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讓她回娘家?
傳了出去,那還不得讓人笑死?
但老太爺發火的樣子,叫鳳知音著實有些害怕。
她咬了咬牙,忍著怒火,只得低頭應道,“是。”
鳳知音心中明白,她的這個娘家,是無論如何都不能丟的。
相公當年只是個清貧書生。
要不是鳳老太爺的銀錢相助,相公不可能高中殿試第三名,更不可能得到幾位大學儒的指點。
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官職。
老太爺雖然沒有入仕為官,但朝中還是有不少人買他的面子。
自己相公若要調任回京,女兒將來在太子府能立穩足,還是得靠老太爺。
想到這里,鳳知音便忍住了。
九福朝鳳知音和陸冰清,做了個請的手勢,“姑太太,表小姐,請吧。”
陸冰清憤恨地朝鳳紅羽瞪了一眼,暗自咬牙切齒。
死妮子,敢背後搬弄是非,這仇,她記下了。
母女倆跟著九福,離開了老太爺的西廂房。
鳳紅羽坐在老太爺的一側,手里捧著茶碗,閑閑地喝茶。
並不將那母女倆怨毒的表情,放在眼里。
報恩,鳳府做到了。
但想得寸進尺,想將整個鳳府的人都踩到腳下,由著鳳老夫人和她的子孫們擺布,怎麼可能?
前世,雖然害死大嫂母子的是鳳二夫人,但背後的指使,一定是鳳老夫人。
鳳老夫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女被老太爺罰了,卻愛莫能助,除了怨恨著鳳老太爺的冷情外,也將滿肚子的怒氣轉移到鳳紅羽的身上。
偏偏鳳紅羽全程神情冷淡的坐著喝茶,對她祖孫三人看也不看一眼的冷傲態度,更讓她怒火沖天。
“李嬸,回東廂房!”老夫人冷冷地轉身,扶著李嬸的手,也離開了老太爺的屋子。
今天的老太爺,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劈頭蓋臉的對她們祖孫三人就是一頓狠罵。
若當著他的面教訓鳳紅羽,老頭子定然又得護著,時機麼,總會有!
鳳老夫人幾人一走,西廂房又陷入了沉寂。
鳳老太爺望著屋子的門口,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小羽,你有沒有怪爺爺?”
“沒有。”鳳紅羽放下茶碗,不假思索地開口說道,她知道老太爺說的是什麼意思,“爺爺是世上最好的爺爺,爺爺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對的。”
“不,有件事,爺爺做錯了。”鳳老爺子的神色黯然起來,“爺爺不該娶繼室,倘若當年將柳氏養在府外頭,鳳府也不會是今天的局面。”
自己的孫女這麼乖巧,老婆子卻總是使著壞心針對她,讓他惱火。
“爺爺的想法不對。”鳳紅羽拉著他的手,搖了搖頭,“世上娶繼室的人家多的是,繼夫人跟先夫人的子女相處得好的人家也不少。但鳳府是個特殊!”
鳳老太爺偏頭來,眯著眼看她,“”
鳳紅羽冷笑,“四十五年前,爺爺不娶柳氏,也有揚氏,李氏進府。先皇不會讓鳳府的女主人之位空著!他要的便是有人挖空著心思,讓鳳府的後宅不得安寧,若是個本份的人嫁進來,說不定下場會和奶奶一樣。”
鳳老太爺的眉尖狠狠的皺起,抿唇不語,“”
鳳紅羽又道,“好在二叔為人憨厚誠實,爹不在京城的日子里,這府里的大小事,都是他操心著辦好的。若是娶了李氏,揚氏,或是當初先皇說的崔氏,指不定會將府里鬧成什麼樣子!”
鳳二老爺沒有隨老夫人的刻薄性子,為人誠實本分。
她被鳳玉珍幾姐妹當眾奚落,被鳳二夫人明里暗里的算計,都是鳳二老爺從中周旋解圍。
鳳老太爺默了默,拍著她的手嘆息說道,“總之,讓你受委屈了。”
鳳紅羽安慰他一笑,“不會,有爺爺疼我,我不在乎其他。”
前世,她混沌度日,沒有看清鳳老夫人的為人,沒有細查奶奶的死因,白活了一場。
這一世,她可不會由著別人踐踏鳳府!
