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付副局長會當眾批評我，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vw表揚完孫玉海，他扭頭看了一眼姜副團長。
而實際，付副局長沒有批評我，反而讓我心里更像是沉了一塊大石頭，落不了地。我巴不得他將我斥責一番，這樣的話，我心里還會好受一點。
姜副團長沖付副局長微微地點了點頭，接著說道︰接下來，咱們大家要把首長的講話精神，整理成字材料，學員隊要抽出專門時間進行討論，學習和消化。這次首長與學員隊面對面座談，還是暴露出了很多薄弱環節。希望你們引以為戒，加強學習。
很明顯，姜副團長是在暗喻我未能誦詩一事。也許是考慮到付副局長在場，他又不方便直接對我提出批評，因此只能選擇這樣一種含沙射影的方式。但不難看出，對于我的失意，姜副團長略有一點幸災樂禍的嫌疑。
幾位局團領導分別發表完講話，開始陸續離開。十分鐘後，我們回到宿舍里，有人歡呼，有人感慨，有人打馬後炮，忘情地吟誦著那首詩。
我正想拿著臉盆去洗把臉清醒清醒，手機卻突然震動了起來。打開一瞧，竟然是付副局長打來了電話。
接听後，付副局長只說了一句話︰李正你出來一下
我放下臉盆，忐忑地走出宿舍。付副局長的車停在外面，已經打開了一扇後車門，我遠遠地望見了後車座付副局長的身影。
到了車子跟前，付副局長伸手招呼我車。我車後關緊車門，心里撲通直跳。付副局長一邊吸著煙一邊扭頭望了我一眼︰小李你是怎麼回事兒啊，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竟然，早知道這樣，我真不該點你的名本來是想幫你，結果卻害了你
我知道自己再多的解釋都是蒼白的，干脆直接坦承自己的罪狀︰我錯了付局長，是我沒。
付副局長打斷我的話︰你還知道錯了你知不知道這件事會對你產生多大的影響
我頓時一怔︰影響不會因為這件事給我一個處分吧
付副局長冷哼了一聲︰處分要是光給個處分這麼簡單，那倒好了首長臨走的時候，呂向軍當著幾個副局長的面兒，建議對你推遲分配崗，延期一年畢業繼續加強理論學習
我更是大驚失色︰付局長，這，這是真的
付副局長道︰幸虧我幫你擋了幾句目前他呂向軍還沒那資格給我發號施令。但是李正你知不知道，我真想好好地罵你一頓你知不知道你這次讓我丟了多大了面子換句話說，我丟面子事小，你的前途事大啊我真沒想到，你關鍵時候撐不起門面來，辜負了我的良苦用心
我惶恐地說道︰謝謝付局長。我一定好好檢討，好好背詩，好好學習政治理論。
付副局長皺眉道︰再背還有個屁用你這一下子把你一輩子的前途，給搭進去了你現在要做的，是別再給我捅簍子，別再讓我丟面子了我再也丟不起了
看的出，付副局長對我的事情相當惱火。但是，我也能感覺出他對我的關照與厚愛。
我默默地接受著付副局長的斥責。
付副局長在十分鐘後，喊來了司機，離開了教導大隊。我望著駛出的車子，心里久久難以平靜。
此後，這件事一直成為領導和戰友們茶余飯後的話題。直到我們面臨分配的前夕，我終于意識到了這次失意的可怕。
確切地說，是非常可怕。
轉眼之間到了畢業分配的時候，局團領導很保密，直到畢業典禮，才正式宣布出了畢業分配去向。
原則，畢業分配是本著從哪里來，回哪里去的原則，大部分學員被分配到入學前的原單位工作。包括機關和基層。但是唯一的兩個例外，便是我和孫玉海。孫玉海原來屬于七大隊，原則應該被分配回七大隊工作。但令人驚異的是，他竟然被分配到了首長辦公室，從事保密工作；而我，本以為仍會被安排回局里工作，卻莫名其妙地被貶下了凡間，分配到我當戰士時工作過的四大隊二隊。
表面看，大局在原則之內。但我和孫玉海的去向問題，卻無疑折射出了那首小詩的威力。
畢業典禮，當分配名單被宣布的一剎那開始，大部分學員都默守了潛規則。但是靠朗誦了一首小詩而得到圓滿分配的孫玉海，卻一下子成了焦點人物。很多學員開始遺憾甚至是後悔起來，在整個學員隊，能夠背誦首長題詩的大有人在，為什麼偏偏讓他孫玉海搶佔了先機，進而為自己的人生鋪了一條陽光大道
畢業典禮之後，學員隊當然會安排一次象征意義的狂歡。狂歡即是會餐喝酒，局團領導和大隊領導參加，象征性地陪伴我們，度過了一個留戀式的夜晚。
