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鐘後,甦雲來到了三艘重巡洋艦所在的位置——其中的兩艘已經徹底沉沒,但遭受重創的第三艘仍在苟延殘喘,他需要親手了結它的性命。
隔著幾百米的距離,這艘深海戰艦早已顯得龐大無比,即便此時它正躬著身體斜倚在海面上,甦雲仍需要對它稍加仰望。
甦雲的時間並不寬裕,因為僅存的深海主力部隊已經意識到了真正的威脅,WO級航母巢穴中的“貓”式戰機早已傾巢出動。就在先前的時間里,甦雲的防空機槍至少又擊落了三四十架敵機,而天空中原本遮天蔽日的蒼蠅群,此時也已經不復存在。
甦雲的身後的海上,漂浮著無數殘骸。
深深吸了口氣,他抬起了雙臂,對早已失去動力的深海重巡洋艦丟出了兩枚魚雷。
這樣近的距離下,對方沒有進行還擊,因為它的炮塔已經沉入海中。此時此刻,這艘巨人般的深海重巡洋艦正靜靜看著甦雲,它慘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雙巨大的眼楮被幽深的光芒所覆蓋,空洞、平靜、麻木。不知為什麼,眼看著魚雷逐漸接近目標,從這艘重巡洋艦的臉上,甦雲仿佛讀出了……
某種解脫?
他沒有工夫去品味這種奇怪的感覺,而是又一次猛然扎入了海水中——僅僅只過了幾秒種後,港口附近的深海戰列艦便再次進行了開火,這次的距離和甦雲只有不到兩海里,他如果不是提前進行躲避,在大口徑主炮的覆蓋打擊下,甦雲更是躲無可躲。
浪花漸漸平靜,但甦雲卻沒有上浮。
在海面之下,借助著滿載引擎的持續向下推力,甦雲克服了力場內空氣與自己身體的浮力,始終保持在20米左右的深度,用接近十節的速度向深海戰列艦的方向緩慢推進。不多時,空氣開始渾濁起來,他的呼吸聲也漸漸粗重,直到最後變成了喘息。
這是甦雲十五分鐘以來第四次潛入海水中了。
可忌憚于RU級戰列艦的炮擊,他不得不這麼做。
即便甦雲知道自己很強,但也是強在不講道理的預判能力、躲避技巧以及開掛般的命中率上,而不是那種平a過去就能大獲全勝的強大屬性。本質上,身穿著那珂艦裝的他,無論防護能力還是輸出能力其實都很弱︰26點的能量,搭配上幾乎為不存在的輕薄護甲,僅僅是被深海戰斗機不務正業的掃射擦中幾發就損失了接近十分之一。而穿著這樣的武裝,甦雲甚至都不敢接近深海重巡洋艦3海里以內,更不要說是火力強大了數倍的深海戰列艦了——即便是甦雲開掛般的預判和閃避能力,也會有個極限,而一旦和敵人的距離過近,使得這個極限被打破,不足以對敵方的精準炮火做出有效的躲避,那麼他的所有優勢都將蕩然無存。
尤其是在見識過了深海重巡洋艦們對3海里外近乎完美的火力覆蓋後,甦雲更是沒有半點打算冒險的想法。而既然無法大搖大擺接近,就只能選擇瞞天過海,也就是假裝自己是一艘潛艇,偷偷摸摸從水下鑽過去找尋機會——至少要把作為最終目標的深海戰列艦干掉,至于深海航母麼,粗略算算,它們的飛機應該已經所剩不多,而甦雲最不害怕的,就是以靈活難纏著稱的戰機了。
時間過得很慢……
漸漸地,海水逐漸變淺,甦雲能夠看到周圍不時路過的魚群,而由于防護力場方位內的氧氣就快被用光,他的臉色被憋得異常潮紅。
“似乎,很近了……”
瞪大眼楮,甦雲看向海面,隱約見到三個模糊的影子,它們來自兩艘WO級航母和一艘RU級戰列艦,而想要將它們甄別出來,卻也十分簡單——WO級深海航母拄著權杖,因此加上雙腳共有三處部位浸入海中,而RU級戰列艦則雙手各持著重裝艦身,無論是浸入海水中的部位數量,還是吃水深度,都超過了前者。那麼,只要看看哪個影子更加龐大,與其他兩個有著巨大差別,就知道自己的目標在哪里了。
0.7海里……
0.5海里……
0.3海里……
那團屬于深海戰列艦的陰影已經清晰可見,而甦雲的憋氣也已經幾乎到了極限,但距離還不夠。直到接近了0.1海里,與陰影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不足兩百米時,他才終于瞪大雙眼,減少了腳下轟鳴著的引擎的動力,在海水帶來的巨大浮力作用下,飛快地朝海面浮去。
“噗!”