。
。
鳳府的祠堂建在府里的東北角上。
九福帶著鳳知音和陸冰清走到祠堂的時候,祠堂的門已大開著,管後宅的丁嬤嬤已候在那里了。
“姑太太,表小姐,請吧。”
丁嬤嬤的臉,同往常一樣,毫無表情,只微微朝二人點了點頭。
這模樣在鳳知音和陸冰清的眼里看來,仿佛是在嘲笑她們。
陸冰清心中早已忍著一肚子的怒火,看到丁嬤嬤的臉,那怒火就忍不住了。
她眼神森寒,咬著牙,大步走過去朝丁嬤嬤揚手就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惡狠狠說道,“我是鳳府的表小姐,就算我被外公罰了,也是你們的主子!你不過是我府里的奴才!竟敢用這種表情看我?誰借你的膽子?”
丁嬤嬤站在祠堂門口的台階上,她根本沒有想到陸冰清會出手打她。
雖然她個子高大,但畢竟年紀已過六十了,腿腳不利索。
陸冰清年輕身子矯健,這一巴掌又是帶著十二分的怒意。
丁嬤嬤腳下站不穩,身子一倒,頭撞上了一旁的石柱。
“ ”的一聲,崩出一地鮮血。
丁嬤嬤頃刻就暈死過去。
九福嚇了一大跳,慌忙奔上前去扶她,“嬤嬤?你怎麼啦?”
鳳知音也吃了一驚。
她知道這婆子在老太爺心中的地位,趕忙拉著女兒的手跑進了祠堂,又擔心有人進來,還將門反軒了。
九福看著那緊閉的祠堂門,眼底都要射出刀子來了。
。
鳳紅羽離開瑞園,剛回到鸞園。
就听到竹韻同荷影在聊天。
“丁嬤嬤怎麼會嘲笑陸小姐?是陸小姐找的借口打人吧?”竹韻呵呵一笑。
荷影說道,“我也不相信,丁嬤嬤本來就不愛笑。也得虧丁嬤嬤命大,只撞破了一塊頭皮,要是撞得厲害,命都會沒有了。”
“怎麼回事?丁嬤嬤為什麼被打?”鳳紅羽朝兩個丫頭各看了一眼。
竹韻嘴快,馬上跟她說起了丁嬤嬤險些被陸冰清打得喪命的消息。
“小姐,這表小姐的氣量也太小了,自己做了錯事,居然拿一個下人出氣!听九福姐姐說,陸冰清是以為丁嬤嬤在嘲笑她被關了祠堂,才動手打人的。”
“嘲笑她?”鳳紅羽想笑,“她有什麼值得嘲笑的?真當自己是這府里的表小姐了?爺爺認她,她便是,不認她,她什麼也不是!”
