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明正?”柳清澤默默的念了一遍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兒听過?
他微眯著眼開始沉思起來,這究竟是什麼人?父親為什麼要柳生去殺他?
而且,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柳生是柳府的暗衛頭領,能讓父親派出他親自動手的人,顯然,那個人不簡單。
柳清澤想繼續問柳生,奈何他心頭忽然一陣絞痛,口里同時涌起一股腥甜來。
他慌忙掏出帕子捂住口,一大口血噴在了帕子上。
他沒有慌亂,而是神色平靜地朝柳生看去。
柳生仍是一副茫然的神情,還沒有從他的攝魂術中恢復神志來。
柳清澤拿帕子角拭了下嘴唇,將帕子窩起來拽在手里,然後摸著桌子角,緩緩地走到一側的椅上坐下了。
他閉了閉眼,平復了下心情,朝柳生喊道,“柳生”
柳生的雙眼,脫離他目光的控制後,漸漸地清醒過來。
那臉上的表情並沒有太多的變化,顯然,他並不知道自己被柳清澤控制著神思後,說了什麼話。
見柳清澤表情平靜,又說道,“公子,如今鳳老爺子是想跟柳府為仇了,他居然將姑老太太關了起來,這簡直是不把丞相府放在眼里,對于這件事,京城里已經議論開了,都在嘲笑我們丞相府。”
“嗯,所以呢?”柳清澤盯著柳生,問道,臉上的表情沒有什麼波瀾。
“所以,老爺說了,陸知府是姑老太太的女婿,阮府是鳳府的親家,公子該明白怎麼做了。這金陵城,不能被阮府的人控制著,只能是陸知府的。而且,老爺想將陸知府調往京城,若金陵城出事,陸知府就調不走了。”
“老爺想的倒是長遠。”柳清澤淡淡說道。
柳生顯然對柳清澤的淡然表情不滿意,又說道,“公子,老爺這麼做,也是為了柳府好。因為,皇上也對金陵城的事,格外的關注著。老爺不將這件事情處理好,皇上會對老爺失望了,當然,也會影響公子的前程。”
柳清澤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且回去回復老爺,我自當會處理好這件事。”
“是,公子。”
柳生離開後,柳清澤再也支持不住了。
他的唇角顫了顫,一口鮮血猛地噴了出來。
他的隨從柳東升正好走進來,見到他一臉慘白,和一地的鮮血,急得跺了下腳。
“公子,你又動攝魂術了?你這是不要命了麼?”
公子自打他發現會用雙眼控制人的神思後,就利用這一異能辦差。
破了不少奇案,也因此得了皇上的嘉獎。
但一動意念,就會耗費不少元氣。
公子的師傅說,公子若長此下去,可能會丟命。
可公子今天居然又動了意念,柳東升才急得跺腳。
“若不這樣,又哪里能從柳生的口里套出話來?”柳清澤慘然一笑,“老爺如今做事,都防著我呢!”
柳東升扶著柳清澤走進里屋,扶著他坐在床上,幫他脫了鞋子和外衣,又從床頭的小抽屜里取出一個白色的小藥瓶,倒出一粒藥丸喂給柳清澤吃了。
“公子,可你也要當心身子,動一次意念,就會耗費一半的元氣,不休養三五個月,這劍都提不動了。”
“哪里有你說的那樣嬌貴?”柳清澤輕笑一聲,“只需十天半月就可。”
“十天半月那是能走能跑,同人廝殺,你最多只能打倒一個普通人。”柳東升沒好氣的說道。
柳清澤朝他瞥了個不耐煩的表情,說道,“我的身子情況如何,我心中明白。這三日,我就不出門了,你守在驛館里,我調息好了再去查案。若有人問起我來,就說我已離開金陵城了。”
柳東升點頭,“屬下自然會替公子擋著來訪的人。”
。
鳳紅羽的馬車到了阮府。
果然,阮府的門關著。
阮通判殺了阮家三老太爺和羅橫,還意圖謀殺當天去議事眾人,早已被世人唾棄著。
阮府大門緊閉,顯然是在避禍。
竹韻挑著簾子,盯著緊閉的門,皺眉說道,“小姐,那府門還關著呢!咱們怎麼進去?”
“敲門!我去看大嫂和佷兒,他們還敢攔著?”鳳紅羽道。
“是,小姐!”竹韻走下馬車,伸手“砰砰砰”敲起府門。
原以為會吃個閉門羹,或者是會費上一番周折,哪知竹韻只敲了三下,門就“吱呀”一聲,從里面打開了。
一個看門的老頭,探著頭往竹韻的臉上瞧了幾眼,咧著嘴笑了起來。
“哦,原來是鳳大小姐的丫頭啊。”
竹韻揚了揚眉,還算客氣地說道,“我們小姐來看她大嫂和佷兒,勞煩通報一下吧?”
