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毅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莫三娘眼看他要拒絕,急著說道,“我們家阿秀你也見過,人長的呢,水靈靈的,說話甜,懂禮貌,心地善良。哦,你別看她那傻樣兒,她還會操持家務活兒呢!”
年嵩附和道,“對的對的!”
莫三娘以為尹毅不會搭理他們,他卻開口了。
“為何是我?”
年嵩和莫三娘心里咯 一下,一時覺得難堪。
莫三娘干巴巴道,“沒有別人了。”
尹毅一時無言,他並非要故意為難,他知道他們的難處。
莫三娘看著尹毅認真的問︰“尹毅,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嫌棄咱們家阿秀傻?”若是真嫌棄那便算了。
尹毅腦海中浮現那傻姑娘的臉龐,一瞬的,他矢口否認︰“沒有。”
莫三娘心中一喜,“那你娶阿秀當媳婦吧,好麼?”
娶傻姑娘當媳婦?
尹毅忽然憶起故人曾經說過的一番話。
他說,如果你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你想照顧的人,那就去照顧吧。這也許無關愛,但一定是忠誠的,是甘之如飴的。
他和傻姑娘沒有過多的交集,但每次一看見她巴巴的眼神望著他,他就想照顧她,替她遮風擋雨。
尹毅說︰“婚姻不是兒戲,你們想好了。我條件並不是很好。”
年嵩道,“我們早想好了,就看你的意思了。”
莫三娘補充道,“他日你若是有中意的人,可以在納,我們絕不干涉。”就是得和阿秀生個一兒半女的來照顧她下半輩子就行了。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良久,尹毅目光沉沉,點點頭,答應了。
年嵩和莫三娘相互看了看,都松了口氣。
尹毅說︰“若是娶了她我便不會負她,我會保她衣食無憂,一生平安。”這是承諾。
莫三娘怔了怔,眸子一熱。
臨走前,尹毅讓他們把兩籮筐的大米帶回去。
年嵩本來是推遲的,畢竟東西都拿來了,哪里有在拿回去的道理。可是尹毅臉色黑的嚇人,年嵩生怕他一個不悅悔婚了,帶著莫三娘灰溜溜的就把大米挑走了。
十天後。
尹毅登門求親,肩上扛著一頭鹿。
這天,家中只有年阿秀一個人,她坐在家門口,嘴里含著隔壁家小孩送給她冰糖葫蘆。
尹毅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她。
倆人四目相對。
年阿秀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好像在思考他是誰,好一會兒後她好像想起什麼,一溜煙兒,跑了過去。
“尹毅!”
尹毅嘴角微微上揚。
年阿秀問︰“你是來找我的麼?”
尹毅說︰“算是吧。”
年阿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一只手正準備給他開門。一瞬的,她想起什麼,又沒開了。
她說︰“家里只有我一個人。”
“嗯。”他知道。
“所以還不能給你開門。阿娘說我一個人在家的時候只能給阿爹、阿娘、阿城、香冬開門。”
“嗯,你娘說的對。”
年阿秀想了想說︰“我陪你在這里等他們回來。”
尹毅笑了笑,沒說什麼。
年阿秀看見他扛著的東西,問︰“這個是什麼?”
“鹿。”
“它為什麼那麼乖的在你肩上睡覺?”
“它死了。”
“那,是你殺的麼?”
“嗯。”
“……”
年阿秀露出復雜的表情。
尹毅說︰“覺得我是壞人?”
年阿秀點點頭,又搖搖頭。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們中間隔著一個門,像是一條無形的線,倆人誰也不動,就在線那里。
年阿秀吃個冰糖葫蘆弄的嘴巴外邊都是紅紅的。
尹毅看著看著,鬼使神差的,伸手上去。
粗糙的指間在她滑嫩的臉上劃過,年阿秀不太舒服,她搖搖頭以示不滿。
尹毅這才回過神來尷尬的收手,他輕咳道,“臉髒。”
年阿秀並未在意。
她問︰“這個鹿是給我們的嗎?”
尹毅說︰“這是聘禮。”
年阿秀不知道聘禮是什麼,她只是配合的點點頭。
“阿秀。”
“嗯?”
“聘禮是提親用的。”
“哦,那你是要娶我嗎?”她問的坦坦蕩蕩。
傻姑娘這樣直白的問,冷不丁的,他臉和耳朵升了一個溫度。
最後,他點點頭。
年阿秀笑哈哈道,“既然娶了我,就要給我洗碗啊!”她高興的又咬了一口冰糖葫蘆。
尹毅說︰“好。”
“吶,你要不要吃一口糖葫蘆。”
“你吃。”
“我就在吃啊。”
“……”
午時
一家人才從田地里干活回來了。
他們看見尹毅扛著頭鹿有些訝異,隨及相互望了望,會心一笑。
一家子熱情的把尹毅請進屋子里坐下。
年阿秀沒和他們在一起,一個人跑到院子里看那頭鹿了。
莫三娘抱怨道,“瞧瞧那傻丫頭,也不長長腦子,你來了那麼就久也不知道給你開門,一會兒我去說說她。”
年阿城小聲低估道,“她有腦子長麼?”