想著要不是丁嬤嬤,她的父親可能就死老夫人手里了,鳳紅羽頓時眉尖一挑,臉色也沉了下來。
“荷影,帶著傷藥,我們去看看丁嬤嬤。”
“是,小姐。”
鳳府的僕人,大半隨主子們住在園子里。
只有少部份做粗活的,住在西園的四福園里。
丁嬤嬤曾是宣宜公主的侍女,現在又是府里身份最高的管事嬤嬤,等于就是半個主子了。
按理說,這等身份,完全可以到府外另外買宅子住著。
她的兒子管家貴喜,就得了老太爺的恩準,到府外辦宅子安家了。
可她依舊同其他打雜的僕人一樣,住在府里專門蓋給僕人們住的房子里。
唯一顯出她身份不同的地方,便是她住了兩間屋子,有個小丫頭給她端水打雜服侍她。
屋子收拾得干淨齊整,沒有任何華貴的東西。
鳳紅羽挑起布簾子走進屋的時候,丁嬤嬤正躺在里屋的床上。
她半闔著眼,一張灰白的臉上,毫無生氣,額頭上包著紗布,有血漬從里溢出來。
“嬤嬤。”鳳紅羽輕輕地喊了一聲。
丁嬤嬤微微睜開眼來,一臉驚喜,“公主。”但旋即,她發現認錯了人,神色也暗下來,“是是大小姐啊,您怎麼到這兒來了?老奴這里可是髒亂得很。”
說著,她扶著床靠要坐起身來。
小丫頭給鳳紅羽匆匆行了禮,又慌忙去扶她。
鳳紅羽上前制止她,“嬤嬤躺著別動,我讓荷影給你看看傷。”
丁嬤嬤忙擺手,“不礙事。”
荷影已走上前,取出帶來的傷藥一一放在小桌上,說道,“嬤嬤,你年紀大了,不像年輕人忍忍就過去了,老年人一點傷也不可以馬虎的。”
荷影將她頭上的紗布一揭開,那血就汩汩的往外冒,傷口看著不大,卻是很深。
荷影慌忙灑了藥粉,拿干淨紗布給包上了,又給她喂服了補血丸。
鳳紅羽抿了抿唇,眉尖不由得皺起,眸色也跟著冷了下來。
“嬤嬤,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白吃這份虧的。”
丁嬤嬤將她的神色看在眼里沒說話,等著荷影替她重新敷好上等的傷藥,便將小丫頭和荷影支開了。
她嘆了口氣。
“大小姐,你犯不著替老奴一個下人出頭,姑太太的親表哥可是柳丞相。姑爺又是金陵知府。如今的鳳府,可是惹不起他們。”
“”
“大小姐看不慣二房的人,忍一忍,等你嫁出府後,就好了。老奴年紀大了,誰知能活幾日?這算不得什麼。”
鳳紅羽道,“嬤嬤,我們為什麼要忍著?老太爺對她們不好嗎?老太爺不收留她們,她們什麼也不是!救了我父親一命的是老夫人的相好,不是她!也不是丞相府!”
丁嬤嬤坐起身來,又道,“大小姐,雖如此說,但老夫人是老太爺用轎子抬進府里來的,名份在那兒!”
“”
“而且,老太爺和她的婚事,還是先皇做的證婚人,老夫人沒有特大過錯,老太爺就不得休她,她就會一直是大小姐的長輩!她生的女兒兒子,大小姐也要敬重著!”
“”
“若大小姐公然同她們頂撞著,傳出去,于大小姐的名聲不好,大小姐不為自己想著,也要為容王想著不是嗎?外人會說容王娶了個品性不端的王妃,容王的面子往哪兒放呢?”
鳳紅羽的氣息沉了沉,她理解丁嬤嬤的想法。
若不是敬重感念著宣宜公主,丁嬤嬤又哪里會這般語重心長的叮囑宣宜的孫女?
主子死了四十五年,還毫無怨言地為主子的後人操心著,這樣忠心的僕人,可不多。
她也知道爺爺的為難處,遂拉著丁嬤嬤的手說道,“嬤嬤,你放心,我自有法子!我不會做出讓爺爺為難,讓容王為難的事來!”
老夫人沒有錯處嗎?
若仔細找找,是個凡人都會有錯處的!
以小擴大,根本不是難事!
離開丁嬤嬤的屋子,鳳紅羽的目光往祠堂方向看去,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對身旁的荷影說道,“我敢打賭,鳳知音母女倆,一定沒有好好的在祠堂里罰跪。說不定在那兒偷懶享福呢!”
“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添把柴,叫她們老實一點?”荷影眯著眼說道。
“那祠堂里供著我祖母宣宜公主的靈位。公主被皇家人害死,鳳知音母女卻恬著臉去攀附皇家,公主一定寒心,得讓他們在公主的面前好好的認錯才是!”
荷影點頭,“奴婢明白!”
