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陡然間的塌陷以及那股難以反抗的吸力將所有人都拖下了豁開的黑洞之中,而在墜落的過程中, 卻已經是勾心斗角的開始……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 等到塵埃落定, 那些魔修熟門熟路地找到兩邊點燃油燈的地方, 躍動的燭火照亮了這一方天地, 也讓所有人都得以將其他人的神色盡收眼底。
她們這一行人落下的豁口, 與這龐大的地宮相比,卻原來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洞,這一方平台比上面兩層要來得更為寬廣, 鐘離晴也終于能肯定, 上面她們經過的甬道是建造成了環形的空圈, 真正要拱衛的,便是這一大片地宮。
說是平台,倒也不盡然, 因為這一處的正中, 卻是一大片人為開鑿的凹陷,邊沿平滑, 深度難以估量。黑 的, 乍一看卻看不出個所以然,只有天頂上深淺交織的浮沉波光泄露出幾分異樣——這巨大的凹坑, 怕是蓄滿了液體的池子, 也不知是這地底下的活水,還是什麼別的用處。
而教人心里生寒的,卻不是那不知深淺的池子, 而是從池子里散發出的腥味;那不是浮于表面的血腥,而是一種深入骨子里的邪異,就仿佛這池子里藏著什麼可怕的存在。
——是的,這池子給她的感覺非常危險,危險得讓她恨不能立即離開這里。
掃了一眼諸人的位置分布,鐘離晴捂著悶痛的胸口,不由苦笑——此前被那太乙宗的人偷襲,將她打落進了數丈的距離,因而她在這群人之中是最為靠近那凹坑邊沿的;魔修的人在左邊,太乙宗的人在右邊,席御炎擋在她與太乙宗的人之間,至于夭夭,卻是站在鐘離晴身後的位置。
這里應該是一處密閉隔絕的石室,環視了一圈也沒看到門乃至任何能夠離開這里的通道,光滑平坦的石牆也好似沒有機關,空落落的連個擺設都沒有,更別說什麼秘藏寶物了。
唯一顯眼的,只有那凹坑前一方鑿成蓮池模樣的供台,里面種著幾朵半開不開的蓮花,花瓣竟然是純黑色的,那黑中又流轉著一圈妖魅的紫,碩大的花瓣幾乎能夠將一個成年人托起。
鐘離晴的視線在那黑色蓮花上一頓,不由看向席御炎——這蓮花,怎的與她的異火地獄黑蓮成型的樣子這般像?
“阿穆,你看著她。”靜默中,那魔修的大師兄忽然發話,見夭夭只是沉默地點了點頭,那幾個魔修也不多說,繞過了鐘離晴,走到那供台前,恭恭敬敬地跪了下來,虔誠地伏地叩首,口中振振有詞地呢喃著什麼。
鐘離晴索性不去管這幾個魔修,只是戒備地望著太乙宗的幾人,神色陰鷙。
一時沖動之下,她與太乙宗的人已經徹底鬧翻,想要從那柳子沾口中不著痕跡地套出離殤草的情報,怕是不可能了——現下也只有想法子打敗這些太乙宗的人,將他們綁起來好好審問才行。
鐘離晴一邊暗暗調息,一邊盤算著下一步,心里卻也為剛才自己陡然間失去理智後怕——按照她平時的性子,是絕不會這般魯莽行事的,哪怕心里恨得發狂,也要做好萬全的準備才下手,怎麼能貿然打草驚蛇,還將自己陷入這樣被動的局面呢?
況且,她與那柳子沾的實力也相差甚遠,即便是偷襲成功,一擊得手,也絕對無法應對他的反撲和其他太乙宗修士的圍攻,若不是那個時候突然的塌陷打斷了他們的對峙,自己也許已經被他們打死了。
鐘離晴自己回想剛才的異動,好似是將絕螭劍握在手中的時候,感覺一股子暴戾的念頭直沖識海,壓都壓不住——若不是潛意識里記得要留活口,那劍尖其實是沖著他心口去的……這麼說來,問題是出在了絕螭劍上麼?
可是,自己得到這把劍也不過極短的時日,還沒有將它完全祭煉,更談不上什麼心神相系,即便是受這劍中的煞氣影響,也不至于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當鐘離晴還在糾結剛才到底是什麼導致她性情大變,做出錯誤決策的時候,就見那邊正不斷叩頭的魔修們忽然齊刷刷地用刀在自己手腕上狠狠地劃開了口子。
鮮血爭先恐後地從他們腕間的傷口飆射出來,濺落在那蓮池之中,很快,那本還清澈見底的蓮池就被一層血色遮掩,蓮瓣上的紫色變得越發妖冶。
而那血色卻在瞬間又化成了一束束血絲,滲入了蓮池底部——鐘離晴這才發現,那蓮池的底部,正通向她身後不遠處的凹坑。
看他們似乎在用自己的鮮血進行著什麼古怪的儀式,鐘離晴心底有不祥的預感,瞥了一眼對她虎視眈眈卻並不動作,顯然是等著魔修作為而靜觀其變以圖謀好處的太乙宗諸人,鐘離晴皺了皺眉頭,轉而看向安靜得不同尋常的夭夭。
“你要找的東西,在這里麼?”對方顯然神思不屬,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鐘離晴湊近了她輕聲問道。
一直用盡全力抵抗著這底下濃厚到如有實質的陰氣的夭夭低頭看了她一眼,苦笑著搖了搖頭,並不開口——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生怕一開口便泄了靈力,將自己正竭力壓制著體內紊亂的靈力的事實暴露給所有人。
——看來要指望這妖女,也是不可能了。
鐘離晴嘆了口氣,舉目四望,還想再尋找一下不知所蹤的引信,目光一轉,卻發覺天頂上映照出來的幽藍水光不再是平和地波動,竟然開始頻繁地顫抖起來,好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翻滾似的……鐘離晴馬上轉頭看向那凹坑,心底的危機感一下子升到了最大。
那本來黑暗而平靜的池面好像是煮開的沸水,波紋震顫間,不斷有咕嚕咕嚕的聲響,好似有氣泡在一點點冒出來——而這也恰恰意味著,水里有東西。
想來是那些魔修的血,起了作用。
就在這池水翻騰之時,包括鐘離晴在內所有人都听見一個宛若嬰兒啼哭的聲音驟然在耳邊響起,于這空曠還帶有回聲的石室中,顯得格外滲人——這荒郊野外,百年地穴之中,哪里會有新生的嬰兒?
