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可以預知命運,姜瀾做不到。
……
今天的天氣不錯,雪後初晴,陽光從平鋪的雲層上灑下,照在姜瀾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她捧著英語書,嘴巴開合,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課桌上投下窗戶的影子,李瑩瑩正在生氣——姜瀾已經兩天沒有對她笑了,也已經四十八個小時沒有和一起討論八卦了!
這很過分的耶!
但是李瑩瑩的失落僅僅持續十五分鐘,就在姜瀾那句“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飯”中化為烏有。
李瑩瑩總是這樣沒心沒肺,即使是心情低落時,也會因為一件小事而開心,將負面情緒拋到火星去。
早讀課進行一半,姜瀾的班主任孫凱走進教室招招手。
“姜瀾、林溪墨,你們兩個出來一下。”
于是兩人同時起身,一瞬間教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兩人身上,讀書的聲音有一秒的停頓,然後就在孫凱嚴厲的目光中恢復正常。
學生只是好奇為什麼班主任會叫林溪墨和姜瀾,讓班級最漂亮的兩個女孩同時出去,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當然,姜瀾和林溪墨心里都非常清楚原因。
下一秒鐘兩人同時看向對方,目光接觸,林溪墨臉上還有淡淡的紅痕,不仔細看很難看出來,姜瀾對她報以微笑。
兩人走出教室,孫凱皺著眉頭看著自己班里最漂亮的兩個女孩。
他對兩個女孩印象都不壞,林溪墨就不用說了,簡直是他教書十余年遇到最滿意的學生,姜瀾也可以,成績不優秀,但很乖巧,而且家世好卻不跋扈。
能同時教導這樣兩個漂亮女孩,即便孫凱是一個年近四旬的中年大叔,即便他一向認為自己當得起為人師表四個字,且對這兩個女孩絕對是師生之情,但不免也要多看幾眼。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愛美之心四十歲的男人也有之。
這兩個女孩站一起,一個冰清玉潔,一個國色天香,當真如同世間最難得的雙生珍寶,動人心魄。
孫凱有一瞬間的恍惚,他才發現讓這兩個女孩站一起實在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情。
然後下一秒他恢復正常,立刻輕咳一聲,掩飾自己的尷尬︰“那個……你倆知道我找你倆來的目的吧?”
兩人點頭。
“那你倆誰來給我說說事情的經過吧,雖然……安靜的家長已經來說過了,但是我還是想听听你們倆有什麼想說的。”
開口的是林溪墨,因為這件事情就是由她開始的。
“昨天下午最後一節課,安靜來找我,說是我偷她的東西,之後她就去翻我書包,在我書包下面發現了一個電子詞典……”
這個年代的電子詞典雖說不是什麼稀罕玩意,但是還沒達到後世學生們人手一部手機的情況,一款電子詞典也要一兩千塊,林溪墨自然是沒有的。
之後的事情姜瀾已經大概清楚,安靜以為抓住把柄,對林溪墨不依不饒,想要把她待到小樹林教訓一頓,卻沒想到半路殺出自己這個程咬金,偷雞不成蝕把米。
林溪墨的聲音如同涓涓細流,平平淡淡卻沁人心脾。
等到她把整件事情敘述完,孫凱說道︰“安靜家人說是你偷的東西,還說姜瀾打人,那麼……是你偷的嗎?”
“不是!”林溪墨聲音不大,態度很堅決。
“老師相信你!”孫凱點頭說道︰“你們倆是我的學生,我相信我的學生,也相信我看學生的眼光!”
“謝謝老師!”兩人說道。
然後孫凱苦笑一聲︰“但是僅僅老師相信沒用,安靜的家人已經鬧到學校了,他們現在就在教務處,所以……”
“當面對質?”姜瀾瞥了一眼遠處的教務樓說道。
“不僅僅如此。”孫凱看了姜瀾一眼說道︰“他們要求嚴懲你們,要求學校必須開除你們兩個。”
“自以為是的蠢貨真多!”姜瀾小聲咕噥一句。
孫凱沒有听清,問道︰“什麼?”
“我想問問學校是什麼態度。”姜瀾很淡定的轉移話題。
“學校……唉……”孫凱嘆息一聲才說道︰“原本校長和王主任的意思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卻不想安家人死活不同意。”
“咦?他們找到靠山了?”姜瀾問道。
孫凱再次多看姜瀾幾眼,心說不愧是大家族出來的人,這方面洞察力就是敏銳。
“是的,不知道為什麼……就在剛剛,咱們市里主管教育的余耀國市長突然來咱們學校調研,然後……他就听說了這件事,現在一群人都在教務處,等著你們兩個過去呢。”
“這樣啊……副市長?好大的後台!”姜瀾笑了一下,看著一直和自己兩人說話,卻並沒有直接帶兩人去教務處的孫凱,明白他的意思。
“孫老師,我可以打個電話嗎?”
終于听到姜瀾這句話,孫凱松一口氣,點點頭頭同意。
讓姜瀾打電話是校長的授意。
畢竟余耀國出現在這里,而且明擺著為安家站崗,這件事就不是孫凱,甚至是校長能左右的了,唯有靠姜家。
倒不是說校長有多偏袒姜瀾和林溪墨——好吧,其實校長還是很偏袒林溪墨的。
畢竟余耀國在這里,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林溪墨不但面臨被開除的境地,甚至不依不饒的安家人會把她繼續報復她!