祠堂里,鳳知音與陸冰清,坐在蒲台上在說話。
“女兒,忍一忍吧,等著老太爺一過逝,這鳳府就是老夫人的了。看府里那些刁蠻的老僕人,還怎麼得瑟!還有那個不將我們放在眼里的鳳紅羽,老夫人一定會要他們不得好死!”
“我現在就不想看到他們!”陸冰清咬了咬牙,“一個老虔婆,居然敢笑話我!她不過是一個曾在公主身邊當過差的婆子,有什麼了不起的?”
荷影從門縫里往里看去,果然,那母女倆沒有罰跪,坐在蒲台上還罵罵咧咧的。
她眯了眯眼,將手里一只袋子的東西倒在門口。
口里對著小東西們念念有詞,“去吧,寶貝們,那兒有好吃,將地上那兩個草墊子吃個干干淨淨。”
袋子里的小螞蟻們,仿似听得懂她說話似的,一只只排著隊,整齊地往祠堂里爬去。
沒一會兒,陸冰清就叫嚷了起來。
“娘,這是什麼鬼東西?啊,娘,我怕”
“女兒,快站起來,這些螞蟻像是喜歡吃蒲台草墊,別坐著!”
兩人驚慌著從地上爬起來,跳到一旁。
一大群螞蟻,很快就將兩只蒲台咬光了,沒咬光的,也拖著草末子爬出了祠堂。
陸冰清嚇得驚魂未定,抱著鳳知音瑟瑟發抖。
“娘,這是什麼鬼螞蟻,為什麼吃草墊?”
鳳知音拍拍心口,“還好,它們吃的是草墊,不咬人。”
“雖然沒有咬人,但我們坐哪兒啊?”黑幽幽的石板,摸上去冰涼涼的,這坐上一晚,她嬌嫩的肌膚如何受得了?
“只能坐地上了,冷也要坐。”鳳知音在地上鋪了塊帕子,扶著陸冰清坐下。
祠堂里長年不開窗,陰森寒冷。
陸冰清嚇得身子發著抖,免強坐下了。
只是,兩人剛坐下,供在桌案上的宣宜公主的牌位就倒了,而且,屋中的一排蠟燭也忽然滅了。
鳳知音的膝蓋不由得一軟,撲通著跪拜下來,臉色嚇得死白一片。
陸冰清正詫異時,腿上忽然發痛,也跟著跪倒在地。
而更詭異的是,兩人一跪下,那靈牌位又晃悠悠地自動直立起來。
將兩人嚇得一顆心懸在了嗓子口。
“娘,怎麼回事?是不是有有鬼”
“別別說話,跪跪著就是了。”
兩人于是不敢起身了,就這麼一直跪著。
而祠堂里,又恢復了平靜,那牌位再沒有晃動過。
荷影見二人老實下來,偷偷一笑,悄然地離開了。
。
次日,鳳老夫人得知祠堂里出了詭異的事,女兒和外孫女兒在宣宜的靈位前跪了一夜,咬牙切齒狠狠地罵了一頓鳳老太爺。
李嬸在一旁說道,“老夫人,世上哪里會有鬼?只怕是老太爺罰的她們吧?還是大小姐在裝神弄鬼?”
“我看八成是那個死妮子!那丫頭鬼精得很!”鳳老夫人憤恨說道。
外間有丫頭忽然來傳話,“老夫人,羅家僕人來了。”
鳳老夫人抿了抿唇,將身子坐直了,看了一眼李嬸。
李嬸走到門口,對傳話的丫頭道,“叫她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管事婆子陪著笑臉走了進來。
“老夫人好。”
“嗯。”鳳老夫人捧著茶碗,端著世家老夫人的架子,眼皮微微一撩,看著婆子冷冷說道,“怎麼又來了?”
