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麼說……你已經沒有用了?”
再次響起的聲音依然很輕,卻透出一絲直滲骨髓的寒意。
阿魯恩的靈魂猛地一顫,死亡的陰影一下子籠罩在頭頂。他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對方卻沒有給他掙扎的會——只見地上的黃土驟然破碎,一只沙土構成的巨大掌從腳下伸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攥住了他的靈魂!
“不……不!你不能這麼做!星空議會不會放過你的——”
阿魯恩聲嘶力竭地大喊。
“星空議會……它如果主動出現,那是最好。”
淡漠的聲音悠然回蕩在天地間,倏然發出輕笑,“對了,阿魯恩……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這個願望可以滿足你。”
阿魯恩的瞳孔一縮,他的半邊靈魂已經被巨掌拖入了沙土,卻仍忍不住抬頭——
“從現在開始,祈禱吧。為你們這個世界的命運……阿魯恩,還記得嗎?”
“你!你是……”
阿魯恩瞪大了眼楮。他的聲音猛地變得高亢,卻轉眼淹沒在黃褐色的沙土里,連回音也被風吹散。
他的生命也隨之戛然而止,精神世界恢復了平靜,仿佛從沒有過這麼一個靈魂的闖入。
……
過了片刻,秦驍緩緩睜開眼楮。
精神世界里發生的一切看似漫長,其實外界只過去了短短一瞬。意識的交鋒從來都在電光火石之間,尤其是雙方差距過大時,連一個念頭都不用就結束了。
他把阿魯恩的靈魂掃描了一遍,這種強制性的搜魂會給靈魂帶來巨大而不可逆轉的傷害,以至于對方的意識幾乎立刻潰散了。
搜魂的效果也不是很好,得到的信息大都是零碎而紊亂的,就像一個被格式化過的硬盤,還原出來的都是亂碼。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對方的反抗意識太強烈了。
不過,從依舊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至少現在假冒阿魯恩的身份是沒有問題了,秦驍已了解其的行為習慣和人際關系,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露餡。
好消息是,他可以用這個身份接近其他的議員和高階法師,繼續打探星空議會的事情;壞消息是,百年會議不久前才召開了一次,下次召開要在八十多年以後……
這麼漫長的時間,縱然秦驍等得起,來到這個世界輪回者們也等不起。
他們的身體素質固然遠超常人,新陳代謝卻還沒有質的改變,壽命是有限的。
推開門,夕陽黯淡的余暉映入室內,灑落在秦驍漆黑的長袍上,袖口和衣擺處的符閃爍著銀白的流光。
十幾雙眼楮如聚光燈般齊刷刷看了過來,這是在門外靜候的武士,以及幾名阿魯恩的學徒。其包括那名差點兒被當作容器的白袍少年,秦驍已經知道他的名字叫作西奧多。
西奧多從昏迷甦醒過來,卻依舊驚魂未定的樣子,一臉呆滯地站在門口,連秦驍出來也沒有看見。直到有人拉了一把他的衣袖,他才猛然驚覺,低頭一看,身邊的武士已經神色肅穆地跪成了一圈兒。
“導……導師?!”
少年扭頭望去,嚇得渾身一個激靈,踉蹌著退了幾步,險些一屁股摔在地上。
其他的幾名法師學徒垂恭立,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挪,臉上譏諷的神色一閃而逝。這一幕秦驍雖然沒有看見,但無意散發的思感卻捕捉到了周圍人的心緒,他的目光往幾名學徒掃了一眼,後者頓時露出恭謹的表情。
“阿魯恩導師……您成功了?”
“你認為呢?”
秦驍沒有回答,而是把這個問題拋了回去。當然,那些學徒也不是真的要問,答案早就在他們心里——若是靈魂轉生儀式失敗了,眼前的人又怎麼會從那個房間走出來?
