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嬋蹙著眉頭, 盯著龍嘯雲的尸體看了半晌, 在心中飛快的計算了半天後,她轉過身來,已經拿定了主意。
她看著百曉生問道︰“你既然叫做百曉生, 那麼你知不知道你排的兵器譜上, 前五名的下落?”
而百曉生之所以是百曉生, 便是因為他擅長從各種蛛絲馬跡中得出最為接近真相的結論, 因此他立時就反應了過來,他會不會死,五毒童子說了不算, 這個名為阿嬋的少女說的才算。
然而他就算是百曉生, 也不可能隨時隨地掌握江湖上每一個人的去向——可是這話他能說麼?當然不能!
因為只有他仍有價值,他的性命才能得到保全。
而興雲莊中,出了如此大的事情,一定會有人趕去通知林詩音, 只要拖到林詩音到場, 他活下去的幾率便更大了。
打定了主意拖延時間,百曉生道︰“我若是說了出來, 你的好情人豈不是立即便會殺了我?若要讓我告訴你, 除非你讓他放我離開。”
這時五毒童子已經從大網之中慢慢的掙脫了出來, 他陰著臉走了過來,看見阿嬋投來了視線, 听見她問道, “海鏡, 你要殺他麼?”
五毒童子反問道︰“你要放他麼?”
阿嬋搖了搖頭,“你若是要殺他,那便殺了他吧。”
百曉生立即色變道︰“等等!你難道不想知道你問我的問題的答案?”
少女安靜道︰“你願意回答便回答,回答了之後,海鏡還是要殺你的。若你不願回答,那海鏡現在就可以殺了你了。”
她這邏輯異于常人,一時間竟然讓百曉生啞口無言的呆住了。
往常都是發問的人有求于人,如今在這少女口中,怎麼反而是求問的人像大爺,回答的人像孫子了??
見他目瞪口呆的模樣,五毒童子忍不住便笑了起來。
“怎麼,百曉生也有預料不到之事?嗯?”
地上的尸體霎時又多了一具。
在一口氣殺了這麼多人之後,五毒童子看向了阿嬋道,“你要去找你的大哥李尋歡麼?我殺了他的結義大哥,他必要來殺我。到了那時,我們……”
他正想說,也許他們從此就將陌路,不如這時分開正好。阿嬋卻打斷了他道,“我們一起走吧。”
五毒童子猛地怔住了。
他愣愣的看著她道︰“你,你要知道,我可是極樂峒主——”
“嗯?”阿嬋卻疑惑的歪了歪頭,不解道︰“是的,所以呢?”
“你,你若要與我在一起,恐怕也會被世人看做邪魔外道……!你還是快些和我撇清關系,趕緊回到李尋歡身邊去的好!”
阿嬋沉默了半晌,突然莞爾一笑,“之前你總是不喜歡我提起我大哥,如今卻趕著我走。我知道龍嘯雲再怎麼不好,他也是我大哥的結義兄弟,所以你覺得我一定會站在我大哥那邊。但是你……但是你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呀。”
她說著,從腰間掏出了一把鑰匙道︰“剛才有人想要把我帶走,我正好準備去找找銀庫在哪里,便拿了銀庫鑰匙後才回來。”
“海鏡,去把銀子拿走,然後我們一起離開吧。”
五毒童子看著阿嬋放進他手心的鑰匙,呆怔了片刻。“你……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做邪魔外道?”
阿嬋溫和道︰“邪魔外道也好,武林正道也罷,我只知道,我有我自己的鑒別方式。”
那就要看對方對繁衍計劃有沒有用處。是有幫助,還是在妨礙。
而阿嬋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她陷入了一個誤區。
她只記得這時候,郭嵩陽和呂鳳仙那些高手,尚未出現在李尋歡的視線之中,便想要到處去找。但她卻忽視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兩年之後,這些高手是為何齊聚一堂的。
因為林仙兒在江湖上發出了百余份無名之信,寫著當年天下第一名俠沈浪歸隱之前,曾將自己畢生所練的武功心法,交給李尋歡的父親。李尋歡只練了其中一本,小李飛刀便已經無敵于天下,若是兩本盡皆到手,那人的武功又該可怕到何等地步?
