反,夏日里她愛出汗,只肯用冰山解暑,也不用燻香來遮掩氣味。
難得的是她汗出得多,並沒有什麼異味,反而有自然的淡淡體香。
她笑道︰“主子自己個兒不愛燻香,就覺著人家燻得多。要說玉答應屋里燻香多,不如說宜嬪一個身子都比玉答應一個屋子燻得多。”
白露最近也和白霜學的俏皮了,這話說得把陳文心都逗樂了。
“你知道她身上燻的都是麝香,還湊近她做什麼,也不怕以後嫁人不好生孩子?”
陳文心打趣白露,白露的臉一下子紅了起來。
她牽著白露的手,道︰“日後我一定給你找個好婆家,讓你嫁的近,又體面尊貴。屆時你就像劉嬤嬤和鄧嬤嬤她們那樣,再入宮陪我說話兒,好不好?”
她說的是真心話,白露還是羞紅著臉不肯說話。
古代的姑娘臉皮太薄了,也罷,這事過一二年再提也成。
總得慢慢替她尋摸合適的人選。
她們兩一路說著走著,沒有注意到,在永壽宮角門之中,偷偷注視著她們的一雙眼楮
面上帶著高原紅的宮女,回到了永壽宮東配殿之中。
“二小姐,勤嬪娘娘走了。”
這宮女說的是蒙古話,玉答應也以蒙古話回她道︰“你有沒有听到她們說些什麼?”
那宮女想了想,“奴婢好像听到她們說,要給白露姑姑嫁出去,以後再回宮里來當嬤嬤。”
玉答應面上一喜,看來陳文心並沒有懷疑她。
“塔娜,你做的很好,繼續替我盯著院子里打掃的那個太監小印子。”
她懷疑那個小印子,是旁人有意派到她這處的奸細。
只是現在還不知道是誰派來的,不能打草驚蛇,只能看著他。
幸好她屋子里的事情,都是塔娜和塔尕兩人親手經辦,旁人想插也插不進手來。
她得意一笑,淡淡道︰“塔娜,塔尕。我把你們倆千里迢迢從科爾沁帶到京城來,你們倆一定要記得,沒了我,你們在這宮里就是最沒用的奴才。”
沒用的奴才,是會死的。
塔娜和塔尕對視一眼,慌忙跪下︰“我們一定忠心于二小姐。”
屋子外頭一個小太監,听著里頭主僕三人嘀嘀咕咕的蒙古話,只能干著急。
別說根本就听不清她們說的什麼,就算听清了,他也听不懂是什麼意思。
怪道皇上不喜歡蒙古嬪妃呢,她們要是拿蒙古話來勾心斗角,皇上根本就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