“不必通報了,夫人說了,鳳大小姐來了只管往里請就是了。”看門人一臉的和氣。
以前她們來,阮府的人看她和小姐總跟看仇人似的,這會兒這麼和氣,倒讓竹韻心中生疑。
她狐疑地往看門老頭臉上看了幾眼,又走回馬車邊來扶鳳紅羽。
竹韻挑起簾子來,“小姐,阮府的人請我們進去。”
鳳紅羽“嗯”了一聲,王生拿了個小腳凳放在車門前,鳳紅羽踩著凳子就著竹韻的手走下馬車。
鄭凌風見她這般動作輕柔,一個十足的大家閨秀的樣子,不免笑了起來。
鳳紅羽送了一個“你是白痴”的眼神。
鄭凌風︰“”
他干干笑了兩聲,“他們倒是識趣,要是不敢開門,我就踢爛這府門。”
鳳紅羽扯了下唇,“我大嫂還在府里,一會兒,你少說話!”
“知道,不會給你添亂子。”鄭凌風嘻嘻一笑。
看門人彎腰陪笑,讓在一旁,請了幾人進去。
“你們三小姐在府上嗎?”鳳紅羽問道。
她看了一眼竹韻,竹韻從袖里摸了個荷包遞了過去。
看門人笑著接了,那話就多了起來,“在呢,今天大公子也回了府,還有府上的幾個親戚也來了。”
大公子?
鳳紅羽一怔,她這才記起阮雨宸似乎有個大哥,是那阮通判的嫡子,一直在什麼地方游學,這是知道家中出事了,趕回來了?
看來,她來阮府來的正是時候。
阮雨宸雖然心思縝密,但應付整個阮府的人,難免會力不從心。
鄭凌風鳳紅羽和竹韻,三人跟著僕人進了阮家的正廳。
果然如僕人所說,阮家正廳里,已坐了一圈的人。
阮家兩位小姐。還有幾位不認識的男男女女,看樣子,是阮家的親戚。
阮雨宸坐在下首。
鳳紅羽和阮雨宸的目光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正首是阮夫人,和一位二十五六歲的青年公子。
男子同阮夫人長得很像,相貌生得還算周正。
雖然生得臉龐圓潤,一副書生模樣,但那兩眼的目光渾濁,眉毛散亂,像是一副縱欲過度的樣子。
鳳紅羽心中暗笑,這哪里是求學歸來的樣子?
這是“采花”回來還差不多。
這樣看來,阮家的生意被阮雲楓接手,也是說得過去的。
阮通判不懂,生的兒子也是個紈褲子弟。
鄭凌風看了一眼阮公子,也是輕哼一聲,一臉的鄙夷。
“阮夫人好。”鳳紅羽依舊客氣的朝阮夫人頷首行了一禮。
鄭凌風只點了點頭,搖著大折扇站在她的身後。
阮夫人對鳳紅羽是厭惡至極,可又不敢得罪鳳紅羽,何況,她身後還跟著個武安侯世子鄭凌風。
阮夫人勉強地扯了個笑容,“鳳大小姐,來者是客,請坐吧,鄭世子也請坐。”
有丫頭端了茶碗放在客座上。
鄭凌風不客氣的撩了袍子先坐下了,也沒接茶碗,而是閑閑搖晃著扇子,將眼珠子滴溜溜地朝屋中眾人臉上看來看去。
“多謝夫人了。”鳳紅羽則客氣地微微一笑,“我是來看大嫂的,不巧,夫人府上有客人到了,沒打攪吧?”
“也不是客人,都是阮氏的遠親,來看小宸的大哥。庚生,這位是你三妹妹的小姑子,鳳府的大小姐。”阮夫人做著介紹,又指著鄭凌風道,“這位是京城武安侯府的鄭世子。”
阮庚生站起身,朝鄭凌風拱手行了一禮,“鄭世子,久仰了。”
“本世子現在是鳳大小姐的隨從,你不必對我奉承,有什麼話,你跟鳳大小姐說就是了。”鄭凌風淡淡看了一眼阮庚生,不客氣的說道。
阮庚生討了個沒趣,便又走向鳳紅羽,朝鳳紅羽拱了拱手。
“鳳大小姐,在下一直游學在外,今天才回,听聞了家中近日發生的事情,這里,先替家母向鳳大小姐陪個不是。”
他說完,客氣的鞠躬一禮。
鳳紅羽忙抬手一攔,“阮公子,我與阮夫人之間的誤會已經解開了,你何必再多禮?”