婆子的衣著打扮,比鳳府的管家婆子要差上不少。
首飾還是成色差的銀飾,這在鳳府,可只有廚娘才會戴。
鳳府里,連小姐身邊的大丫頭們,也是人人都有金飾品。
可見這婆子所在的府邸,並不是豪門世家。
老夫人的貼身嬤嬤李嬸,看了那婆子一眼,將下巴很是抬了抬,滿臉顯現的都是優越感。
“老夫人,跟您說的事”婆子的手捏著靛青色裙子擺,一陣局促。
鳳府的老夫人,在四十多年前,收了府里的老爺為義子,認了太夫人為干娘,讓羅府一個小商戶人家,一下子躋身到了京中的富戶行列。
眼下,還為皇帝做起了采買的行當。
雖然賺的是小頭,柳府賺的是大頭,但生意穩,沒有虧過。
只是府里眼下出了點事,太夫人才派她來求鳳老夫人。
鳳老夫人的女兒和外孫女,被鳳老太爺關進祠堂罰跪了一晚,心頭正沒好氣,見到婆子,那臉色又往下沉了沉。
她昨天去找鳳老太爺,本來是有求于老太爺,求他從府里支出十萬兩銀子給她私用。
可誰知一去西廂房,鳳紅羽那個死妮子居然說到了女兒和外孫女的事。
老頭子的火氣一上來,會有好幾天都亂發脾氣。
再跟他說支錢的事,定然是不會答應的,說不定還會招罵。
她只好忍住了沒去找老太爺。
老夫人看了一眼那婆子,沉聲說道,“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跟你們太夫人說,我會幫上忙的。最遲三天。讓她再耐心地等等。”
對于羅家,鳳老夫人現在有種尾大甩不掉的感覺。
當初,念在與羅郎昔日的情份上,她認了羅家太夫人為義母。
認了羅郎的佷兒為義子。
幫他們家從一個小商戶做到了為皇家采買軍衣的大商戶。
可羅家簡直是獅子大開口的,一來就是十萬五萬的要銀子。
她又沒有管家,銀子從哪里來?
當初,二夫人崔氏還在的時候,還能從那里挪出來一點。
二夫人一死,老頭子居然將管後宅的事務交給了丁婆子。
外面鋪子的財務,則是全給了林氏。
她依舊是個閑人!
說得好听是鳳府的女主人,說難听的,只是個吃閑飯等死的。
婆子听到鳳老夫人的話,很是有些失望。
但還是恭敬地說道,“讓老夫人費心了,老奴這就回去回話去。”
婆子走後,鳳老夫人身邊的李嬸上前收茶碗,說道,“老夫人,羅家來借了好幾回銀子了,只怕是家里出了大事了吧?”
“可不是出了大事了麼!”鳳老夫人嘆了口氣。
原因,她沒敢跟李嬸說。
羅家專門負責兵士軍衣的制作。
誰知裁剪出來的布料尺寸出了差錯,全都縫制不了衣衫。
只得全部重新采買布料,重新制衣。
皇子們親征的大軍,九月初一就得出發,軍衣在月底就得交到兵部。
離交貨的時間,十天時間都不到了。
要是在八月底還趕制不出來,羅家義子可是要被砍頭的。
可羅家孫兒賭輸了銀子,欠了不少債,將公家的錢也輸光了,家里死勁的搜羅也填補不全。
羅家便求到了她這里。
她有心不想管,但羅家的太夫人卻拿當年的事來威脅她。
鳳老夫人不想舊事公開,因為會對兒子對女兒對外孫女的名聲不利!
鳳府再沒落,有當過大都督的老太爺在,也比小商戶出身的羅家強。
見鳳老夫人愁苦著臉,李嬸說道,“老太爺那里走不通,不是還有三夫人那里麼?三夫人手里掌著府外的鋪子,手里有錢呢!”
三夫人?林氏?
李嬸的話,讓鳳老夫人的眸光忽然一亮。
對啊,林氏手里有著小金庫。
她怎麼沒有想到?
“對,你說的沒錯。”鳳老夫人眉梢一揚,冷笑一聲,“正好,可以敲打一下林氏!”
。
慕容墨離開京城的第七天,鳳紅羽收到了他的信。
信是羅二送到府上來的,竹韻笑呵呵送到她手上,她一時愣住了。
慕容墨給她寫了信?
