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仙樓?”崔二公子細長的眼眸微微眯起,心情大好地甩了甩袖子,“若是事情成了,那染行的鋪子,本公子不要也罷了,而且,本公子還會送一份謝禮給你!”
他長相並不算太差,但笑起來帶著一份猥瑣,讓人看了心生不喜。
秋氏心中冷笑,不要鋪子?那鋪子是你的嗎?天下臉皮最厚的恐怕就是這崔二公子了。
鳳二夫人死後,所有的嫁妝都被二老爺扣在了鳳府里。
崔家沒有一絲怨言。
當然,這其中的原因,秋氏並不知道。
“好說好說,促成一樁姻緣,也是積了一分德。”秋氏心中鄙夷,臉上依舊露著溫和的笑容。
當下,她同崔二公子商議了一番如何約出鳳紅羽,如何將事情辦成了。
崔二公子便興沖沖地走了。
秋氏看著他的背影冷笑幾來。
她將暈倒的胡媽拍醒,扶著坐起來。
胡媽揉了揉險些被踢斷的腰,一把抓著秋氏的胳膊,往秋氏身上看了看,急急問道,“夫人,那個無賴沒有打你吧?”
“沒有,我怎麼會蠢得被他打?”秋氏扶了扶發髻,勾唇一笑,“我想了一個長遠的計策,可以一石三鳥!咱們快些準備去!”
胡媽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拍身上的灰,跟在她的後面小跑著。
“夫人,如何一個一石三鳥?”
秋氏腳下步子如飛,見一路都無人,她揚唇一笑,“那崔二公子好色又貪財,不如將鳳紅羽那死妮子許給他!”
胡媽奉承的笑道,“果真是一石三鳥呢!趕走了崔二公子,教訓了鳳紅羽,而且,咱們四小姐從此便是府里最尊貴的小姐了!”
“我家玉玟本來就生得不比鳳紅羽差,那死妮子,只是生得命好,是長房嫡女,又是跟皇家沾著一絲親罷了!”秋氏眼里閃著嫉妒。
主僕二人很快就回了秋氏的園子。
秋氏換了身出門穿的衣衫,沒有坐府里的馬車,而是從街市上租了一輛小油布馬車,到了吉慶街。
但她並沒有急著進聚仙樓,而是進了對面的一家說書唱曲的茶館。
崔二公子已在約好的地方等著她。
“我已經瞧見你府上的馬車停在了聚仙酒樓的前面,也向伙計打听過了,鳳紅羽正在里面呢,說是吃了晚飯才回。這期間可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你可要安排好了。”
“放心,按著名義上說,我可是她的長輩,她會听我的,到時候,你看到我做的記號便趕緊進房間!”
“這個不勞你費心!”
兩人又作了些具體的商議,秋氏便離開了茶館來到了聚仙樓。
崔二公子從二樓走到一樓的一處窗子邊上,一邊嗑著瓜子听著說書,一邊盯著對面的酒樓在看。
鳳府的這家酒樓,一樓二樓是散客,三樓是包間。
秋氏選的是三樓最邊上的一只包間。
此時那間屋子的窗子緊閉,崔二公子抓耳撓腮的盯著窗子,急不可耐的數著時間。
。
聚仙樓里。
鳳紅羽陪著林氏來查上個月酒樓的帳本。
她對管帳一事並不熱衷,見幫不上林氏什麼忙,便帶著竹韻到二樓吃著茶水等著。
她挑的這張桌子靠著窗子,正好看到吉慶街的繁華。
趙國北地雖然與北燕常有戰事爆發,但遠在南方的京城臨安,卻從慕容氏的大周國起,已有一百余年不見戰火硝煙。
百姓們安居樂業。
京中的商鋪是一家緊挨一家,晚上更有熱鬧到二更天的夜市。
像對面的說書茶館和鳳家的這種酒樓,更是忙到三更天才打烊。
因是午飯過後時分,酒樓的人並不多。
二樓更是冷清,零星散坐著兩三桌客人。
這時,樓道里響起了腳步聲,有主僕二人走到二樓的樓道口,停住腳步往鳳紅羽方向觀看。
侍女裝扮的女子說道,“咦,小姐,前面窗子邊坐著的紅衣女子,像是鳳家大小姐!”
