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殿很漂亮。這是本丸公認的事實, 和泉守完全不否認。雖然這家伙懶懶散散性格跳脫嘴巴還壞, 但是個美人沒錯。
可是, 現在這個……是不是, 是不是漂亮過頭了?
平時總是綁著的那頭長發順著女人的臉頰兩側瀑布一般垂落下來, 栗色的發絲在陽光的映照下透出金色的光暈,暖風拂過也吹動了那頭垂簾般懸著的長發, 女子原本明艷的五官這一刻變得柔婉嬌媚,明明還是一樣的眉眼,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吸引他的目光。
盛春的庭院里那滿園的櫻花和不遠處的紫藤花海,都不及眼前人展顏一笑的美麗。
心髒不正常地鼓噪起來,和泉守只覺得坐在他身上的人一下子變成了從畫中走出的山魅, 否則方才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令他心慌無措起來。
“你, 你下來。”和泉守結結巴巴,回神之後眼楮已經不知道該往哪里看, 全然不知道已經漲紅臉的自己在對方眼里是多有趣。
早先戴在他頭上的花環因為之前的變故早已經脫離滾落到遠處,青年如墨般的長發散落著被壓在腦後, 紅著臉目光游移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弱勢氣短一下子激起了郁理的促狹之心。
她抬手將自己垂落下來的一側長發捋在了耳後, 然後慢慢又慢慢地伏低了身子,之前隨風輕擺的發稍一點點落在和泉守的耳邊, 兩人四目相對, 幾天前出現過的熟悉香氣在鼻端越發清晰,和泉守從那雙碧海色的眼楮里看到了滿滿的笑意和完全僵住的自己。
“不要動哦。”山魅嘻嘻笑著,說話時輕微的吐息拂過他的臉龐, 和泉守本就僵硬的身體更加僵硬了。
“你……”想干什麼這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全,和泉守手頭一松,這才驚覺一直緊抓的頭繩在這時被趁機拿走了,“喂!”
之前還壓在他身上的人利落地一翻身已經直接起來,就這麼站在一邊攏著頭發給自己重新綁了個馬尾。終于意識到被聲東擊西的和泉守抿著唇坐起身,也沒站起來就這麼一臉不爽地瞪她,如果不是那張大紅臉的話倒真的是挺能唬人。
“長本事了哈,居然搶我頭繩!”重新扎好頭發的郁理又囂張起來,叉著腰回瞪他,“大膽和泉守,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主人啦!”
她恢復正常,和泉守也跟著恢復過來,附喪神兩手放在盤腿的膝頭,听她這麼說直接撇撇嘴︰“你別忘了是你先偷襲的。”
“切,誰讓你不肯配合的。”郁理隨口反駁,越過他走到前面花環滾落的地方,彎腰將之撿起,又給他遞過去,“這可是我今天抽空編的,你真不要的話我只好拿去送給別人了。”
原本還想別扭幾句的和泉守一听她要轉給別人,立刻抬手搶了過去︰“我也沒說不要,你下回能不能送點更符合我帥氣特質的東西?”
“還想著下回,有東西送你就不錯了,挑三揀四可不會討人喜歡的啊兼桑。”郁理直接嫌棄,卻還是對他伸出一只手作勢要拉他一把。
和泉守看著眼前伸來的縴細手掌,不禁扭過頭去︰“誰要討你喜歡啊,我這樣的刀到哪里都是很流行的。”嘴上拒絕著,手卻精準地握住了,借著那股力量站了起來。
“是是,兼桑又帥氣又強大,簡直不要太可愛。”她哈哈笑著。
“可愛那句是多余的!”
笑也笑過,鬧也鬧過,花環也送出去了,郁理跟和泉守打了招呼︰“我還有點公務沒處理完,就先上樓了,你也回去休息吧,我們飯點再見。”
說完,向他擺擺手直接離去。
和泉守看著她輕松離去的背影,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花環,心情和他的表情一樣迷茫糾結。
時間繼續流逝,日子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兩樣,本丸里的大家該外勤的外勤,內務的內務,演武的演武,和泉守努力地保持著和以前一樣的狀態,心卻慢慢地焦躁起來。
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在焦躁什麼,明明大家都在身邊,誰都沒有變化,卻總覺得患得患失,心情漂浮不定。
“兼桑,在想什麼?”國廣拎著涮馬的工具站在他身邊,“今天是我們馬當番,要早點做完,下午你還要去教主公劍術呢。”
提到討厭的馬當番,和泉守的注意力被短暫地轉移回來,他想起來了,今天輪到他和國廣執行內務,還是他很不喜歡的一項工作。
“馬當番啊。”黑發紅衣的高大青年接過一個裝著毛刷的桶,一邊向前走一邊跟旁邊的搭檔嘆氣,“國廣,能都交給你嗎?”
“兼桑,雖然我很想答應,但偷懶是不可以的喲。”一向對他百依百順的搭檔也不是事事都以他為先的,就比如這個時候,“主公之前就交待過我,要好好看著你工作的。”
“可惡,國廣你這叛徒!到現在都還想監視我!”听到堀川提到郁理,和泉守整張臉都垮下了,直接瞪他,“果然被引誘到那邊去了嗎?”
