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接下來能夠做出什麼樣的成果,就靠各位的努力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散會。”謝池影將手里的資料合上,開始整理手邊散亂的紙張。
“總裁,您的電話。”會議室里的人逐漸散去,謝池影將所有的資料整理好,正準備起身,她的助手拿著手機走了進來。
“喂,慕言,怎麼這個時候給我打電話?”謝池影接過電話,看清來電人名字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不自覺的放松了下來。
“……今天晚上嗎?你等我看一下……嗯,今天的公事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應該能夠抽出時間來的……帝谷大酒店嗎?……好,我一定準時到。”
掛了電話,謝池影心情頗好的繼續處理手頭的事物,她和白慕言都是榮市有名的女強人,整日里忙得腳不沾地,近幾年更是常年待在國外。
此番若不是因為謝衡易身體狀態不好,她和白慕言心有擔憂,也不會推了大部分工作留在了榮市。這樣偷來的空閑里,兩人也經常在下班時間小聚,因此對于白慕言的邀請,她欣然應允。
下班高峰期,城區道路擁堵,難得準點下班的謝池影被堵在了半路上,給白慕言發了消息說了一聲後,整個人支著下巴望著窗外發呆,不自覺的又想起謝衡易出院那天,白慕言問她的問題。
既然不是小心眼記恨當年被甦慕晨甩過一次,那為什麼這麼多年來一直不願意接受甦慕晨?當時她沒有回答白慕言,不是不願意回答,而是不知道該如何對別人說起,心底那點隱約的隔閡。
來到這個世界二十年,她將“謝池影”的人生過得風生水起,精彩紛呈,然而心底,對于這個世界,她其實並沒有很強的歸屬感。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屬于這個世界,哪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夠回到原來的世界,她也依然無法讓自己完全的融入這個世界。這麼多年來,她嘗試過,也努力過,卻依然無法跨越心底的那道坎。
她不願接受甦慕晨,也是因為這樣一個原因。若是她真是謝池影,或許已經接受了甦慕晨,如今已是兒女繞膝了。
可是她不是!
她可以接受白慕言的存在,友情縱然深刻,卻不抵骨肉相連的血緣。君子之交淡如水,她和白慕言都有各自的人生,彼此相交卻互不干擾。
她可以接受謝衡易的存在,血緣親情是人之天性,卻不抵歲月流逝,百年之後黃泉路上,想來謝衡易會和真正的謝池影相遇吧?
她能接受“謝池影”的親情和友情,卻無法接受愛情,不過是因為心底的那一絲懦弱。她怕,若是有朝一日,她能夠找到回去的路,會被情愛牽絆住腳步。
在她到來時,親情和友情已經存在,她便盡力去維護,彼時愛情已經枯萎,她無意再使它枯木逢春。甦慕晨很好,可在她無心感情時遇上,再好的人,便都入不了眼。
想到這段時間以來白慕言不著痕跡的勸說,謝衡易明里暗里的逼婚,謝池影心底忍不住一陣煩躁。
私家車隨著車流緩緩前進,在公司加班加點忙了一整天的謝池影靠在座椅背上陷入了淺眠。半夢半醒間,耳畔一直有個聲音在說著什麼,謝池影努力的想要听清,聲音卻愈發模糊。
“……她真的能想通嗎?”
“我可以改變她的潛意識,只要你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
“我願意!”