香冬在一旁听見了,捏了一下他的手肘,“說什麼胡話呢你!”
尹毅說︰“阿秀做的對,本就不該給外人開門。”
年嵩竊喜,不錯不錯,沒成親就知道護著了。
莫三娘笑道,“成親後便不是外人了!”
八月六,良辰吉日,宜婚。
尹毅和年阿秀成親了。
香冬為年阿秀簡單的涂上胭脂,盤起長發,帶上頭冠,換上喜服。
香冬看著銅鏡里的年阿秀問︰“阿姐你看,漂亮嗎?”
年阿秀看了看里面的人,指著銅鏡說︰“她和我長的一樣呢!”
香冬被她逗笑了,“是呀,居然和阿姐長的一樣呢!那是里邊的人漂亮呢,還是你漂亮呢?”
年阿秀歪著腦袋認真的在想,“里邊的人更漂亮些吧。”
香冬笑的合不攏嘴,欲要說些什麼,外邊的人就開始催了。
“里頭的新娘子準備好了沒有?可別錯過了時辰!”
香冬應道,“好了好了,這就來!”她急急忙忙的給年阿秀鋪上蓋頭,囑咐道,“這東西可不許自己掀下來,這可得新郎官才能掀的,記住了嗎?”
年阿秀答非所問︰“嗯,香冬我肚子餓死了!”她今天都沒有吃東西呢。
香冬把她帶出去邊走邊哄︰“在忍忍就好了,新娘子晚上就有很多東西吃了!”
年阿城叫了熟人過來敲鑼打鼓頂花轎,新郎官尹毅騎著匹馬在前面,年阿秀披著蓋頭什麼也沒看見就被推上轎子了。
外面鬧哄哄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年阿秀只知道她好餓好餓。
莫三娘一路上走著笑呵呵的,隨行的媒婆子笑道,“這新郎官長的還挺俊!”
莫三娘得意道,“那可不!”
沈桂花酸著牙說︰“這長的俊沒幾年就納個新的回來了!”
媒婆子反駁道,“納就納唄,反正阿秀始終是正房,這男人三妻四妾又不是什麼見怪不怪的大事,你家那位不也這樣嗎?”
沈桂花被氣的滿臉通紅,“你……”
“我有說錯麼?”
“你別說我,你自個兒也好不了多少!”
“我又怎麼了,你今天最好給我交代清楚!”
“……”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邊走邊掐,沒多久就到達目的地了。
待進了大院兒,湊熱鬧的人都漸漸散了,留下的只有年家人。
尹毅平日里沒和什麼人過多的接觸,也沒什麼人請。來的客人也只有看他從小長大的老夫子劉清明。
劉清明是村里頭的教書先生。據說年輕時還是文狀元,後來戰亂,朝廷形勢所逼,他被奸人所害,來到了這里。
劉清明來時帶了一副字贈予兩位新人。
‘歡慶此日成佳偶,且喜今朝結良緣。秋水銀堂鴛鴦比翼,天風玉宇鸞鳳和聲。紫簫吹月翔丹鳳,翠袖臨風舞彩鸞。’
年家人不禁感嘆,文化人就是不一樣啊!雖然他們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靈牌前面,一張㓦G 歡曰ㄖ頡 br />
一對新人拜堂成親了。
沒什麼繁瑣的規矩,只是往那一站,就算禮成了。
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了。
屋外
尹毅按照禮數給大家敬了一杯酒,在恭恭敬敬的稱年嵩和莫三娘爹娘。
年嵩笑道,“快坐著別客氣!”
莫三娘和香冬不知在說些什麼笑在那里。
年阿城本想灌尹毅幾杯酒,可礙于劉清明在。要知道,平日里他沒怕過誰,就怕教書的。
一頓飯下來,其樂融融。
年阿秀一個人在婚房里坐著坐著便嚎啕大哭了起來,為什麼沒有人啊!她好餓啊!她要餓死了!
她越想越委屈,生氣的把蓋頭拿起來擦鼻涕眼淚。
她一抬頭,看見桌面上都是糕點。想也沒想,她就往嘴巴里塞。
嗯,真好吃。
吃著吃著,年阿秀又開始大哭起來了,眼淚直流,她不知道為什麼哭,心里就是覺得堵堵的好難受。
待她停止哭了肚子也飽了,又開始困了。
她把重重的頭冠扯下來丟在一邊,繡花鞋一脫,就鑽窩被里了。
尹毅一進屋就看見桌面上凌亂不堪,地上還有頭冠和蓋頭。
傻姑娘已經睡著了,眼楮腫腫的一看就是哭過,臉上的妝也花了頭發亂糟糟的像個花貓。
尹毅目光沉了沉。
他把桌面收拾了一番,在把地上的頭冠和蓋頭拾起。
他把蠟燭熄滅了,月光從窗外灑進來,星星點點,透了些許光進來。
他來到床邊幫她調整舒服的姿勢才躺下。
倆人離得遠,中間隔著一個人的距離。
尹毅不知在想些什麼,躺了一會轉頭輕聲對她說,“對不起。”
黑暗中,他听著她均勻的呼吸聲安心的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