這個夜晚，對于大多數學員來說，是美好的，但又是沉痛的。得志的孫玉海，穿梭在領導席之間，已經在潛移默化之，成為領導們眼的佼佼者。我發現他的腰桿平時挺的更直，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更加硬朗了起來。姜副團長甚至還虛張聲勢地在會餐途發表了一番慷慨講話，指出孫玉海被調進辦首長辦公室的重要意義，並給予了殷切的希望。毫無疑問，調進辦那既是一種榮耀，又是一種地位的象征，同時還相當于坐了火箭，從此芝麻開花節節高升。在特衛局人人都有這麼一種潛意識，越是接近首長，越是首長身邊的人，地位越高，說話也越管用。如說，哪怕是首長身邊的一個普通公務員，到了特衛局任何單位里，也都能橫著走。像是首長的貼身警衛，傳說的一號特衛呂向軍，他雖然只是少校，卻可以在正師職甚至少將高干面前談笑風生，毫不遜色。
相對于姜副團長來說，付副局長卻一直高興不起來。盡管為了合乎大的氛圍，付副局長一直強顏歡笑。一直以來的格局，誰都能看的出來。姜副團長和付副局長雖然職務不同，付副局長要高一級，但是軍餃和兵齡卻一樣。每位領導都有自己眼里的親信，或者說都想培養自己的親信。付副局長眼的親信，當然是我李正；而姜副團長的親信代表，則是孫玉海。而我和孫玉海的去向落差，恰恰影射出了付姜二位高級領導的暗較量。毫無疑問，付副局長輸給了姜副團長。
不容置疑，造成這樣的局面，我李正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倘若當時是我首先朗誦出了首長的那首題詩，恐怕局面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也輪不到姜副團長揚眉吐氣，更輪不到一直表現並不是特別優異的孫玉海有了出頭之日。在一定程度來講，能夠分到首長辦公室，是一件光宗耀祖功德無量的益事。這將意味著權利地位人氣的三重合成。這如同是舊時的宦官，哪怕是沒多大級別，但因為靠皇帝近，也自然而然得到滿朝武的敬畏。孫玉海便相當于現代的宦官，分配到首長身邊第一線，直接承接和接手關于首長的一手信息。此引伸開來，便不難想象出姜副團長此時的得意，他的親信進了辦，將會為自己帶來多少間接的情報和機會
但實際，由于我被發配到了基層，也引得了陣陣嘲諷。從基層直接考學來的學員，他們回基層任職並無不妥，那是理所應當。但我畢竟在團部和局里工作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一直以為我畢業後仍會分配回局里，因此一直對我還算友好。但是分配結果一出來，我便成了被貶下凡間的天篷元帥，別人看到的只是豬八戒的丑陋，卻忽略了他曾經所有的風光和成績。
姜副團長今晚喝的很盡興，逢人敬酒便毫不吝嗇地干杯。但付副局長卻一直很矜持，只是象征性地喝了幾杯。待會餐進入到了層階段，姜副團長甚至沒有征求付副局長的意義，派遣一名干部，將孫玉海請到了領導桌餐。
對此付副局長很郁悶，卻又不得不擺出海納百川的姿態，接受孫玉海的敬酒。孫玉海很快便進入了角色，在一桌子的高層領導游刃有余，夸夸其談。要知道，一個肩膀掛著紅牌的學員，與諸位正團正師甚至是將軍坐在一起，是一種多麼巨大的落差。但是憑借著辦的準頭餃，孫玉海竟然沒有絲毫的尷尬與卑微，反而是很快便與諸位高級領導們打成了一片。當然，這只是表面現象。往往越高位置的領導，越不屑與小魚小蝦們在一起拼杯，聊天。但問題是孫玉海的準地位，已經遠遠超越了小魚小蝦的範疇，興許他們今後還有用得著孫玉海的地方，因此，又不得不放下姿態，與之踫杯言歡。
會餐很快進入尾聲，孫玉海在眾人的簇擁下，走出了餐廳。六七位學員與之侃侃而談，頗有同甘苦共患難的嫌疑。對于孫玉海鯉魚跳龍門的傳升遷，很多學員想跟著沾沾光，因此打腫臉跟孫玉海加深交情，進一步拉近關系。但孫玉海仿佛一下子站到了泰山玉皇頂，所有人在他眼里，都顯得渺小甚微。他像是鶴立雞群一樣，昂首挺胸邁著大步子，仿佛是對幾位同學湊近乎的行為不屑一顧。不得已，六七名學員，最終只有兩名，陪他走完了從餐廳到營房的這段路。
局團領導在大隊長大隊政委的陪伴下，在一棵柳樹下談笑風生。見到孫玉海回來，姜副團長馬眼楮一亮，伸手召喚他過去。
一位少將常務副團長與一名普通的學員站在一起，如同泰山與小墳堆的差別。但是這種差別的用意，不單單是表面層次的內涵，更重要的是一種炫耀，抑或也是一種默契。以至于，當我準備走進營房的一剎那，一直憋了一股氣的付副局長，以同樣卻不同類的方式，招呼我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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