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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府城有小揚州之譽稱, 當地雖無鹽鐵礦等之利, 卻居京滬大運河之中, 州府財利多倚賴商稅船稅,官府並不刻意打壓商賈之風,加之交通便利宜行,各地行貨船商常年來往駐泊,城中一派繁榮景觀。
林青穗與李崇兩人趕路走得急, 又在半道嘉魚鎮搭了牛車, 行路個把時辰便到了臨安城內。下了牛車之後,林青穗無心閑逛耍玩, 頗為急不可待的問李崇︰“伯, 我們可是直去宋仁堂?”
李崇不由思慮踟躇了一番。
雖他時常來城里藥鋪買藥去用, 但賣藥卻實乃頭一次, 這回口上是應下幫林青穗賣石斛,實際上到底上哪兒賣,能賣得多少銀錢, 李崇林這心里頭也沒底。
不過他既答應了青穗,前幾日便特地托嘉魚鎮的同行王郎中, 在城里打听過行情,王郎中道如今石斛行情不錯, 大戶人家女眷貫用這物調理養護, 因而石斛價格水漲船高, 成色好的鐵皮石斛,能賣出幾兩銀一斤的高價。
李崇以走街串巷行醫治病為生計,賺得的銀錢也不過養得一家溫飽,若說在山間挖得值錢的奇珍藥草,這還是頭一次呢。林青穗那一簍子石斛,起碼得有五斤以上,哪怕只賣出十兩白銀,也差不離是他一年的收入了。
這一般的小藥材鋪子,哪里願出這麼個大價錢,一氣兒買如此多的生藥石斛,就听說大藥房宋仁堂那邊,近來需要收些石斛,但他跟宋仁堂素無往來,同行相輕,大藥房那邊最看不上他們這些鄉野郎中,因此李崇這當口,竟無端有些猶豫躊躇起來。
“先去各藥鋪問問吧,”見林青穗骨碌著黑白分明的大眼楮,全然信任的看著自己,李崇暗暗有些慚愧,領了人直奔藥坊街道。
藥賣得並不順利。街道巷里的幾家藥鋪醫館,李崇領著青穗一一問過,那些伙計藥徒見是鄉野郎中帶著女娃來賣藥,有些看都不看,直接不耐煩的揮手趕人,再有一些說收是收藥,就是要得不多,價錢也不大合適。
藥鋪的人先是不大信他倆真有鐵皮石斛,怕是拿次品冒充的佳品,李崇放下背簍讓坐堂大夫再三驗過貨,老大夫點過頭後,掌櫃又欺他倆村野來的不識貨,把價格壓得極低。
來時王郎中給李崇透了個底,干藥石斛少不得十來兩一斤,生石斛二兩一斤也不算多,因此李崇一口咬定,非得二兩一斤才肯賣藥。
但那藥鋪伙計輕飄飄的嗤一聲︰“你當你這玩意兒是靈芝人參呢?也不去打听打听行情,石斛這玩意又不是多珍稀的藥材,頂多五百文一斤,再高一文都沒這個價的。”
李崇忍氣吞聲的陪著笑臉,“小哥,這石斛雖說不抵人參珍稀,卻也分個好次優劣,我們這是三年生的老鐵皮石斛,上等的佳品,得值這個價。”
“你說是三年生就三年生?”那伙計本就是個不大識貨的,只是掌櫃的有意讓他出面壓價,才任他在這信口胡謅,“保不定你這藥是真是假,江湖郎中行醫半靠運氣半靠騙,拿著假藥說好藥,我們掌櫃心好,才收你這草藥,你去那邊大藥堂問問,看人家理不理你?”
他見李崇無言以對,愈加得意地哼哼兩聲︰“你這郎中,反正是從山里頭挖來的東西,沒費半點本錢,掌櫃的收你半兩銀一斤,還不知足,胃口未免太大,見好就收罷。”
李崇行醫治病十幾年來,雖說行走鄉里上不得大台面,但去到哪家不是客客氣氣的對待,哪里曾受過這樣的輕侮,當下被噎得說不出話來,一張老臉被這輕狂小兒說得薄紅。
“小哥不認得好壞真假倒也罷了,你們坐堂大夫卻是識貨人,方才你家老大夫聞嗅嘗看半晌,也未曾妄言一個假字,小哥你紅口白牙,看都未看過藥,單憑兩片嘴皮子一掀,便說是假貨,未免有些輕狂了呢,”李崇正臊著臉想再多說兩句,站在他身後的林青穗卻探出身來,仰頭望著那伙計柔柔的說。
那伙計喲呵一聲,正要開口斥一聲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黃毛丫頭,“您先別急著搶聲,藥是真是假,還得問你家大夫,”林青穗又開口道︰“孫老大夫,小女便只問您,您說句公道話,這藥是真是假?”她側頭看向遠遠坐在堂後的老大夫。
孫老大夫孫熹這才抬起眼皮看向這邊,只見那丫頭小小的一個人兒,站在李郎中和那伙計之間,還不到兩個大人的肩膀高。小姑娘的相貌清秀,說話的聲音輕柔不失清脆,態度不卑不亢,目光坦然,並無畏色,一時竟看不出這是個從村野來的小丫頭。
孫大夫年過半年,是這妙手堂的坐堂老大夫,醫術雖不甚高明,醫德卻還算過得去,當下只得含含糊糊道︰“倒也看不出是假。”
“那便是真了,”林青穗點點頭,朝孫熹欠身行個禮,“多謝老大夫這句公道話,這石斛既價格談不攏,我們再換處地賣就是,不過,”她再轉眸看向那伙計,“小女本以為,藥鋪上下,哪怕伙計藥徒之流,也該懂些藥理之道,小哥你無知無畏,卻也怪不得你。”
“只是大夫郎中都是治病救命的大善人,連鄉野村人都知感激敬重,小哥身為醫館伙計,也算是半個同行,卻這般輕言詆毀醫藥之術,妄言行醫之道不過靠運氣哄騙,也虧得你館中大夫容得下你這般眼孔淺顯,渾話連篇,”她說完再不看那伙計一眼,拉著李崇的衣袖道︰“崇伯,我們走吧。”
林青穗自顧拉著李崇邁步往門外走,那伙計被她說得蒙怔了片刻,待反應過來正要開口再罵,卻听孫大夫開口喊住了那兩人,“李郎中,小姑娘留步。”
伙計不明其意的朝孫大夫看去,孫大夫卻也看都不看他,只道︰“李郎中,你那石斛確實是難得的上乘佳品,不過我這里所要不多,至多買你一斤,不知你可願賣?”