看著信封上熟悉的字跡,鳳紅羽心頭一陣亂跳。
信很厚,她捏著信封,許久都不敢拆開。
因為,這是她活了兩世,慕容墨寫給她的第一封信。
“小姐,這麼厚的信,奴婢猜著,有十來頁了吧?王爺得花一個晚上的時間寫了吧?”竹韻站在一旁,嘻嘻笑著。
鳳紅羽橫了她一眼,將信遞到她面前,“想知道,拆開念給我听听!”
竹韻吐了吐舌頭,“奴婢可不敢,王爺知道了會打斷奴婢的腿的!”
綠影子一閃,人已飛快跑掉了。
鳳紅羽扯了下唇,拆開信封來看。
果然,信有十八頁之多。
全是用著墨龍閣內部才看得懂的古文符號寫的字,可見他的細心,就算遺失,他也不擔心有人看得懂。
鳳紅羽一頁一頁地翻著。
前十頁,寫的都是金陵幾大家族的情況。
她眯著眼,慕容墨為什麼跟她說金陵世家的事情?
後幾頁寫了近日鎮江水患的問題,大致上說,水患不嚴重,在做災後重建。
末了,才是用了兩頁紙反復地問她有沒有想他。
有沒有想?
鳳紅羽耳根一紅,“沒有!”她哼哼一聲。
信的最後一句,則說是要鳳鎮川即刻前往鎮江。
要三叔前往鎮江?
難道是慕容墨想讓三叔在鎮江立一番建樹?
鳳紅羽將信收好放入臥房床頭的暗格里。
。
林氏的玉蘭堂。
鳳紅羽才走進園子的門,便听到老夫人的冷喝聲。
“林氏,枉我們信任你,你倒好,進了一批爛布料!這得讓鋪子里虧損多少?”
竹韻撇了撇唇,“小姐,老夫人又在訓林氏了!”
“進去看看!”鳳紅羽眸色一沉。
才安靜了兩天,又開始鬧了。
玉蘭堂的正屋里,鳳老夫人和鳳老太爺分別坐在上首的兩側。
林氏站在屋子中間,低著頭,手里捏著一塊布料一言不發。
一旁的桌上,擺著幾捆染色不勻的布匹。
屋子里不見鳳鎮川,大約是怕老夫人看出端倪泄漏消息去,才不敢露面。
“出什麼事了,爺爺,三嬸?”鳳紅羽走上前,扶著林氏的胳膊問道。
“小羽,看你三嬸干的好事,她高價買進了一堆次品,現在賣不出去了,白白浪費了幾萬銀子。她這是想將鳳府的生意整垮嗎?”
鳳紅羽走上前翻看著布匹,她緊抿著唇,沉思起來。
這幾卷棉布,質地結實,也是上等品。
只不過,這布匹的染色出了問題,的確是賣相不好。
“有多少,三嬸?”
林氏嘆了口氣,“有一千三百匹。”
“听听,這麼多,這麼多啊!”鳳老夫人一陣長吁短嘆。
鳳紅羽一笑,“我有辦法處理!”
“你怎麼處理?這布料的顏色黑一塊白一塊,誰要?”老夫人冷笑一聲。
“這樣的布匹放在京城賣,當然是沒有人願意要了。但將它做成穿在里頭的棉衣,就會有人要!”鳳紅羽說道。
“做成里面穿的棉衣,也難看,只有窮人才穿這等次品衣衫,有錢人誰穿?”老夫人冷笑,“可就算是做成成衣按著成本價賣,窮人也買不起!積壓起來處理不掉,也是虧!”
“有錢人被困在荒島上,拿錢都買不到東西的時候,好看與不好看的衣衫,有什麼區別嗎?”鳳紅羽微微一笑。
“丫頭,你想說什麼?”鳳老太爺手里拄著拐杖,看向她問道。
鳳紅羽沒有回答老太爺的話,而是轉身又看向林氏。
“三嬸,進這批料子,一共花了多少銀子的成本?”
