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微服私訪
二月的春月吹得越來越和暖,陳文心想換上春裝,皇上卻阻止了她。
“俗話說,春捂秋凍,冬裝不可脫得太快。”
皇上的原話就是這樣說的,她不得不承認,皇上深諳保養之道。
白露道︰“主子要是嫌熱,就把里頭夾衣省了,也不算違抗皇上的意思。”
省了夾衣,就只穿肚兜中衣和外裳,這樣確實會輕便一些。
她還是有些憋悶。
捂了一冬天了,好容易到了春天,連衣裳都不讓換!
這日,皇上出現在翊坤宮的時候,自己卻是身著春裳的。
“好啊,自己穿春裝,哄人在這里穿大皮襖子!”
陳文心嘴一撅屁股一扭,面向坐榻內不看他。
皇上噗嗤一笑,“哪來的大皮襖子?你哪件衣裳不是好看的,怎麼就穿起大皮襖子了?”
大皮襖子是市井鄉人用以御寒的衣服,用廉價的動物皮毛,做一件長長的裹住全身的襖子。多半是灰色或者褐色的,雖然保暖,著實難看得很。
就連民間的婦女都嫌這東西粗蠢,不肯穿的。
皇上把她身子掰過來,道︰“好好好,讓你穿春裝,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過幾日朕想到南邊去,南邊天氣暖和,穿春裝是不礙事的。你歡喜去嗎?”
到南邊去是什麼意思?
陳文心想了想,“皇家園林,不是都在京城西北郊嗎?”
南邊有什麼東西,她就不知道了。
皇上一敲她的額頭,“朕是說,江南。”
皇上要去江南?
她恍然大悟,歷史有記載康熙多次微服私訪的故事,這就叫她踫上了。
“自然歡喜去!”
能出宮玩去,豈有不歡喜的?
皇上就知道她喜歡,眉毛一挑,“朕下江南是微服私訪,可不像在宮中這樣奢侈,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是要睡馬車,還是要吃窩頭?”
陳文心一合計,要是皇上真的想這麼艱苦地微服私訪,那她就多帶些銀錢出去好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
皇上搞不懂她這腦袋瓜里想的是什麼,索性也不和她解釋。
“皇上為什麼突然想去江南了?”
“三藩已定,四海升平。朕欲探訪民情,瞧瞧朕的地方臣民,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听皇上話里的意思,他這是第一次微服出巡吶?
陳文心忽然感到了一種任重而道遠,敢情皇上這是第一次出遠門,自己也懵著呢。
看皇上的神情,應該是對自己的政績非常有信心的。
陳文心也沒出過京城,不知道京城以外的百姓是過著什麼樣的生活的。
她也想瞧瞧。
“擇定了三月初三出京,朕打算輕車簡從。就帶你,李德全,小李子。還有兩個大學士,一個太醫,陳文義。你再帶上兩個丫頭,這就是了。”
沒想到,皇上居然還要帶陳文義一起去。
“出門這樣簡單怎麼行?二哥雖武藝超群,真遇到什麼事兒,一個人也護不過來這麼多人。”
陳文心這話一出,皇上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看著她。
是哦,她會帶丫頭,二哥肯定也會帶手下精兵的。
“嗯,我的意思是叫二哥多帶些人,好好保護你!”
皇上笑道︰“保護你才是正經。”
之所以要調陳文義來貼身保護,就是這一層意思。
一路上的人手都安插了下去,防衛應當是沒有問題的。畢竟和皇宮不能比,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守衛之人必定優先救他。
他是有自保能力的人,陳文心就不一樣了。
她只是個嬌弱的女子。
有陳文義在,起碼他會顧及陳文心的安全,他才好放心。
歷史上記載,康熙六次南巡,四次住在曹家。不知道這一次,皇上會不會去呢?
她想起了千古未解的紅樓夢,若是再晚幾代,興許她隨皇上到江南,就有機會見著曹公了。
那個寫下千古名書紅樓夢的曹雪芹!
三月初三。
陳文心帶上白露和白霜,一個是她的貼身秘書,一個是她的造型師。
二人缺一不可。
離宮之前,她把外事都交給了小桌子,內事都交給了劉嬤嬤和鄧嬤嬤。
又私下囑咐了小桌子,“劉嬤嬤和鄧嬤嬤是長輩,宮中那點子事兒,她們經驗充足。有什麼事你就和她們多商量商量。”
這話不能當著二位嬤嬤的面說,一則小桌子是翊坤宮管事太監,折了他的面子不好。
二則她雖然信任兩個嬤嬤,也不能讓她們太驕傲。
用皇上的話來說,那叫御下之術。
白露和小桌子等人已經御不了了,自己是什麼樣的性情他們早就摸透了。
好在這幾個從頭到尾跟著她的,都很忠心,她也不需要使什麼手段來壓他們。
陳文心又特特叮囑了富貴兒,叫他別給胖賊吃太多,省得她回來的時候都胖得抱不動了。
吩咐好了宮里的事,陳文心叫白露白霜帶著行李,隨她到乾清宮去。
她的行李足足有五大包,其中三包都是衣裳鞋襪。
因為是到民間去,她準備的大部分都是漢服,旗裝較少。
皇上見白露白霜二人的臉都快埋到包袱里了,笑道︰“江南那里雲錦絲織多得是,到了那兒再給你多做些新衣裳。”
陳文心原來不僅愛吃愛睡,她還是愛美的。
他二人乘坐御攆到神武門,陳文義和二位大學士並一干侍衛在等候著,都身著便服。
見著皇上的御攆,眾人紛紛給皇上請安。
陳文心從攆上下來,有些不好意思。
自從臘月里在後宮中見到那個卻攆的宮訓圖,她就覺得不好意思坐皇上的御攆了。
兩個大學士抬頭一看,皇上的御攆里怎麼鑽出了勤嬪娘娘?