而那嬰兒啼哭的間隙,又有一個嘶啞低沉的聲音不斷呢喃著什麼,好像在抱怨,又好似在訴苦一般。
鐘離晴凝神听了一會兒,終于能夠肯定,那個聲音在說︰“好餓,好餓……”
意識到自己听見的話,鐘離晴不由打了個寒噤,立即撐起身子,想要離背後那凹坑遠一些。
這時,卻听那魔修中的大師兄忽然指著鐘離晴這邊,笑得癲狂而嗜血︰“阿穆,把那小子扔下去血祭!快!”
鐘離晴眉心一跳,反應迅速地就要後退,卻為時已晚——那攻擊並非來自扮成阿穆的夭夭,也不是那些魔修,而是身後的席御炎。
準確來說,是被同門的法術猛然擊中的席御炎,在後沖的時候,砸中了鐘離晴,將她整個人都撞下了那凹坑。
倉皇之下,人的本能反應是伸手拽住一切能夠攀附的東西,而離得她最近的夭夭也是下意識地想要去拉她,這一來一去,兩人的手交握在一起,竟是牢牢地扣住了。
鐘離晴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夭夭卻踉蹌幾步,順著她的力道也前傾了——最後的結果,卻是兩人雙雙墜下了那不知深淺的池中。
“噗通——”清晰的落水聲,有人幸災樂禍,也有人痛不欲生。
“不——”席御炎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卻無暇去瞪那個偷襲她的同門,只是撲向了那池子,看情形,竟然也想隨著兩人一同跳下去似的。
而就在此時,那池水中忽然浮起了兩盞綠幽幽的燈火,而後卻是白森森的利齒——那可不是什麼燈火,卻原來,是一頭巨蛇的兩只眼楮!
這顆蛇頭比那只 的腦袋還要大上好幾圈,沖出口腔的牙齒能夠輕易扎進最堅硬的骨頭,沉沉的目光從悲憤難抑的席御炎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那幾個魔修身上,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仍有鮮血滲出的傷口,嘶嘶地吐著蛇信——那綠色的眼楮竟然一點點轉成了赤色,仿佛被血色覆蓋一樣。
最可怕的卻不是這個。
當所有人都被那顆陰森的巨大蛇頭所震懾的時候,卻發現,從依舊不斷沸騰的水中,又緩緩地冒出了第二個、第三個蛇頭……等到那八只碩大的頭顱懸空在池面上,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諸人時,甚至讓他們覺得心髒像是被什麼扼住了一樣,恐懼感陡然蔓延開來,壓抑得仿佛要教人窒息。
——這池水中,竟然沉睡著這樣一只生著八個腦袋的怪物,恐怕之前掉下去的兩個人,還不夠這怪物塞牙縫的。
這樣一對比,無論是從體型還是給人的壓迫感而言,前面那四只凶獸在它面前,簡直就如同沒牙齒的奶狗一般無害了。
漫長如同一甲子的對視,其實不過只是幾個瞬息,當那八個腦袋上的眼楮全都被血色彌漫的時候,那怪物仰天咆哮了一聲,諸人只覺得頭腦宛如炸裂開來的刺痛,像是嬰兒淒厲的啼哭,听在耳邊卻又分明是低沉喑啞的吼叫。
在失神的片刻,那怪物的八個腦袋已經朝著他們張開大嘴,撲了過去。
頓時,哭嚎怒罵,血肉橫飛,如墮地獄。
而伏在一邊悲痛不已的席御炎早在那怪物嘶吼的時候便昏了過去,其他人正自顧不暇,哪里有閑工夫關注她?
是以也並沒有人發現,那池中的黑蓮忽然將她攝進蓮瓣之中,一片又一片地歸攏起來,仿佛是將她保護著,而後順著那池底,緩緩沉了下去,無聲無息地便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下午開了個會,從四點開到了六點半,寶寶差點沒趕上更新= =
對了,這個八頭怪物叫九嬰,是個超級厲害的小家伙~~
下面來考你們一道數學題,為什麼這寶寶叫九嬰,卻只有八個腦袋呢?
席御炎可能又要暫時下場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