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選擇自己的婚姻,皇上大手一揮將我指婚給你!
我將自己操勞成黃臉婆子,你倒好,為了一個外人,同我翻臉了,我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她哭著嚷著,忽然從座位上跳起來,朝一旁的桌子角上撞去。
鳳嘯手快,手中的拐杖一攔,將她掀翻在地。
鳳老夫人沒撞到桌,硬生生摔倒在地,疼得眼花直冒。
她借著流著的淚水,開始耍賴坐在地上號“哭”起來。
“哭”聲一聲高過一聲。
試圖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她又哪里知道,除了一個李嬸,其他的人早被鳳太老爺攆走了。
“要想死就去死!老夫不吃你的那一套!”鳳嘯冷笑,“你敢滴血認親嗎?”
鳳老夫人一怔,哭的聲音漸漸的低了。
鳳老太爺目光冷冷繼續說道,“洞房的那一夜,老夫根本不在鳳府,而是去了宣宜的墳前,同她說了一宿的話,那天晚上陪著你的,是丁香!不是老夫!
老夫同宣宜幼時相識,孩提時起,就互許終身,我們夫妻八年,患難與共,要不是有了繼業,老夫早已隨她走了。
這世上,或清純,或妖嬈,或溫婉的女子眾多,只有她曾打動過老夫的心。她心懷天下,悲憫世間人,就算是死,也不曾拿仇人說事!你拿她作比較,你配嗎?”
鳳老夫人驚得徹底哭不出來了。
鳳老太爺又是冷笑一聲,“你跟羅明正的事,老夫在你沒有嫁我鳳府之前,就已知曉,之所以沒有說出來,是看在羅明正救了我兒的份上!才善待你!你以為,老夫是懼怕皇上懼怕我柳府嗎?哼!”
“”
“可老夫沒想到,你居然挾恩圖報,將我鳳府攪得雞犬不寧!先是針對羽丫頭,這會兒又是昀小子,你若想繼續做你的鳳府女主人,就從此安份一點!若想離開鳳府,老夫成全你,拿著你的休書回柳府!”
鳳老太爺重重的“哼”了一聲。
袖子一甩,將拐杖橫拿在手里,大步走出了東廂房。
鳳老夫人身子一軟,整個人都癱倒在地,臉色死白。
李嬸一直躲在廂房外的廊檐下,偷听屋里兩人的對話。
听到有腳步聲從屋里往外走,她才敢探頭去看。
直到鳳老太爺的身影完全消失,跨過垂花門,走向了西廂房,她才敢從廊柱後走出來,快步跑進屋內。
正屋外間的地上,鳳老夫人像丟了魂兒一樣,跌坐在地上。
“老夫人,你這是怎麼啦?”
“扶我起來。”
李嬸扶著老夫人重新坐回椅內。
“老夫人,老奴看見老太爺氣沖沖的走了,是不是又罵你了?”
“他全知道了。”
“什麼?”李嬸吸了口涼氣。
她是鳳老夫人當年的貼身丫頭,四十多年來,一直服侍著老夫人,對于老夫人的事,她件件知曉。
“這個死老頭子!”老夫人哼哼地罵道,“嫁他鳳嘯,又不是我自願的,那是皇上的指婚!我有了身孕的事,又不是故意要瞞他!他居然說我騙他!
明正為救他的兒子死了,他就這麼對我麼?忘恩負義的老匹夫!”
李嬸說道,“老夫人,現在當務之急,要將事情告訴給丞相大人和姑太太啊,您一人全部承擔著,只怕不是老太爺的對手。”
鳳老夫人點頭,“對,你說的沒錯,得快緊給他二人遞話!承志就不指望了,我算是白養他了,他居然處處幫著鳳家人!他也不想想自己身上留的是誰的血!”
“是,老奴明白。”李嬸應道。
當下,兩人又商議了一番,李嬸進了里屋寫信去了。
一刻時間後,她拿著兩封信給鳳老夫人先過目。
鳳老夫人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信上的內容,將信折疊好又遞回給了李嬸。
又道,“羅家小郎呢?你一會兒抽空去看看,別讓老頭子一時氣狠了下了死手,他家剛死了一個兒子,就這一個小兒了,再別出事。”
李嬸應道,“老奴明白。”
。
李嬸去了柴房,卻早已看不到羅圓的影子,連麗姨娘也不在。
她一打听,原來兩人已被老太爺打了一頓攆出了鳳府。
麗姨娘是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
鳳老太爺只命她收撿了幾件衣物,丁嬤嬤帶著幾個僕人將她哄走了。
鳳二老爺對身邊的女人一向都不熱心,眼見她給自己丟了臉,更是問也不問。
麗姨娘將貼身衣物細軟,卷了個小包抱在懷里,憤恨地走出了府門。
她站在鳳府前的大街上,冷冷看著鳳府的府門,咬牙低聲罵道,“居然趕老娘?等著吧,老娘會卷土重來,一個一個收拾你們!哼!”