“四萬三千兩銀子。”林氏道。
老夫人冷笑一聲,“虧掉了這麼多的錢?林氏,你當鳳府滿府里都是銀子啊?由著你虧著玩?”
“不就是四萬兩銀子麼?府里少了這些錢就揭不開鍋買不起米吃飯了?”鳳老太爺又開始嗆老夫人。
“這只是成本,若是賣出去,還能賺上這麼多,現在可好,倒貼了!”老夫人冷笑。
鳳紅羽看了一眼老夫人,勾唇一笑。
她對鳳老太爺說道,“爺爺,您說的沒錯,鳳府不缺錢。但鳳府缺人的關注,若我們將布料做成冬衣送往鎮江受災一帶,民眾穿著棉衣,就會想起鳳府,想起曾經的宣宜公主。”
“這麼多的布匹,賤價賣也有一萬兩銀子收回。”老夫人嘟噥了一句。
“你閉嘴,你個鼠目寸光的死婆子懂什麼?”鳳老太爺冷喝一聲。
鳳老夫人氣得閉了嘴。
老太爺目光微凝看向鳳紅羽,“送去賑災?”
鳳紅羽點頭,“對,爺爺。當年,公主在北地三城不是常常這麼做麼?眼下鎮江出現水患,再有錢的人家,房子一倒,家園一困,田地里減產,也會窮得衣不附體。現在是八月末了,早晚天氣已十分的寒冷,再往後,也會越來越冷。送去冬衣,可謂是雪中送炭!”
鳳家大房的人手握重兵多年,是趙氏皇家的心頭刺,卻沒有被趙氏皇家連府除掉,是因為有北地三城的鳳家軍在。
有三城的百姓感念著當年公主對他們的施舍與救助。
鳳府人全死,他們必反。
是以暗衛的刀劍來護鳳府,還是以民心來護鳳府。
鳳紅羽相信,老太爺,比她更懂這個道理。
三城民眾就足以讓皇上膽怯,若更多的人呢?
鳳老太爺目光沉沉看著鳳紅羽,眉眼里浮出笑意來,“丫頭,不愧是老夫的孫女,好,就這麼定了,不就是四萬多兩銀子麼?鳳府里虧得起!事不宜遲,林氏,你馬上讓人去準備著!若是辦得好了,就不罰你了!”
林氏松了口氣,“是,老太爺。”
她感激的看了一眼鳳紅羽,轉身去吩咐管事婆子去了。
鳳老夫人想告倒林氏的計劃又落空,黑著臉,憤恨地離開了玉蘭堂。
屋里人都走後,鳳紅羽才對老太爺說起慕容墨的信來。
鳳老太爺眯著眼看向她,“墨小子要你三叔去鎮江?”
“是的,爺爺,孫女覺得,鳳府不能一直處于被動。”
不能是對方發招時,鳳府才想起還擊,萬一對方出狠招,可就招架不住了。
鳳老太爺的目光朝門外望去,秋日的天氣,陽光極好的照進屋子里來。
他坐在陰影里,神色莫名,嘴唇緊抿著,似乎陷入沉思了。
“去吧,都去吧!”半晌,他才開口說道,“我瞞著你奶奶的事,一直不告訴你,就怕你沖動闖出禍事出來。現在,有墨小子看著你,總不會出事。”
鳳紅羽臉一黑,“爺爺,我是您孫女,哪有說自己孫女不如別人的?”
“你本來就不如他!”鳳老爺子吹了吹胡子。
鳳紅羽︰“”
林氏回到玉蘭堂的時候,鳳老太爺已離開了。
鳳紅羽正在鳳鎮川書房里,叔佷二人正神色嚴肅的說著什麼。
“事情可辦好了?”鳳鎮川抬頭看向林氏問道,“剛才你被老夫人罵了,我又不能出去幫你。”
鳳鎮川歉意的上前握著她的手。
皇子們還沒有出征,鳳紅羽叮囑著鳳鎮川,哪怕是天塌了,也不得隨意走到玉蘭堂前堂去。
被府里不懷好意的人傳出消息去,鳳鎮川就有危險了。
林氏笑了笑,“這不好好的嗎?你擔心什麼呢?”