“主公一開始是想讓長谷部和你一起內番的喲。”少年笑容不變,卻是毫不留手地給補了一刀。
“那個女人!”幾乎不用思考,和泉守都能想象出郁理抬手得意奸笑的樣子,似乎面對他們這些一內番就沒干勁的成員,她總有各種法子跟他們斗智斗勇。
不管和泉守如何報怨,馬當番的活計還是老老實實地做了。
隨著本丸的刀越來越多,實力越來越強的關系,馬廄里的馬也是逐漸增多起來,發展到現在早已經超過十匹,神駒良馬一應俱全,全部照顧下來也是非常不容易的,工作量不比 當番輕省多少了。和泉守跟堀川分工協作也是花費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全部搞定。
“還真是沒有一件輕松的活計啊。”
帶著一身汗跡的轉回自己的房間,和泉守關上紙門,開始脫起了衣服簡單沖一個澡準備新換一身。忙完了內番再過一會兒就得去手合室,那幅樣子去見主殿肯定是不行的,自然要打理一番。
去翻找換洗的新衣時,和泉守路過牆邊的矮櫃時微微頓了頓步子,那上面擺著一件紫藤花環,花朵已經不再鮮嫩,顏色黯淡缺乏水分,再有一天的功夫就要枯萎不能擺放。
看到這個花環,就會想起前兩天的事和那個人的臉,焦躁的情緒一下子又涌上心頭,和泉守煩躁地晃了晃腦袋,把這些情緒都驅逐出去,別多想,一會兒還要見她呢!
對于和泉守這兩天的煩惱,郁理是一無所知,正常安排作息,送完他花環之後的兩天里是該干嘛干嘛,跟著他學習劍術的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麼反常的地方,是以,到了點了,她就換好運動服在手合室里專門等人過來了。
因為主人經常光顧手合室,刀劍男士們甚至專門在放置武器的那面牆邊給置辦了一副桌椅,讓她練劍練累了有地方坐下喝茶休息。對這種明顯摻雜了溺愛情緒的關照,郁理從一開始的嘴角抽搐到現在已經是坦然受之。當主人嘛,自然要與眾不同一點,何況她是個脆弱的人類不是,可以的可以的。自我催眠久了,郁理也沒覺得有什麼了。
站在里面沒多久,郁理自己拿著木刀沒耍上一會兒,和泉守跟著也到了。
“抱歉啊,馬當番花了點時間。”他為自己的遲來作了下說明,郁理點點頭表示理解,現在的馬當番工作量可不輕,否則一般情況下都是他在等她過來。
“我先做下熱身運動。”郁理揮著木刀用基礎劍術舒展一下筋骨,“你想好今天要教我什麼了嗎?”
“那要看你把之前學的東西掌握了多少才能決定啊。”在正事上,和泉守從來不打馬虎眼,跟他的前主一樣十分的嚴格冷肅。
在這方面,郁理還是很有自信的,在給兼桑演示了一遍自己的所學境況,這位劍術指導表示今天可以學一學居合術。
居合,是東瀛劍術中一種瞬間拔刀斬殺敵人的技巧,就算是不怎麼了解劍道的都听過一耳朵的詞匯。它是一種在瞬間拔刀不給敵人有隙可乘,進而克敵制勝的刀技,而這種刀技在日本古代依流派有“拔刀術”、“拔劍”、“鞘內”等等不同的稱呼。
這一招郁理小時候在真田家有見過,是真田爺爺給他孫子弦一郎示範的時候看到的,別的時候全都是在動漫影視里才看過,受某動漫里有著“拔刀齋”稱號主角的影響,郁理一度覺得那是劍道里最酷最帥的一招。
劍出鞘,即見血;刀一響,頭落地。
實力強大的劍客斬殺眾敵時那份揮灑自如的從容,總是能輕易挑動人們隱藏在內心的中二因子,並且熱血沸騰。
“要學要學!教練你教我啊!”
郁理有些瘋魔的狂熱狀態讓和泉守都嚇了一跳,至于這麼激動嗎?
學居合,自然需要居合劍,也就是說帶鞘的真劍,否則哪來的拔刀術,和泉守沒敢把他的本體給郁理用,而是找了把未開刃的練習劍送過來。
他今天教郁理的這一招拔刀術,叫做“獅子返”,是天然理心流派的居合術之一。
“听名字就很帥呢!”
“別貧了,好好學!仔細看我的動作!”
不論怎麼說,這也是郁理第一次接觸居合術,盡管學得很認真,但細節上還是有些不盡人意。每當到了這個時候,和泉守都是直接上陣,像第一次那樣上手給她調整動作指導她的出力角度,郁理也習慣了這個套路,對他時不時拍個肩按個手臂換下角度完全不以為意。
她一心一意了,專心教學的和泉守更加沒想太多,走到她左側邊一點點幫她調整細節︰“步子不用邁這麼大,居合最大的特點就是在于出其不意瞬間殺敵,你這樣下盤穩是穩了,可是一看就知道你想干嘛了。握刀的手勢也不對,肌肉放松,這樣太用力會造成拔刀時的力量不足……”
郁理很听話地跟著調整一步兩步三步……她犯的錯誤有這麼多嗎?
“好了嗎?”調整了六七處錯誤,忍耐不住的郁理將頭轉到左邊開口詢問,不想和泉守也正好低著頭,她的唇剛好淺淺擦過對方的唇角。
如同蜻蜓點水的踫觸,卻讓兩個人同時僵住了動作。
現場也不知凝固了幾秒,郁理首先動了起來,她直接後退一步,正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尷尬打岔過去,腰間一緊被直接拉了回去,還沒反應過來後腦勺也被扣住,出現在她眼前的是和泉守放大的俊臉,以及唇上柔軟的觸感。
她震驚地瞪大了眼,全身僵硬,心里的小人卻正在尖叫!什麼情況!
和泉守此時卻正好相反,方才的意外讓他產生了格外的悸動,眼看郁理要逃下意識地順著本能將人撈回來,唇與唇相貼的瞬間,一直灼燒在心頭的焦躁感一下子平復而去。
啊啊,原來是這樣。
一直以來困擾著他的迷霧終于在此時全部散開,這一刻和泉守總算明白了所有的原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