眾人連忙給她請安。
“免。”
陳文心在攆下等皇上下來時,看了陳文義一眼。
見他少年春衫薄,英姿颯爽的模樣甚是好看。
陳文義回了她一個含笑的眼神。
皇上和她坐上了一輛普通的青帷馬車,這馬車從外頭看起來就是普通富商鄉紳家的,里頭卻裝飾得十分精致舒適。
李德全和小李子就坐在馬車前車夫身邊,這車夫是陳文義在綠營中挑選的精銳之一。
白露和白霜坐在後一輛馬車上,兩位大學士並一個太醫坐了第三輛。
後頭還有一輛馬車裝的是皇上和她的行李以及各種生活器具,例如茶具,被褥,香胰子
陳文義帶著十來個精干的侍衛,策馬環繞在皇上和她的馬車旁。
四輛馬車,十來匹馬。這規模到外頭去,好像還是有點顯眼。
自然,跟皇上平時的御駕相比,連個腳趾頭都夠不上。
馬車從神武門出去,沿著京城南街一路向南而去。
這一路上,陳文心一直偷偷掀開車簾子往外瞧。
她掀開的只有一點點,但陳文義還是敏感地發現了。以為她要找他說什麼話,便策馬到她車簾邊上。
“怎麼了?”
“二哥”陳文心果然開口了。
“你能不能走開些,我想看看外頭的風景。”
陳文義︰“”
他面色一僵,直接策馬到了馬車前引路。
皇上一口茶水幾乎要噴出來。
他還以為陳文心跟她這個二哥是多要好呢,看來不給面子的對象,不單純是他啊。
“夫君,你看!”
他們約定扮成到江南采買的商販,皇上和陳文心是夫妻,兩個大學士是賬房先生。
李德全和小李子,白露和白霜就是伺候的下人。
陳文義和侍衛們,自然就是陳文心的哥哥帶著的家丁護院。
所以陳文心到了外頭就改口叫他夫君。
皇上放下了茶盞,湊到她腦袋邊上,透過車簾那個小縫往外頭看。
只見馬車已行到京城郊外,此處水田環繞,花草茂盛。許多身著春裝的女子,在水邊采花祭祀。
“是了。今兒是三月初三,女兒節。”
皇上看著她一臉新奇和羨慕,便問︰“你也想去麼?朕命馬車停一會兒就是了。”
陳文心正高興,忽然想到了什麼,又搖了搖頭。
“不好,二哥說今日要在永清縣南哥驛投宿。耽誤了時間,走夜路就危險了。”
皇上的安全是第一位,這些玩樂的事兒,有什麼要緊。
按照大清律例,夜晚宵禁後還在外頭行走的,是要受到盤查的。
微服私訪應當隱瞞身份,若是夜晚行路被盤查了身份,反而麻煩。
皇上點點頭,夸她想得周到。
他正想怎樣彌補她一番,听得外頭李德全的聲音道︰“老爺,舅爺給夫人采的花兒,送進來嗎?”
陳文心听到這些稱呼哈哈大笑,今天剛出宮,她一時還很不習慣。
“哈哈哈,送進來吧。”
原來剛才陳文義被嫌棄擋了她的視線後,就知道她在看河邊女子祭祀。知道她是個愛花的性子,便去摘了許多花回來給她。
李德全打開了一扇車門,手捧一扎用帕子系住的野花送了進來。
紅的是野山丹,紫的是木槿花,白的是狼尾花。
“夫君瞧瞧,比家里的好看不好看?”
陳文心看多了宮里的家花,此時看這些野花別有興味。
宮里的花都是精心栽培的品種,如牡丹富麗端莊,薔薇嬌艷大方,秋菊燦爛奪目。
美則美矣,失了天然的野趣。
皇上點頭,“野花別有野花的美,雖然小些,堅韌得很。”
他看著陳文心,忽然深情款款道︰“我覺著,你就像野花。”
噗。
野花這個詞,是夸人的嗎?
前世有句歌詞里唱的,路邊的野花不要采。野花二字,指的是外頭來路不明的女人。
皇上說她像野花,啥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