“我看見了,不用你提醒!”
正閑坐著百無聊賴的鳳紅羽,听到有人提起她,不免回頭來看。
原來是柳清澤的二妹妹柳清雯。
上回,在城外的青雲庵竹林賽琴會上,柳清雯與慕容墨的堂妹曾取笑過鐘鈴兒。
兩人因家世要高過鐘鈴兒,因此那天取笑鐘鈴兒的話語最難听,笑的聲音也最大。
鳳紅羽便將她記了下來。
柳清雯今天著一身輕緋色煙羅裙,身材苗條,相貌與柳清雅十分的相像,只是她的臉要圓潤一些,一雙眼眸浮著孤傲。
鳳紅羽心中輕笑,果然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倆,除了相貌上有些區別,這神情可真是一個模子刻的,同樣的孤傲不可一世。
柳清雅誤會她會搶太子,而與她為仇,但這柳家二小姐這般嫉恨她,可有些莫名其妙。
她一向不喜這種矯揉造作自命不凡的世家小姐,便將頭扭頭,喝著茶水看著街景打發時間。
柳清雯淡淡看了一眼鳳紅羽,心中一陣鄙夷。
果真同姐姐說的一樣,這鳳紅羽坐無坐相,吃無吃相,除了一張臉,沒有一處能讓人想多看兩眼的地方。
鳳紅羽扭著身子無骨兒一般靠著桌子坐著,飲茶像喝灑一樣豪飲,如牛一般,呵!
鄉巴佬一個!
就她這般,還被太子與容王雙雙看中,也不知她給他們施了什麼妖媚之術。
柳清雯眼波浮著譏諷,下巴微抬走到鳳紅羽比鄰的桌邊站定。
侍女皺著眉頭說道,“二小姐,公子不是說,已經定了三樓的雅間嗎?咱們坐這兒做什麼?”
“雅間里坐著怪悶的,就這兒吧!通透涼快!”
“是,二小姐。”
但柳清雯並沒有坐下,而是看了一眼鳳紅羽,唇角浮著冷笑。
她伸手摸摸桌子皺起眉頭道,“怎麼油膩膩的?月蘭,去,將管鋪子的掌櫃叫來!這麼髒,還怎麼叫人坐著吃飯?”
“是,小姐!”月蘭到樓下叫人去了。
柳清雯的聲音不剛走來二樓找了桌子準備坐下的兩人,听到她的話,也伸手摸摸,很快也高聲叫起了小二。
“店家,太髒了!有沒有擦桌子?”
竹韻撇撇唇,低聲對鳳紅羽道,“小姐,這柳清雯也太矯情了吧,這是酒樓,哪家的酒樓桌子上沒有一點油漬的?”
“她是一品大員府上的千金小姐,自然嬌氣一點,別理她。”鳳紅羽淡淡說道。
店里掌櫃認識柳清雯,自然是不敢得罪的,陪著笑臉說道,“柳二小姐莫要生氣,小店家親自給您擦干淨。”
五十多歲身材圓胖的劉掌櫃,親自拿著抹布將柳清雯面前的桌子擦了不下十遍。
柳清雯才挑了一下眉,“免強過得去吧。”
劉掌櫃這才吐了口氣,笑道,“柳二小姐,可以上菜了吧?”
“不急,我在等我哥哥呢,你先上壺好茶吧。”
“好 !”
茶水端來了,柳清雯又是一聲驚呼,“凳子這麼髒?你們怎麼做生意的?”又聞了聞茶水,“這是洗碗水吧?什麼怪味?伙計,將你們掌櫃再叫來!”