“要的,要的,您身份尊貴,當得起這份禮。”說著,他又鞠了一躬,態度十分的恭敬。
“是啊,鳳大小姐,俗話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今天庚生代他母親給鳳大小姐陪禮了,鳳大小姐就原諒他母親吧?”坐在正廳中的其他的阮家人,紛紛說道。
鳳紅羽淡淡朝那幾人看了一眼,她要是不受了這份禮,明天一準有人說她拿樵擺架子。
“阮公子孝順,我若不表態,倒讓阮公子寒心了。”鳳紅羽微微一笑,“過去的事,就讓他如雲煙一般,往後,大家還是親戚。”
親戚也要看表現,背後捅一刀,她也不會手軟。
“四娘,五娘,鳳大小姐表態了,你們還愣著干什麼?還不快上前見個禮?有她照拂著,相信,羅家人也不敢再來鬧事了!”阮夫人忙著招呼自己的兩個女兒。
阮五小姐和阮四小姐忍著心中的不情願,給鳳紅羽行了一禮,“鳳姐姐。”
“都請起吧。”鳳紅羽朝二人抬手。
今天,阮府里唱的是哪一出?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阮家人今天對她這麼恭敬著,倒讓她做不了冷臉人。
阮雨宸也看不明白,微微皺眉靜靜地坐著。
就在這時,一個婆子走進正廳來,朝阮夫人行了一禮,看了一眼鳳紅羽說道︰“夫人,老夫人請三小姐過去呢。”
阮雨宸一愣,因為小叔斷腿一事,老夫人已經有六年沒有跟她主動說話了,今天為什麼會請她去說話?
鳳紅羽和她對視一眼,兩人心中都浮起疑惑。
阮夫人這時笑道,“鳳大小姐,其實今天阮府里請了親戚來,也是為了商議小宸的婚事。貴府的老太爺和老夫人都不反對她再嫁,那麼她的婚事,我們阮府就做主了。
相信你也知道,雲楓這孩子是喜歡著小宸的,他決定退出阮家,改回原姓,這樣一來,就可以娶小宸了。”
阮雲楓退出阮家?
那阮家的財力又會由誰接手?
鳳紅羽的目光飄向上首,那個正坐著喝茶的阮家公子。
阮庚生,一個縱欲過度的人。
顯然,阮雨宸也驚住了。
她站起身來看向阮夫人,“母親,我是不會嫁給小叔的。”
“可這件事,老夫人已經做主了。”阮夫人道,“縱使你不願意,也去跟老夫人親口說一聲。”
阮雨宸咬了咬唇,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往正廳外走。
鳳紅羽上前一把抓著阮雨宸的手,“大嫂,我跟你一起去。”
她記得,第一次看到阮老夫人的時候,阮老夫人看著阮雨宸的目光就含著怨恨。
為什麼會忽然同意阮雨宸嫁阮雲楓了?
這著實有點奇怪。
阮雨宸看了她一眼,想說什麼,但看到一屋子的人,她還是忍住了。
鄭凌風也站起身來,“本世子也去看看,反正無聊,阮夫人,你不介意本世子到貴府的後院里賞賞花吧?”
他目光淡淡看向上首的阮夫人。
鄭凌風脾氣不好,身份又高貴,阮夫人更是不敢得罪。
“鄭世子請隨意。”阮夫人笑容得體。
。
三人帶著侍從一離開,阮夫人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不見了。
阮庚生將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冷笑一聲,“娘,鳳紅羽居然還敢上阮府來?她這是在藐視我們!”
“她來了正好,不就是一箭雙雕了麼?”阮夫人冷笑,“你父親入獄,便是她慫恿著阮雲楓搞的鬼!”
“今兒我回來,他們休要得逞!”阮庚生冷笑。
阮五小姐的手里緊緊地拽著帕子,兩眼中戾色翻滾,“大哥,對鳳紅羽那個賤人,你下手時千萬不要手軟!我們姐妹兩人就是被她給害的。要不是她搞鬼,我們哪里會被羅橫纏上?爹爹不想我們受委屈,才會對羅橫動了殺手!”
“妹妹放心,我跟娘都安排好了。”阮庚生冷笑,“我本想收拾一下阮雨宸,讓阮雲楓就範,沒想到,鳳紅羽來了,正是天助我也!”
阮庚生得意地哈哈一笑。
阮夫人又對幾位做陪的阮家親戚說道,“今天有勞幾位做個見證。”
“那是當然,夫人放心好了。身為阮家人,當然得護著阮家,怎能讓阮家的錢流入外人之手?”那幾人也是個個義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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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陵風搖著大折扇,大搖大擺地走在鳳紅羽和阮羽宸的身側。
他瞅瞅附近無人,拿著扇子擋著嘴,小聲對鳳紅羽說道,“鳳紅羽,阮夫人上次在靜園前丟了丑,跟你有仇的事,早已傳得人盡皆知了。
今天她對你這麼和善,只怕是有鬼吧?而且,阮老夫人不是一直不喜歡你大嫂嗎?這會兒忽然同意了婚事,我怎麼瞧著,反常得很?”
阮雨宸也想到了這一點,剛才在正廳里礙于人多,她不好說,這會兒馬上停了腳步,憂心看向鳳紅羽,“小羽,你還是別去了。”
鳳紅羽卻笑著搖了搖頭,“不,我跟你一起去見阮老夫人。”
她來了阮府,相信阮老夫人也知道了。
她已經說了要去拜會,又不去了,別人只會說她心胸狹窄、不知禮數。
更何況,她也真的很想知道,阮府里又想拿阮雨宸做什麼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