鳳紅羽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三嬸,剛才你走得急,我忘了問了,那批布料究竟是怎麼回事?鋪子里的伙計可都是干了多年的老人了,怎麼會沒有發現?付了錢才知道收了次品?”
林氏嘆了口氣,“那天鋪子里比較忙,大約伙計們是那時疏忽了。”
“鳳府的綢緞莊,開了四十多年了,哪天不忙?還是那天出了特別的事?”鳳紅羽又問。
“也沒有特別的事,就是老夫人帶著幾個相熟的夫人到鋪子里看面料,恰好那天貨到。七八個夫人在呢,鋪子里的伙計們都上前卻給夫人們拿料子看,只有一個老誠的伙計去收貨。大約是一人忙不過來,才出了差錯。我已經將那個辦錯事的伙計給打發走了。”
老夫人去了鋪子里?
這是巧合還是老夫人在壞事?
鳳紅羽眯了眯眼,“三嬸,帶我去府里的綢緞莊看看。”
林氏點了點頭,“好。”
。
鳳府的綢緞莊。
那個被林氏開除掉的伙計,又被找了回來。
鳳紅羽坐在鋪子後堂的賬房里,捧著茶碗,目光如炬盯著那伙計。
“你叫什麼?”
這是個五十開外的老伙計,瘦小精明的樣子。
他不敢抬頭,說道,“林福。”
“前天的布匹到貨,是你一人驗貨的?”
“是。”
“林福,老夫人給了你一百兩銀子吧?”
“沒沒有。”
“二百兩?”
“”
“三百”
羅福身子開始發抖。
“說!”鳳紅羽猛的一拍桌子。
羅福嚇得“撲通”一聲跪下了,“大小姐,真的沒有。”
“那你腳下靴子上的那粒大珠子從哪兒來的?值十多兩銀子一粒吧?”鳳紅羽眯著眼,緊緊的盯著他。“有人看見你去買的時候,用的可是鳳府的銀票,全是一百兩一張的。羅福,鋪子里發工錢,幾時用百兩的銀票了?還是你偷的?不說實話,便送你去順天府衙門里吃板子!”
羅福再不敢瞞著了,哭著說道,“大小姐,你饒了小人吧,小人的銀子是老夫人賞下的,她賞了小人五百兩銀子,要小人不必驗貨,直接入庫!”
林氏赫然看向鳳紅羽。
鳳紅羽笑了笑,“你敢誣陷老夫人?你沒有說實話!”
“千真萬確呢!”
鳳紅羽沉思了一會兒,打發走了伙計羅福。
林氏冷笑,“果然是老夫人搞的鬼!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老夫人一定跟供貨的那一方打過招呼,讓他們收了四萬三千兩銀子,只發價值便宜的貨來。她自己賺那中間的差價,要是查出來,便是我沒有把好關驗好貨!就全是我的責任!”
“居然挖自己府里的牆角!”鳳紅羽冷笑,“知道原因,還要知道她為什麼這麼做!竹韻!”
竹韻走了過來,“小姐!”
“去暗中查查看,老夫人為何會忽然要大筆的銀子!”
“是!”
。
竹韻查的消息很快。
到下午鳳紅羽回府時,她也回府了。
“小姐,你知道我查到了什麼消息嗎?”
她眉眼笑得彎彎,一副得意的神情。
“快說,別賣關子了!”荷影伸手敲敲她的頭。
竹韻揚了揚眉,“是京中一戶商戶,姓羅,專門為兵部采買物品。他家有個小兒子是老夫人的義孫子!最近還纏上郁翰林家的小姐了。”
“老夫人的義孫子?”鳳紅羽眯著眼冷笑一聲,“還真是吃里爬外啊!”
“還有一個消息,小姐一定敢興趣。”竹韻彎唇一笑。
“是什麼?”鳳紅羽抬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