劉掌櫃走到樓下,那氣還沒有緩和過來,只得又托著一百七八十斤的胖個子爬到了二樓。
又是一番卑微的擦拭。
竹韻低低的冷哼一聲,“小姐,這柳清雯是故意的吧?她就不能將桌子與凳子一同說嗎?劉掌櫃那麼胖,可憐他爬了兩回樓梯還要反復擦洗,這天又熱,看他都累得直喘氣。”
“她當然是故意的!”鳳紅羽冷笑一聲。
柳清雯的吵鬧,將本來想吃飯的幾桌客人給吵跑了。
啪
鳳紅羽猛地放下茶杯,她眼神一眯站起身來。
這時,被樓上舉動驚動的林氏也走上樓來了。
“怎麼回事?我是這兒的東家,跟我說說。”林氏拿眼神示意鳳紅羽繼續坐著,不要操心店中的事情。
“怎麼回事?你們店中的桌子凳子有沒有擦過啊?我這身裙子可是千金一件呢,弄髒了你們賠得起嗎?”柳清雯抱著胳膊,眼神斜睨傲慢一笑。
林氏怔了怔,只得微微一笑,從自己袖中抽出一塊雪白絲帕,在桌上與凳子上各擦拭一番。
她陪著笑臉,說道,“柳二小姐,你看,干干淨淨呢,一點也不髒啊?你就放心在這兒用餐吧。今天,我們酒樓給你打個八折,怎麼樣?大家都是親戚”
柳清雯冷笑,“八折?笑話,我柳家沒有銀子嗎?吃打折的飯菜?傳出去,沒得掉了身價!”
林氏臉色一僵︰“”
“先將你們店子里最好的茶水端一壺上來,等我哥哥來了再點菜!”柳清雯這才拂了拂袖子坐下來。
林氏朝劉掌櫃看了一眼。
劉掌櫃長吐一口氣,帶著小伙計端茶水去了。
很快,一套上好的骨瓷茶壺茶杯端到了柳清雯的桌子上。
林氏親自沏起茶來,“柳二小姐,這是今年新出的特級雲霧茶。你嘗嘗看?”
柳清雯沒說話,抬手去接林氏的茶杯。
這時,只听她驚呼一聲,盯著林氏道,“我的裙子,這身裙子是宮里尚衣宮里的嬤嬤們縫制的,是上好的雲錦,你陪得起嗎?”
林氏忍了忍,說道,“柳二小姐,明明是你自己撞了我的胳膊,我的手沒拿穩,茶水才潑下的,所以,弄髒你裙子的人,是你!”
“你敢耍賴?”柳清雯呼地站起身來,揚唇冷笑,“咱們就到順天府的衙門里說話,如何?”
“你”林氏氣得一時語塞。
這柳清雯是柳丞相的二女兒,千金小姐,她林氏是個外地嫁來媳婦,品階又低。
真鬧起來,不光柳丞相會對她施壓,府里的老夫人也會幫著娘家佷孫女而說她。
“裙子哪兒髒了?我來看看。”看了半天熱鬧的鳳紅羽再也忍不住了,朝這邊走來。
“小羽你別管這事。”林氏拉了拉鳳紅羽的手。
鳳紅羽卻道,“三嬸,既然是府里的鋪子,我作為鳳家人就得關心著。”
她裝著俯身去看柳清雯的裙子,手指悄悄的伸向柳清雯的腰際。
柳清雯只覺得腰身忽然一酸,本能的身子一歪,撞向了鳳紅羽。
鳳紅羽跌到在地,發髻晃了晃,頭上的一只珠釵滑落下來掉到地上,摔碎了。
“糟糕,這可是皇後娘娘前幾天賞給我的,清雯小姐,你說怎麼辦?”鳳紅羽伸手撿起珠釵皺眉說道。
柳清雯一怔,旋即冷笑道,“你少訛我了,這怎麼可能是皇後娘娘賞下來的?”
她臉色雖變了,但仍裝高傲嘲諷笑道。
“你若不信,咱們也到順天府里去說道說道啊,正好,你要告我三嬸,我同你理論,大家,不如一起?”鳳紅羽微微勾唇一笑。
柳清雯想挑事,得看看地方!
居然敢到她鳳家的鋪子來鬧事!
“怎麼回事?”樓道口,一抹天青色的身影一晃,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了過來。
柳清雯唇角動了動,眨著眼,從大大的眼眶里滾出兩滴淚來。
她一指鳳紅羽,“哥,她們欺負我,將茶水潑到我的身上,還誣賴我弄壞珠花,要到順天府里告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