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葉龍井不明白宋軒為何發笑。
更不明白宋軒為何要自我貶低，甚至不願透露真名。
然而宋軒語氣里的輕視和嘲諷，他卻明白無誤地听了出來。
換作以前，倘若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跟千葉龍井說話，他非得血濺五步才罷休。
可如今，見識過世間強者後，雖然頂著扶桑第一劍豪的名頭，千葉龍井反而變得謙遜低調了許多。
就如在碧港城吃了大虧的理查德。
因為他們都意識到，自己以前都只是井底之蛙而已。
既然決定要努力變強，千葉龍井就不會在意區區自尊。
“宋先生，兩位應該來自隔壁的大陸吧？”
千葉龍井絞盡腦汁和宋軒套近乎︰“我年輕之時，其實也曾去那邊游歷過，炎黃語就是當年學的。”
“你猜錯了。”
宋軒的答案令千葉龍井感到意外︰“我們兄弟倆不屬于任何地方，從出生開始，就是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千葉龍井努力消化著宋軒言語里的訊息，又聯想到對方先前的自述，試探道︰“兩位莫非是殺手？”
“殺手？別把我們和那些鬼鬼祟祟的垃圾相提並論。”
宋軒挑了挑眉毛，神態中流露出一絲傲慢︰“我們要殺誰，歷來是光明正大的動手，從不搞暗箭傷人那一套，只要價錢合適，就算天王老子也給你干掉！”
千葉龍井的眼楮一下子亮了。
他沉吟片刻，壓低聲音道︰“既然如此，我想拜托兩位做一件事。”
宋軒雙臂環胸，斜睨著千葉龍井︰“你有錢嗎？”
“鄙人在東京都有幾家大型道場，報酬應該足夠讓兩位滿意。”
“喲，沒想到我們過來看熱鬧，居然還能接到一樁生意。”
宋軒上下打量了千葉龍井幾眼︰“說吧，你想殺誰？願意出多少？如果價錢合適，我們兄弟今晚就給你辦了。”
“我不是要讓兩位殺人。”
千葉龍井趕緊搖頭，旋即講出真實目的︰“鄙人想請兩位擔任北辰一刀流師範，指點一下我的劍道修行。”
宋軒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請他們指點修行？
這個扶桑人的腦子怎麼回事？
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刺客，不是教書育人的老師。
兩者完全風馬牛不相及。
正當宋軒準備隨便找個借口拒絕，花鳥廳內陡然產生一陣騷動。
“斯霍納先生來了！”
“貴安，斯霍納閣下！”
宋軒立即閉上嘴巴，扭頭朝門口望去。
只見一個身材高大的白人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
那個白人男子鬢發斑白，額頭布滿皺紋，淡藍色的眼珠深邃而銳利，顧盼之間，仿佛能夠穿透人心。
倘若根據外貌判斷，斯霍納的年齡或許超過六十歲，然而精神卻異常旺盛，絲毫不輸給年輕人。
大批西裝革履的男女跟在後面，其中既有密情局的高層干部，也有扶桑國的名流顯貴，如同眾星捧月，簇擁著斯霍納。
斯霍納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甫一現身，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玉鶴宗宗主弗雷停止與克雷格的交談，朝著斯霍納張開雙臂，露出淡淡的笑容。
“見到你很高興，我親愛的朋友。”
斯霍納同樣露出微笑，用力和弗雷擁抱了下，旋即貼耳低語︰“听說擒龍、控鶴兩位長老去世了，我深感悲痛，謹代表密情局全體，向你致以最誠摯的慰問。”
“死亡是我們的最終歸宿。”
弗雷平靜答道︰“他們飽受仇恨煎熬，如今死在自己的故國，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斯霍納盯著弗雷碧綠色的雙眼︰“無論如何，密情局跟玉鶴宗的伙伴關系永遠不會改變，對嗎？”
“當然。”
弗雷坦然與斯霍納對視︰“否則我為什麼要不遠萬里，親自來到這里呢？”
斯霍納點點頭，沉聲道︰“放心吧，這一次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我們共同的敵人品嘗失敗的苦果。”
感受到斯霍納強烈的自信，弗雷眼中光芒微閃︰“炎黃武盟會怎麼樣，我不關心，我只關心你答應我的那些條件，什麼時候兌現。”
“相信我，你們的付出一定能得到豐厚回報，我以名譽擔保。”
斯霍納斬釘截鐵地做出保證。
弗雷于是退開半步，不再多言。
見兩人結束交流，其他人立即一擁而上，把弗雷和斯霍納圍在中間。
握手的握手，問好的問好，拍馬屁的拍馬屁，打招呼的打招呼，令富麗堂皇的花鳥廳瞬間變成菜市場。
人群里的宋軒看著這一切，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
論實力，明明他們兄弟倆個與斯霍納、弗雷差不多，為什麼待遇差別這麼大呢？
孔立家反倒一臉淡定。
身為殺手，隱藏身份是第一要務，越顯眼死得越快。
只要能得到實惠，他根本不在乎區區虛榮。
大廳角落。
靠牆而立的林重微微抬頭，注視著瞬間成為酒會中心的斯霍納和弗雷，漆黑幽深的眸子里古井無波。
壓軸登場的斯霍納，帶給林重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然而林重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對方。
熟悉感從何而來呢？
林重沉下心，開始翻檢記憶。
很快，斯霍納的樣子，與記憶中一張印象深刻的臉龐重疊。
那張臉龐的主人，是眾神會首領，神皇。
斯霍納的氣息和神皇非常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原來如此，他也是一位超脫者。”
在斯霍納察覺之前，林重收回視線，繼續扮演守衛的角色。
另一邊。
斯霍納好不容易擺脫人群，走到花鳥廳正前方站定。
接過克雷格遞來的香檳，斯霍納舉起酒杯，聲貫全場︰“各位，讓我們共飲此杯，敬白鷹聯邦和扶桑國的友誼！”
“敬友誼！”
眾人轟然應和。
斯霍納沒有故作矜持，直接將香檳一飲而盡，又讓服務員倒滿。
“第二杯，我要敬我親愛的朋友，來自玉鶴宗的弗雷先生。”
他又朝站在最前面的弗雷舉杯示意︰“弗雷先生不但是我朋友，還是密情局的合作伙伴，如果沒有他的鼎力支持，密情局不可能有今天的局面，所以我必須要感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