羅圓被趕出去的時候,還被管家貴喜領著人拿棍子打了一頓。
而且,鳳老太爺放出話來,從此往後,不準他進鳳府的府門半步!
羅圓摸摸身上的銀袋子,好一陣懊惱。
歡歡喜喜來了一趟鳳府,只得了干奶奶打賞的十來兩銀子,加上前天母親來看干奶奶,帶回去的一百兩,離著去金陵城的路費還差了一大截。
他煩惱的抓了抓頭發,且先回家同母親商議著再說。
。
李嬸將兩封信,悄悄地送了出去。
回到瑞園時,她吃驚地發現,老夫人住的東廂房里,來了不少人。
管後宅的丁嬤嬤正指揮著七八個婆子小廝,將屋子里的東西往外抬。
李嬸心頭一驚,快步走上前去。
“丁香,你在干什麼?你膽子不敢搬老夫人的東西!”
“老太爺說了,東廂房的屋子太破舊了,已命人將四祥閣清掃了出來給老夫人住,四祥閣屋子多,寬大氣派,最符合老夫人的身份。
如今,老夫人已經搬到那里去了,你還不趕緊的去四祥閣?老夫人身邊沒有人照顧怎麼行?”
丁嬤嬤的臉,一如既往的木然,沒有一絲兒的表情。
李嬸怒道,“四祥閣自打二夫人被休後,已經半年沒有人住了,又一直關著,怎麼能住人?是不是你公報私仇蠱惑著老太爺做的決定?”
丁嬤嬤的表情淡淡,“你若不信,自己去問老太爺,抱歉,我正忙著,沒時間跟你廢話!”
她木著臉,帶著一眾僕人抬著東西揚長而去。
李嬸恨得咬了咬牙,只得轉道去了四祥閣。
四祥閣也是鳳府較大的一處院落,當初鳳二夫人風光時,花著心思拾輟。
奇異的花木假山自然不會少。
但自打鳳二夫人出了事,鳳二老爺將園子里僕人全趕了出去,就一直空著。
經過一個春天一個夏天的瘋長,院子里的草都有一人多深了。
好在是秋天,不然,很可能會從草里竄起幾條蛇出來。
園子的門口守著一個婆子。
看見李嬸走來,婆子才懶洋洋地站起身來,拿鑰匙開了園子門。
臉上似笑非笑的說道,“李家嬸子,老太爺有話,說,沒什麼事的話,嬸子就在園子里陪著老夫人。萬一老夫人要拿點東西,沒有人幫忙,她摔了,踫了,可是你的責任!”
這便是軟禁了!
李嬸自知,老夫人的大勢已去,不敢同這婆子頂嘴,自己推門進了園子。
才收腳,李嬸又听到身後“ 當”一聲,園子門被人關了,還有嘩啦啦落鎖的聲音。
那看守的婆子說道,“老太爺還有話,園子門一天會開三次。分別是早上的辰時,中午午時,下午酉時,每次開一刻的時間,過後不開!”
李嬸冷哼一聲,等著吧,丞相大人得知消息,一定會來救老夫人的。
她冷冷轉身,伸手扒拉著荒草,走進四祥閣。
四祥閣在鳳二夫人被休趕走之後,就一直沒有人打理,園子外長滿荒草。
十來間空空的屋子里,四處布滿蜘蛛,還不時的有老鼠跑過。
屋頂上,還有不少蝙蝠如幽靈般忽然飛過,直將人嚇得心兒都要跳出來。
鳳老夫人被人拖進屋子里,她就沒敢落座。
因為,桌椅上全是灰塵,她根本沒法坐。
“老夫人,你還好吧?”李嬸走上前扶著她的胳膊。
鳳老夫人的身上,還穿著早上那身宴客時穿的衣衫
只是被鳳老太爺一呵斥,下午被僕人們一拖拽,衣衫上滿是皺褶和塵土
她的頭發也亂了,幾只金釵險險的掛在發間。
“李嬸。”
鳳老夫人一把抓著李嬸的胳膊,感慨還有一個忠心的僕人跟著她,卻又怕李嬸也跑了,她可就叫天天不靈了。
她將頭上幾只金釵和手上的鐲子戒指,一股腦兒全退了下來,塞進李嬸的手里。
“老夫人,老奴不敢拿。”李嬸很是惶恐
“拿著!打點府里人還用得著!老東西將我關起來,我可不能由著他!”鳳老夫人咬牙怒道,“一定要請來丞相!”
李嬸說道,“放心吧,老夫人,老奴已將信送出去了。”
“羅家小公子呢?”
“被老太爺攆走了,還說,再不許進府。”
“真是不講道理的老頑固!”鳳老夫人憤恨地咬牙切齒,“羅家是我的干兒,那孟昀也不是他親生的,他居然寵著孟昀趕走我的人!豈有此理!”