“……”
車子一個急剎車,謝池影被驚醒,下意識的朝著窗外望去,前面一輛車上,司機已經下了車。車水馬龍的大路上,不知從哪里鑽出來一個三四歲的幼童,突然出現在了前方車子前面,索性因為堵車的緣故,車子速度不快,司機反應也夠快,並沒有撞到孩子。
一個妝容精致的女子沖了過來,緊緊的抱住幼童,一臉劫後余生的慶幸和驚惶。一個年紀和她相仿的男子扶著一個老人,腳步匆匆的走了過來。
“我們走吧。”謝池影望著幼童和那女子有著五分相似的模樣,微微垂了眸,吩咐司機道。司機很快的換了車道,駛離了事故現場,車子即將遠去時,謝池影再度回頭,那邊的幾人已經冷靜了下來,正在說著什麼。
那女子正是凌采薇,當初在醫院里相遇後,謝池影或多或少也听說過她的事情。與腦海中劇情完全不同的人生,按部就班的讀書,在帝都打拼幾年後,還是選擇了回到榮市,進入了謝家投資的醫院任職。
至于婚姻,沒有了和甦慕晨的曲折愛戀,也沒有在心灰意懶時選擇去藏區支教,自然也沒有遇到命定的人。在回到榮市的第三年,與一個和她同屆的同學自由戀愛結了婚,不久就生下了一個健康伶俐的孩子。
如果謝池影記憶夠好,就會想起來,凌采薇的丈夫,正是多年前高考結束後,她和白慕言因為要分離,含淚擁抱著告別時經過的那個男生。
因為當初的一時誤會,男生對自己的高考成績不抱希望,心生氣餒而拒絕了同學的邀請,沒有出去聚餐,卻逃過了一劫,平安的活了下來。多年後,再遇到當初心中的女神,展開追求,最終抱得美人歸。
原來,一個不經意間,眾人的人生已是天翻地覆。
謝池影到達帝谷大酒店的時候,已是一個半小時之後,白慕言早已等候多時,偌大一個包間里,只有白慕言一個人。
“怎麼不把天天帶上?我可是好久沒見他了。”謝池影在她對面坐下,隨意的問道。
“我們姐妹都多久沒有正式的聚一聚了?難得今天兩人都有空,帶上他干嘛?就他那鬧騰勁,今天要是帶上他,誰也別想玩的盡興。”白慕言翻了個白眼,語氣滿滿的嫌棄,提起兒子時眼中藏也藏不住的溫柔卻出賣了她的內心。
謝池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單手支著下巴,語氣調侃:“你確定待會你不會著急回去?”
白慕言一滯,想到多少次自己在外的時候,只要天天一個電話,恨不得立馬飛回去的心情,頓時泄了氣:“我就是生了個討債鬼!”
“可我看你樂在其中。”
“這就叫甜蜜的煩惱,不和你說了,說了你也不懂,你個萬年單身狗。”白慕言輕哼一聲,傲嬌得不得了。
“喂喂喂!說話不帶人身攻擊的啊!”
兩人談笑間,服務生將白慕言早就點好的餐點端了上來,良好的教養使得兩人一貫是“食不言寢不語”,頓時停止了笑鬧,安靜的用餐。
“說吧,你今天找我出來到底什麼事?”用餐結束,謝池影放下餐具,一臉無奈的看向白慕言。
白慕言原本想打哈哈糊弄過去,然而卻在謝池影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沮喪的開口:“我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剛剛我一進來,你就一反常態的拉著我閑扯那麼半天,吃飯時候又一直有意無意的偷瞄我,正常人都知道你有話要說了好嗎?”謝池影沒忍住,白了她一眼,無奈的攤手。
“我果然不適合做這事。”白慕言垂頭喪氣的說道:“在你面前,我根本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所以,你到底想表達點什麼?”謝池影氣定神閑的看著她,等待她坦白。
“你說我這麼操心,到底是為了什麼啊真是的。”白慕言嘟囔著站了起來:“走吧,陪我去個地方。”
謝池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起身隨著她往帝谷大酒店的頂樓走去,心底的卻是逐漸有了猜測。明亮的燈光下,謝池影微垂了眼瞼,遮住眼底的情緒,讓人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白慕言此行的目的,她大抵已經猜到了,若真是她所猜的那樣……謝池影不自覺的停住了腳步,神情晦澀難明。
“怎麼不走了啊?”白慕言心底藏了事,行事間便不似往常淡定。
“甦慕晨在頂樓吧?”謝池影望著她略顯心慌的樣子,突然開口。白慕言一滯,下意識的想反駁,然而在謝池影清冷的目光中,所有的借口都說不出來。
“我承認今天是我做的不地道,只是池影,我是真的不想再看你們彼此折磨了。”嘆了口氣,白慕言破罐子破摔似的開口:“這麼多年了,你心底的氣不至于還沒消吧?你說你怎麼就這麼死倔呢?難道你非要等他走了才知道後悔啊?”
“我能感覺到你心底的害怕,雖然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可是池影,有些事,不去嘗試你怎麼知道它的結果呢?這樣猶豫遲疑的你,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謝池影。池影,別給自己留下遺憾。”
謝池影抬頭,白慕言眼底是純然的鼓勵和真誠的祝福,閉了閉眼楮,謝池影腦海里數不清的紛亂畫面閃過,最後又歸于混沌。
“去吧,池影,順應自己的心,別逃避了。”白慕言望著她變換不定的神色,帶著幾分蠱惑意味的鼓勵道。
好半晌,謝池影終于睜開眼,燈光下,白慕言笑意盈盈的望著她:“去吧,他在頂樓等你。”
“多謝。”謝池影終于下定了決心,抬手給了白慕言一個擁抱後,獨自一人朝著頂樓走去。白慕言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掏出手機發了條消息。
“她上來了,你們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