水花聲中,甦雲終于破水而出,他還沒有來得及大口呼吸新鮮空氣,就已經向近在咫尺的深海戰列艦丟出了發射管里的全部魚雷。
然後,在深海艦裝上的副炮剛剛對異物做出反應,還沒完全調整好炮管之前,他便再次扎入了海水之中。
數秒之後,魚雷命中目標……
水下的甦雲感受到了一陣輕微的震顫,他沒有立刻上浮,而是朝魚雷爆炸點的另一個方向繞去——直覺告訴他,這八枚魚雷並沒有徹底讓目標失去戰力。
再次上浮,破水而出,甦雲果然看到了仍穩穩浮在水面上、正長槍短炮死死瞄準著自己剛才發射魚雷位置的RU級戰列艦。由于體型太過龐大,加之甦雲投出的八枚魚雷全部被它右手邊的艦身主動擋住,雖然此時那半邊艦身已經被炸的千瘡百孔,水面部位不成原形,但它的本體至少還健在。
沒有對所剩不多的魚雷感到吝惜,在這頭龐然大物的身後,甦雲再次投出了八枚魚雷。
繼續下潛……
爆炸帶來的沉悶震顫中,他如同靈活的游魚般,繼續前往下個方向。
而這次,還未上浮,甦雲就注意到了側面傳來的動靜,RU級戰列艦的吃水深度正在不斷加深,看起來已經有了下沉的趨勢。
他決定再幫它一把。
從七點鐘方向再次破水而出,甦雲丟出了最後六枚魚雷。
至此,彈藥艙中所有儲備的48枚魚雷已經被徹底耗盡,但是眼看著已經傾斜著沉沒了過半的RU級深海戰艦,甦雲知道自己獲得了最後的勝利。
六枚魚雷排成排沖到了目標眼前,其中的三枚被殘破的艦身擋住,另外三枚則擊中了它剛好沉沒到海平面的腹部,猛烈的爆炸如同摧枯拉朽般撕碎了RU級戰列艦黑色外衣般的輕薄裝甲,並在它的腹部挖開了一排巨大空洞。而和不久前的情形有些相似的是,RU級深海戰列艦在飛快沉沒的同時,同樣與甦雲靜靜對視著,仿佛有著某種解脫與不舍,又仿佛什麼都沒有表達。
甦雲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
問題就出在這些深海的高級艦船長得太像人上,若它們和之前圍剿自己的深海水雷艦隊那樣一個個都面目可憎,就算是死的再怎麼慘,自己也只有拍手稱快的份。
哪會像現在這樣多愁善感?
在甦雲目視著RU級戰列艦下沉的過程中,天空中已經沒有了飛機進行干擾,這就說明,仍屹立于半海里外的兩艘WO級深海航母,果然已經被自己打光了所有飛機。甦雲朝它們的方向看了看,發現這兩艘航母已經拉起了速度,正在向深海方向撤退,而遠處浩浩蕩蕩的運輸艦隊,此時也紛紛調轉了方向,有序退場。
甦雲覺得,自己是不是應該乘勝追擊。
但就在抬起炮管,準備進行主炮齊射的時候,他忽然有些疲憊。
算了吧……
沒有了魚雷,僅靠所剩不多的主炮彈藥,甦雲不覺得自己能發揮出多大的作用。
他回頭掃視了一眼海岸,似乎想要找到迎接他凱旋的人,可惜並沒有,四處都是火海與廢墟,就在一個小時前還祥和寧靜的鎮守府,已經化作了烈焰的地獄。甦雲還看到了海港中停泊的那艘運輸船,也是鎮守府唯一真正意義上的艦船,昨天去吃晚飯的時候,甦雲還想上去看看來著,但現在,它早已經在炮火中變得扭曲破碎,看起來就像是一團勉強漂浮在海面上的廢鐵。
就這樣,結束了嗎?
甦雲並不覺得自己取得了多大的勝利,他緩緩回到了陡峭的岸崖邊上,躺在被浪花拍打的礁石上面,靜靜目視著深海殘余部隊的遠去。
他實在是有些疲憊,仿佛骨髓被抽干的疲憊。
隱約中,他似乎听到了飛機的轟鳴……
‘那麼,交給你們了。’
甦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