李嬸安慰著她,“老夫人,你先忍忍,丞相大人來了就好了。”
“忍?怎麼忍?”鳳老夫人站在屋子中間,直皺眉頭,這個鬼地方,堪比冷宮。
當初的四祥閣,是府里最華麗的園子。
鳳二夫人手頭上有錢,又個會享受的人,花著很大的心思,拾輟園子,現在可好,椅子三兩個,沒有一個是穩當的,床上床板也是斷的,天曉得睡上去會不會掉到床底下。
窗戶紙也沒有一張好的,不時的透著風進來。
這幾日天氣還算晴好,要是再往後走,下起雪來,她就得凍死了。
。
鳳玉珞和鳳玉玟,還有鳳二老爺到鳳老太爺的跟前求情,鳳老太爺閉門不見任何人。
而且放出話來,誰來求情,誰就自請出鳳府。
鳳玉珞和鳳玉玟哪里還敢求情?
鳳二老爺顧及孝子的面子,也不敢求情了。
但是鳳玉珞和鳳玉玟卻不願老夫人被關著,她們的母親都已死,要是沒有個人平時幫著她們,住在這鳳府的後宅里,只怕日子艱難。
鳳二夫人害死了鳳玉玟的弟弟。鳳玉玟想到鳳玉珞外祖家的家勢,將那股恨意藏了起來,兩人如今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兩人想到今後的日子,馬上就坐不住了。
親自去了丞相府,說明了情況。
加上鳳老夫人送到的信,柳丞相馬上坐了馬車來到了鳳府。
鳳老太爺為何忽然將姑母關了起來?著實的奇怪?
還是那老頭子發現了什麼?
柳丞相揣著心事來到鳳府,僕人們自然不敢攔著,放他進了瑞園。
鳳老太爺穿著一身家常衣,來到西廂房外間接見他。
柳丞相客氣的上前行了禮,只是,那臉色清冷得很。
“姑父,听兩位佷女說,您將姑母關起來了,為何?”
“為何?”老太爺冷笑,“你既然知道我將你姑母關起來了,就該知道原因!明知故問做什麼?”
“老爺子,不過是個外人而已,您何苦跟姑母嘔氣?羅家雖然是外人,可當年為了救繼業,人家死了一個兒子,也算不得外人啊!”
鳳老太爺冷笑,“何為外人,何為內人?柳賢佷,你姑母為何認羅家人為親,當老夫不知?”
柳丞相被訓得臉上一窘,他恨恨地甩了甩袖子。
“鳳姑父,你和姑母的婚事,可是先皇主的婚,柳家還存有當年的賜婚聖旨!除非姑母在婚後不守婦道,姑父就永遠不得休妻!否則,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聖旨?欺君?”鳳老太爺的氣息一沉,冷笑一聲,“所以啊,老夫又沒有說休她,會好好的善待她!柳賢佷兒,你在擔心什麼呢?她會一直住在鳳府里!直到老死!”
“那麼請姑父放出姑母!”
“夫人犯錯,做丈夫的難道不能處罰麼?她將府里的銀子一次又一次的外借出去,沒有收回,已然是在敗家!
陷害晚輩,心思歹毒,不配為長者!妻以夫為天!這是大趙國的律法,丞相佷兒身為三公之一,怎會不知趙國的律法?她身為老夫的夫人,老夫為何不能處罰?”
柳丞相又被氣得一噎。
他“蹭”地站起身來。
鳳老太爺面無表情朝門口喊道,“貴祥,丞相大人公務繁忙,速送大人出府!”
“是,老太爺!”鳳太爺的長隨貴祥走進屋來,彎腰朝柳丞相做了個請的手勢,“大人,請吧。”
柳丞相面色一沉,甩袖走出了瑞園的西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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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圓回到家里,將鳳府里的事,一五一十的說與了自己的父母听。
羅夫人嚇得當場就變了臉色。
“什麼?你干奶奶被關了?”
“是啊,他們還打了我一頓,我身上一共著了十二棍子,現在這身上還是青的。”羅圓將衣衫掀起給父母看。
羅夫人心疼兒子,忙著找藥給兒子抹藥。
羅銀海卻捏著胡子沉思起來。
“鳳老夫人這一被關,等于羅家徹底的斷了財路。不行,羅家不能就此等死!”
“爹,事不宜遲,咱們趕緊去金陵,听說那里出了個古墓,哪怕是挖出一箱珠寶,羅家都會發上一筆巨財!”
當下,羅家三口簡單的收拾了一下,租了一輛馬車,匆匆趕往金陵。
羅銀海想的是大兒子還有些生意在那兒,多少能折算一點銀子,還能找阮家索賠一點,來還京中欠下的債。
羅夫人想的是,阮家的兩個小賤人,無論如何,也要弄到羅家來當妾!
大兒死了,不是還有小兒麼?
羅圓想的自然是那批古墓中的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