這種情況當然不是校長希望看到的,他還希望能借助林溪墨考個狀元,給自己增加點上升的資本呢。
而林溪墨這邊,唯一能救她的也只有姜瀾背後的姜家了畢竟這件事姜瀾牽扯的也很深。
姜瀾從口袋掏出一款諾基亞6280——即便她這種不怎麼在意電子產品的人,也感到這款手機實在是古董了。
不過……這不是重點。
姜瀾把電話打倒姜伯儒的辦公室。
老人正在處理一些文件,突然接到孫女的電話,讓他有些奇怪。
姜瀾簡單扼要的將事情的發生經過講述一遍,然後過了幾秒鐘就听到姜伯儒的聲音傳來︰“這樣啊,不用擔心,我給你陳叔叔打個電話。”
“爺爺……”姜瀾猶豫一下說道︰“這件事會很麻煩嗎?”
原主一直是個低調的人,縱然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姜家的孩子,但是她從未因此而囂張跋扈,也從未給姜伯儒打電話讓擺平什麼事情,所以記憶中也就不明白姜伯儒會如何看待這件事,因此才做出忐忑的姿態詢問。
姜伯儒怎麼會猜到這是孫女在試探自己,爽朗的一笑說道︰“沒關系,如果真如你所說這樣,你是在做好事,你的同學是受害者,你們兩個都是好孩子,我們怎能讓好孩子受委屈呢?所以……不要擔心,他們不是要去對質嗎?那就去吧,不要害怕,我會讓你陳叔叔打電話的,如果……他們真的黑白不分,我親自過去!余家嘛……呵呵!”
姜瀾當然不害怕了,得到老人確切的答復,她就有些明白了——姜家還不把余家放在眼里。
這其中的緣由外人不清楚,姜瀾還是知道一二的。
姜家除姜伯儒這一脈以外,姜伯儒的父親還有一個親兄弟,姜伯儒的二叔也自成一支,甚至還要比他們這一支發展的好很多。
自己的這位二太爺曾經位列中樞,雖然退下來有些年頭,有幾分人走茶涼的意思,他們這一支也開始走下坡路,但是只要這個二太爺一天沒閉眼,就沒有人敢小覷姜家。
不過為了避嫌——姜伯儒的發家過程可是受到這位叔叔不少照顧,鹿州很少有人知道這層關系。
當然,這些年雙方的走動確實也不多,在姜伯儒這一輩他們還是堂兄弟,自然比較親近,到父親這一輩離得遠,關系也就淡了,而到了自己這一輩那就更沒交情了,甚至連面都沒見過幾面。
不過姜伯儒也並不是真要借助二太爺家什麼,最多就是借勢而已。
看到姜瀾打完電話,孫凱投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可以走了。”
于是三人向教務樓走去,林溪墨的挺直如玉柱,腳步不疾不徐,高雅的仿佛不曾踩過塵埃。
……
與此同時,一中的教務室中也是極為熱鬧,坐滿人,氣氛卻一點都不好。
正中位置坐著一個中年男子,衣冠楚楚,國字臉,滿面正氣。
這人就是余耀國,鹿州市最年輕的副市長,政治前途遠大。
余耀國自然是不願意參與這樣鬧劇一般的事情中,如此學生間的小矛盾還要他這個市長出面?就算姜伯儒也沒這個面子吧?但是如果能還了安家人情,自己也不介意走這一趟。
至于會不會得罪姜家——他早都想好︰這件事無論如何都只會追究那個偷竊女孩的責任,至于姜伯儒的孫女,屬于關心同學,熱心助人,但是並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品行高潔,行為莽撞,賠償安家一些醫藥費就作罷!
他認為這是最完美的解決方法。
至于那個偷竊女孩的命運,她做沒做這件事已經不重要了,這件事總有人要來承擔!
坐在余耀國左手的就是一中校長辛益民,這位五十多歲的校長倒是很淡定,一口口淺啜杯中的茶,時不時和余耀國聊一下一中的教學建設,畢竟這位市長大人今天來這里的“主要目的是調研”,順帶遇到這件事,想看一下學校的處理方法。
校長另一邊坐的則是教導處的王主任,此時王主任臉色很不好,大冬天還時不時去摸額頭,似乎有冷汗。
心里狠狠嘆氣,你說說你們這些神仙打架,干嘛要殃及我這個小民呢?
就在今早晨,安富山一家來教務處找他,王主任原本準備用和稀泥的方法把這件事遮掩過去,畢竟姜家他真的得罪不起。
可是沒想到自己還沒說幾句話,就“恰好”被路過調研的余市長听到,偏偏余市長還是非常“正氣凜然”表示想要看看學校是如何處理這種品行不端的學生的,于是王主任就覺得也許今天就是自己最後一天當一中的教導主任了。
更讓王主任感到煩悶的是安靜的那個�@呂下瑁 槐嚦尢炷 幔 槐唚米虐簿駁牟± 謐約好媲盎巍 br />
“主任,你看看……你看看,這是醫院的檢查報告,我們家安靜讓打成什麼樣了!差點毀容啊!這些學生……這些學生還有人性嗎?”
王主任听的頭疼,心說你們都是大佬,就不要為難我一個小蝦米了,你還是找校長哭訴去吧。
但是看著校長一副“我很忙,我正在向領導匯報工作”的架勢,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在座的的每個人都心懷鬼胎,辦公室的氣氛有些古怪。
就在這種情況下教務處的門被推開。
孫凱身後跟著兩道明媚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