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規定通向太上忘情境的路只能有一條？”林重反問道。
陳寒洲頓時默然。
這個問題，他還真答不上來。
若是能答得上來，當初就不至于復制杜懷真的道路了。
“既然你沒有斬斷塵緣、棄絕情愛的決心，為何能勘破虛實之謎？”
“因為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
林重有問必答︰“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事物讓我無法割舍，強行斷情絕性，反倒違背了本心。”
“入世出世，皆是修行，斷情絕性修的是出世，而我，修的是入世，因此我的道，也可稱作有情不累之道。”
陳寒洲瞳孔微縮，默默咀嚼著“有情不累”四個字。
年輕時的許多回憶涌上心頭。
那些曾經刻骨銘心的回憶，此時卻像默劇一樣乏味無趣，他宛如旁觀者，沒辦法產生半點感觸。
換作以前，他或許會進一步追問。
比如什麼叫有情不累？
既然有情，如何才能不累？
然而現在他卻連好奇心也失去了。
“你打算怎麼對待無極門？”
思忖片刻，陳寒洲干脆利落地結束寒暄，直接進入正題。
“只要無極門安分守己，我會一視同仁。”
林重的回答同樣直截了當。
陳寒洲皺了皺眉︰“安分守己？具體要無極門怎麼做？”
“就目前而言，無極門需要配合炎黃武盟，全力推行武術界改革計劃。”
林重拋出自己的條件，等著陳寒洲討價還價。
“可以。”
陳寒洲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今日過後，你我之間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本座將專注于武道修行，不再過問紅塵之事。”
說完，他衣袖一拂，轉身準備離開。
“等等。”
林重叫住了對方。
“嗯？”
陳寒洲扭頭朝他看來，金色的眸子里並無任何情緒流露。
“這是我們第二次達成協議。”
林重認真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陳掌門，希望你告訴其他人謹守約定，無極門沒有第三次機會。”
隨著林重話音落下，莫名的氣息在暗夜中流淌。
陳寒洲眼楮里的金色光華越發濃郁，寬松的道袍仿佛充了氣一樣鼓蕩而起，整個人的氣勢陡然無限膨脹拔高。
“轟隆隆！”
無聲處，起驚雷。
驚雷來自于陳寒洲體內。
緊接著，一股冰冷磅礡的恐怖氣機，橫跨數丈距離，狠狠撞在林重身上。
林重巋然不動。
真元沿經脈奔涌，注入四肢百骸，傳遍身體各個角落。
下一刻，林重的氣勢也開始瘋狂攀升。
當氣勢攀升到與陳寒洲差不多的程度時，林重嘴唇微張，吐出一個音節。
“叱！”
奪目的白金色電光一閃而逝。
凝氣成劍，吐氣如虹！
陳寒洲鬢邊的幾根頭發悄然斷裂，飄落地面。
一同飄落的，還有半截衣袖。
剛剛他試圖用手攔截從林重嘴里噴出的真氣劍虹，但是沒攔住。
陳寒洲低下頭，注視著自己的手掌，不知在想些什麼，過了半晌才面無表情道︰“我會告訴他們的。”
“多謝。”
“還有其他事嗎？”
“陳掌門後會有期。”
“哼，告辭。”
陳寒洲驀然沖天而起，挾裹著滔天威勢，眨眼間便直入雲霄，消失在遙遠天際。
林重邁步走向前面等著他的三名少女。
陳寒洲離開時的動靜太大，三名少女想不注意到都難。
楊盈面露擔憂之色，欲言又止。
關薇卻直接開口問了︰“林大哥，那個人是誰啊？”
“一位武術界的前輩。”
“他居然會飛！肯定很厲害吧？”
“世間罕逢敵手。”
“那他和你哪個更厲害呢？”
林重笑而不答，轉移話題道︰“你們想不想吃燒烤？”
“想！”
三只手同時舉了起來，連雪乃也不例外。
顯然燒烤對她們更具有吸引力。
林重抬手一指︰“再走幾分鐘就有一個燒烤攤，味道不錯，我請你們吃。”
“好耶！”
關薇雙眼放光，連忙拉著林重加快腳步。
楊盈回頭看了一眼陳寒洲曾經站過的地方，抿了抿嘴，旋即小跑著跟上。
十幾分鐘後。
段昭南領著一群武者匆匆而至。
上次他去拜見林重，結果吃了碗閉門羹，這幾天一直在思考如何補救，挽回盟主心中的印象分。
雖然他不敢監視林重，但是作為南部分盟負責人，必須要為頂頭上司的安全負責，哪怕林重並不需要。
這與實力強弱無關，乃是下屬的本份。
民宿附近的幾個街區，都有南部分盟安排的巡邏小隊，晝夜輪班，內松外緊，防止不長眼楮的家伙影響盟主心情。
其中一支巡邏小隊無意間踫到了閑逛的林重及三名少女，不敢貿然上前打擾，火速通知了部主段昭南。
收到通知，段昭南連晚飯都來不及吃，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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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見有人從這里飛走？”
他面沉如水，皺著眉毛詢問巡邏隊長。
“對。”
巡邏隊長肯定地點點頭︰“那個人和盟主交談了一會兒，然後就直接飛上天了，我絕對不會看錯。”
段昭南抬頭望向天空。
夜色蒼茫，光影交織，哪里還有半點人影？
既然能夠采取“飛行”這種移動方式，說明對方至少是一位丹勁大宗師。
“飛的多高？”段昭南突然想起什麼，肅然問道。
“很高，很高，一直飛到我看不見。”
段昭南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據他所知，近日以來，凡是想拜見盟主的各派領袖，都和他一樣被拒之門外。
其中不乏隱世門派的高層，比如真武門長老會首座許景，天龍派大師兄王穆，寶林派掌門祁長臨，以及東華派副掌門王紅符。
那麼，又是哪位大佬，竟然敢就這樣出現在盟主面前，並且全身而退呢？
段昭南腦海里浮現一個名字。
“連那位也主動來拜會盟主了嗎？”
他忍不住喃喃自語。
“部主，盟主就在前面，陪著三個小女孩吃燒烤。”
有人低聲在段昭南耳邊匯報。
段昭南定了定神，忽然做出決斷。
“你們回去吧，該下班下班，該巡邏巡邏，不用陪我了，我要單獨去向盟主負荊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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