李崇本以為賣藥無望,還要讓小姑娘出言幫自己辯駁,正對青穗心懷愧意,不想事情又有了轉機,當下一喜,哪里有不願意的道理,可青穗卻扯了扯他的衣袖,旋身對那大夫道︰“容小女冒昧一問,不知是孫大夫想買我伯父的藥,還是這妙手堂要買?”
“有何差別?”孫大夫捋了捋山羊須問,“孫大夫要賣,我伯伯自然是願意賣的,二兩銀一斤石斛,大夫也知我這藥值這個價錢,”林青穗再行個禮道︰“若是妙手堂要買,那怕是有價無市了。”
此言一出,許久沒作聲的醫館掌櫃都沉不住氣了,“喲 ,小丫頭,你這話是說,我妙手堂要買你的藥,你還不賣了?”
“是,”林青穗點點頭,“不大想賣。”掌櫃的哧的一聲輕笑,正要譏諷她兩句,卻听孫大夫又道:“即是如此,那便老朽個人買你一斤藥吧。”掌櫃的和那伙計同時轉頭瞪向孫大夫。
林青穗這才點點頭,再同李崇進屋,走到孫熹問診的櫃前,林青穗從李崇背著的簍子中,信手抓了幾把石斛出來,用竹紙包了之後,掂了幾掂,再加了幾根,“足一斤了,還多了二三兩,以謝孫老大夫方才的公道話。”
孫大夫哈哈一笑,竟就這麼信了林青穗,也不再過稱,道一聲︰“小姑娘倒是個能人,”說罷便從錢袋中,摸出了幾塊碎銀並銅板子,湊足二兩銀,交付給了林青穗。
林青穗再屈身行禮道別︰“多謝老大夫。”
***
林青穗走了之後,妙手堂掌櫃和伙計皆不敢置信的看向孫熹,“孫老,您這是?”
孫熹拿了那包藥讓伙計去稱,“要不你驗驗?”
伙計偏不信那小丫頭的邪,拿著藥包捆了鉤上小銀稱,“我就不信了,那小丫頭就有這般能耐,掂量掂量就能抓出幾斤幾錢?”
“誒....”那伙計忽地變啞巴似的閉了嘴,“喲,”孫熹定楮一看,暢快的笑聲道︰“還真剛剛就多出了三兩呢,小姑娘倒挺厚道。”掌櫃的也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孫熹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問︰“方才你們可叫過我?”
“叫過什麼?”
“那小姑娘,怎知我姓孫?”孫熹撫須疑惑道,小伙計啊的一下,細想了想,好似叫過,又好似未叫過,“大約是叫過您老的吧,被那丫頭學了舌去。”
孫熹拿了藥包倒也不作多想,只似不經意的對那伙計道︰“開門迎客接客,我知你有你的難處,但眼光須清明些,言辭需謙遜些,毋妄言論長短。”伙計臉一熱,知道方才那話說得不合適,言外之意也開罪了這老大夫,只得低著頭吶吶賠不是,“小子魯莽了。”
這一斤三兩鐵皮石斛,孫熹當真沒有給妙手堂當作藥用,而是私下賣給了城西李員外家夫人,那夫人感激不盡不說,還足足打發了他三十兩銀做賞頭,這自然都是後話。
出了妙手堂的李崇青穗伯佷倆,待走到僻靜的巷口,兩兩相顧久久無言,林青穗是覺得今天因自己的事,累得崇伯受此輕侮,心中有愧。
而李崇卻在用疑惑的眼光在打量青穗,這老林頭家的三丫頭,跟個謎團似的,相處的越久,反而越發讓人看不透。
她裹了裹身上的薄被,又皺著眉頭撓了撓發癢的脖子,被子的內膽填的是稻草,她睡的側屋潮潤,嚴實捂了一晚上的熱氣,燻得整個人粘粘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