于是引得無數高手盡皆心動,蜂擁而至。
李尋歡那時從不知道這事,以為是林仙兒的捏造,事實上,李園的確有一本武林奇書,卻不是沈浪的秘籍,而是王憐花的《憐花寶鑒》——《憐花寶鑒》如今應該在林詩音的手上。
王憐花當年準備與沈浪夫婦一起出海,于是打算將憐花寶鑒交給一位值得信任之人——他選中了李尋歡。
但他留下憐花寶鑒的時候,李尋歡恰好不在,沈浪又已經在渡口等他,停留不得。他便將《憐花寶鑒》交給了林詩音。然而林詩音這麼多年,卻從未向任何人提起過。
在阿嬋未曾干涉過的時空里,若不是李尋歡出手廢了她的兒子,她愛子心切,將《憐花寶鑒》傳給了龍小雲,只怕她會將它永遠永遠的藏下去。
如今,龍小雲不僅沒有被廢,還成了李尋歡的徒弟。那麼《憐花寶鑒》,就一定還被林詩音藏在興雲莊的某個角落。
阿嬋並不擔心她找不到它,因為只要金球掃描一遍這附近,林詩音就算把書深埋地底,也毫無用處。
就在金球繼續飛快的搜尋整座興雲莊之時,五毒童子與阿嬋已經一起奔至了銀庫。
那麼一大筆銀子,運送不便,所以放在里頭的,不過只是一疊銀票。
這倒也方便了許多——萬一真的是一屋銀子,五毒童子還要頭疼如何搬走。
他上前將許多人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多的銀票抓在了手里,就匆匆轉身,仿佛怕阿嬋後悔留下般的迅疾道︰“我們走。”
阿嬋沒有動,她說︰“你有沒有想好,我們要去哪里?”
五毒童子微微一怔,“你想要去哪里?”
阿嬋略一沉吟,回答道︰“之前心眉大師來調查梅花盜一事,原本準備將我大哥押至少林,但後來真正的梅花盜出現了,他便離開了興雲莊……不知是繼續調查,還是回少林寺去了。不過……”
五毒童子立即以己度人道︰“你想要替你大哥出氣?”
阿嬋笑著搖了搖頭︰“我大哥如今已無冤屈了,有什麼好出氣的?只是少林寺之所以調查梅花盜,是因為少林寺的藏經閣已經失竊多次,心眉大師懷疑有內鬼與梅花盜勾結。”
她想了想,繼續道︰“我知道誰是內鬼,所以我想去少林寺,把那些失竊的經書拿走。”
就如同澆灌肥料,田地里的小白菜才會茁壯成長一樣,如今在繁衍計劃觀察名單上的兩個人——游龍生和龍小雲,都屬于“天賦不錯”的類型——而那些少林秘籍,便是澆灌他們——以及以後可能會出現的其他小白菜的肥料。
可以讓他們發揮出更多的潛能,變得更加強大。
再加上金球在興雲莊里找到的憐花寶鑒……
阿嬋心想,她到時候只要放出消息,那些小白菜大白菜們,就會立刻蜂擁而至了,根本不需要她到處去追尋他們的蹤跡。
而人一多,她便能以逸待勞的仔細挑選,效率一下就高多了。
很快,繼梅花盜死于五毒童子之手的事件後,五毒童子前往興雲莊領取賞銀,最終卻殺死了鐵面無私趙正義,公孫摩雲,田七,龍嘯雲以及百曉生五人的消息,轟動江湖。
據說他取走銀票後,繼續擄走了從梅花盜那“救”下來的阿嬋姑娘,揚長而去。
而就在武林人士還在努力消化興雲莊一夜敗落的消息時,又有消息傳出,五毒童子前往了少林寺,殺死了心鑒大師,引得少林上下震動,怒不可遏。
眼見著五毒童子似乎馬上就要取代梅花盜成為新一代的江湖最大禍首,他卻突然銷聲匿跡,再也不見了蹤影。
他隱居了。
又或者說,是外星人將他藏了起來,試驗武功。
如今,五毒童子已經是阿嬋最重要的試驗品,自然不能再放出去,輕易讓人妨礙實驗進程。
外星人在第一個世界里研究了查克拉,第二個世界里研究了各種超能力一樣的特技,卻還沒有研究過“武功”。
所以阿嬋的意思是,讓五毒童子先練一練,她在一旁隨時觀察,記錄每部秘籍上的不同武功各有什麼效果。這樣才好做到澆灌小白菜的時候,心里有數。
五毒童子並不知道她心中轉著如此多的念頭,挑書的時候,他幾乎毫不猶豫,就挑中了《憐花寶鑒》的毒卷部分。
那里面記載的都是一些陰毒武術——王憐花的下毒術、易容術、苗人放蠱、波斯傳來的懾心術——若是修習之人心術不正,後果不堪設想。
但有阿嬋在一旁看著,倒也並無所謂。
而少林經書大多都是久已絕傳的武林秘笈,雖然珍貴,可五毒童子以毒為長,拋棄毒經不學從頭開始學習那些武功,無異于要從頭再來,自然不夠劃算。
左右權衡之後,五毒童子還是決定在毒之一道上更為精進。
但其中一本《達摩易筋經》,卻在他心中留下了一片影子——據說,《達摩易筋經》有洗精伐髓的功效……
五毒童子不是天生侏儒的,他乃是被自己的師父撿回去後,以毒養大,以身飼毒,受體內毒素影響,才導致了身如孩童。
若是修習《達摩易筋經》,將那些毒素全部排除體內……他還有可能變得與正常人一樣麼?
但如果……就算修習了,也不能呢?
而沒有了毒……他還有什麼安身立命的資本?
他還怎麼……留在阿嬋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