沒有人認為一個作為容器的平民,能夠反客為主地吞掉一名黑袍法師的靈魂。這種事情從來不曾發生過。
因此,站在眼前的就是他們的導師無疑。雖然換了個模樣,但對于法師來說,這就和換了一件衣服差不多……
“去做你們該做的事兒。”
秦驍隨揮退了跪立的武士。學徒們猶豫了片刻,也準備抬腿離開,這時又听他說道,“西奧多,跟我來……”
名叫西奧多的白袍少年打了一個冷顫。
其他幾名學徒或同情、或幸災樂禍地看了他一眼,紛紛轉身離開,也沒有與秦驍打一個招呼。
這個世界法師與學徒之間的關系是很淡漠的。相比于感情,二者更傾向于互相利用——法師利用學徒作為助完成實驗,有時候甚至會以其作為實驗的材料;而學徒則通過工作換取學習法術的會,直到導師同意結業為止。
西奧多顯然是一名比較倒霉的學徒。他差點兒就被自己的導師當成了轉生容器,比那些躺在實驗台上的還慘——後者至少還有生存的會,前者卻必死無疑。
會被阿魯恩選作容器,自然不是沒有原因的。西奧多的法術天賦相當好,對規則的理解力也很高,是阿魯恩的學徒最有前途的一個。
不過,在秦驍的眼,這就是一個性格有點懦弱的少年罷了。
因為看起來比較听話,他才決定把這家伙帶上。至于西奧多的心情,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這少年的害怕與惶恐幾乎全寫在了臉上,甚至讓他感到幾分有趣。
“走吧。”
“是……是,阿魯恩導師。”
西奧多唯唯諾諾地應道,腳步不太情願地挪動,小心翼翼地跟在秦驍身後數米的距離。看他的表情,好像再靠近一點兒就會被吃掉似的。
他們沿著法師塔的樓梯往下走。
阿魯恩的法師塔佇立在秘法之都的城外,與其他許多高階法師一樣。聳高的塔身上有幾層望台,可以俯瞰艾赫辛全城的景致。
此刻,艾赫辛的建築在夕陽的映照下,閃現出淡淡的光輝,就像鍍上了一層蜜油般的黃金。
秦驍並沒有什麼目的地。
天已經快黑了,他只是想隨便走走,看能不能踫上其他有分量的高階法師,順便探索一下秘法之都艾赫辛。這里作為大陸的心,法師的聖地,總該有些不凡之處。
出了法師塔以後,他帶著西奧多徑自入了城。夜晚的艾赫辛本來是不開放的,但是對地位尊貴的黑袍法師而言,很多時候都有特權。
他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會兒,漸漸也覺無趣。輪回者進入這個世界的地點是隨傳送的,也有一部分傳送到了這里,秦驍能感應到城里的幾道輪回者的氣息。
他們都還潛伏著,似乎沒有生事的打算。
這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秘法之都里有著大量的高階法師,按照實力換算,一名紅袍法師相當于二階的輪回者,黑袍法師則至少有階的實力。輪回者們要是魯莽動,很容易陷入重圍,全軍覆沒。
秦驍對他們的行動並不關心。他知道一切才剛剛開始。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路邊的拐角處出現了一間酒館。這在法師聚居的艾赫辛里可算是一個稀罕物,它吸引了秦驍的目光。秦驍向酒館走了過去。
推門而入,酒館里並沒有想象的嘈雜,反而是安靜得很。
狹小昏暗的空間里,除了吧台就只有兩張桌子,桌子上只有一個客人。
秦驍的目光落在唯一的客人身上,心微怔。不是因為對方穿著象征法師身份的灰袍,而是因為這個年輕人,他曾經見過一面——就是白天在街上差點兒撞上來的年輕法師。
一只空杯擱在年輕法師面前的桌上,里面的酒已被喝盡。
西奧多驚訝地皺了皺眉,法師一般是絕對不會喝酒的,不論多麼低階的法師都一樣。因為酒精會擾亂他們的思維,增加施法的失敗率。
對于這一點,秦驍不是很清楚。他只是單純地對這名年輕法師感興趣而已。
“……是你?”
年輕法師抬頭看見了秦驍的臉,脫口說道。似乎因為驚訝而忘記了使用敬語。
“不介意我坐在這里吧。”
秦驍走了過去,口這麼問著,身體卻已不客氣地坐了下去。顯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詢問對方的意見。
“不……不介意。您請隨便。”年輕法師愣了一下,彬彬有禮地回道。
他的恭敬表現得不卑不亢,恰到好處,完全是一個低階法師對高階法師應有的樣子。然而越是如此,秦驍卻越是感到奇怪,有一種直覺催使他去探究眼前之人的秘密。
到了他這種程度,直覺上的事情是相當準的。尤其當對方實力遠遜于自己時。
他瞄了一眼桌上的空杯,又看了看吧台,那兒竟然空無一人。
“老板呢?”
“沒有老板。”
年輕法師說道,“這兒是不賣酒的,來喝酒的人,都是自己帶酒。殿下,您是第一次來吧?不介意的話,可以品嘗一下我自釀的果酒……”
酒館居然不賣酒,還要客人自帶?
這倒是一件奇事。秦驍挑了挑眉,心有些驚訝。
“來一杯吧。”
他說著從吧台處攝來一只空杯,敲了敲桌沿,示意倒酒。年輕法師微微一笑,不知從何處變出一個酒瓶來,瓶頸一傾,晶瑩的酒液汩汩流入杯。
淡而清新的酒香漫上鼻尖,秦驍只覺一陣似曾相識。再看一眼那酒液的色澤,晶瑩泛著暗紅的光彩,他的臉色不由變得有些古怪——
這不就是紅酒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