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啦?三丫頭你也認識那孫大夫?”吳氏好奇道。
“是...”林青穗猶豫著說︰“上回我同崇伯賣藥,賣了些藥給他”。
“這樣啊,”吳氏笑道︰“難怪你崇叔說這孫大夫為人不錯,听你的意思,還有誰拜了他為師麼?”
“沒,沒有,”林青穗更不知道如何開口了,孫熹醫術是還不錯,為人其他也還行,但是拜他為師卻不妥呀,她要怎麼跟崇伯娘說,孫熹這人性子執拗迂腐,帶徒弟教三分留七分,李鵠在他那里學不到什麼真本事。
“這個孫熹孫大夫...”林青穗斟酌著道︰“我听人說,他這個人,不會輕易教人本事的,帶徒兒也不盡心,咱們饅頭弟弟,還是尋個更穩妥的師傅為好。”
“嗨,學本事嘛,肯定要慢慢來慢慢磨,”吳氏卻不知曉內情,如天下慈母一般,只希望自己的孩兒能吃苦成材,“學醫更需經年累月了,你別怕你饅頭弟弟吃苦,做徒弟本就需師傅磨礪考量的。”
林青穗一腔愁緒又不能坦白,只得郁郁地暫先回了家去。
既躊躇滿志半年里要掙上五十兩大銀,買賣行當得先選好,賣酒盈利是不錯,林青穗原本打算自己釀酒,但如今冬日糧食難買,米行價格抬得高,仔細盤算其實並不如何劃得來,不如還是去朱記拿酒,自己帶著哥哥青松賣散酒,至于兩個姐姐,林青穗打算讓她倆賣糖油團子、攪攪糖一類的零嘴。
她有自己的考慮,買糖吃的多半是婦人孩子,不必像賣酒一樣,得去碼頭同河工壯老粗們打交道,大姐性子軟和,二姐活潑機靈,賣糖果子最合適不過了。
林青穗先去了一趟城里,想找個落腳的住處,以後也不用日日城里村里跑來跑去。這回她帶了青蕪去了城里,先讓她熟悉熟悉地兒。
“ど妹,咱們倆個小孩兒,就這麼在外邊閑逛,會不會遇上騙子,將咱們誆了去呀?”林青蕪坐在牛車上,攥著青穗的手,貼著她耳根小聲道。
林青穗知曉自家二姐雖看著咋咋呼呼的,實際從小就沒出過幾次遠門,內里膽怯的很,“不會的,咱們不去那些亂七八糟的地兒惹是非,選一處鄰里都和藹的屋子賃下,青天白日,騙子哪敢明目張膽的出來。”
她看著愈發緊張的二姐,打趣著讓她寬寬心︰“這樣,若真遇上騙子,我就帶著你趕緊跑。”
“哎呀!”林青蕪被嚇得一個激靈,“你可別亂說,最好遇不到,咱們兩個女孩兒,哪里能跑得過騙子。”
“二姐,”林青穗拉著青蕪的手,嘆息道︰“我知道你還是個小孩兒,要做那些事,太為難你了些,但咱們家現在...唉,總歸咱們現在不能再將自己當做小孩兒了,你放心,我會盡量照看著你,不會讓你吃太多苦頭。”
被自己的小妹語重心長托咐這些,林青蕪哪能服氣,她抽出手搭在林青穗的小肩膀上︰“你說什麼呢ど妹兒,你一個小娃兒,肯定是要姐姐照顧你啊,你放心,我也會盡量照看著你的。”林青穗被逗得一笑,心里頓然覺著松氣了許多。
要在城里找個合適的地方落腳,租賃的費用又不能太高,林青穗原本想找牙儈問問行情,轉念想起興祥巷子的朱記母女,還有那顯然是外地來的溫氏母子,都像是好相處的人家,林青穗便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領著林青蕪先去那處看看。
“朱姑娘,在家嗎?”
到了朱記屋前,她家仍是門戶四閉,林青穗喊了門,朱俏取下門板,見是前日來的小姑娘,高興地出門來拉她的手︰“”青穗!哎呀你又來買酒嗎?”她看看林青穗還帶了個姑娘,又道︰“咦,這個小姑娘是誰?”
“這是我二姐姐,”林青穗笑著跟她寒暄幾句,三個女孩兒本就易親近,朱俏請了青穗姐妹進屋,說說笑笑半晌,一會兒朱俏的母親出來看客,林青穗連忙拉著青蕪行禮︰“伯母好。”林青穗態度放得親熱,就跟見著尋常小伙伴兒的長輩似的。
朱母高興地啊啊了幾聲,林青蕪雖有些驚訝,但到底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兒,不敢露出異色來,只萬事听從青穗安排,林青穗又笑著對朱母道︰“伯母,我本打算就找小俏說兩句話,來得急,沒跟您帶點串門禮來,貿貿然來打攪,您別見怪。”
“哎呀說什麼呢,”朱俏已然將她當做小伙伴兒,笑嘻嘻的︰“又不是逢年過節,送什麼禮啊,”朱母難得見有同齡的小姑娘和自家女兒玩,專門還從米缸里掏了糖出來招待青穗二人。
喝茶吃糖又聊了會,林青穗含蓄地問起朱俏正事︰“小俏,這房屋是你家里的,還是租的呀?”
朱俏道︰“賃的,”她又湊到林青穗耳邊上小聲說︰“我們家本是外地的,你別同別人說。”林青穗連忙點頭應下,又問她道︰“那,那你知道這兒可還有屋子能賃麼?”
“怎麼?你們也要搬來這兒住?”朱俏驚奇道。
“是有這個打算,”林青穗跟她說了自家難處,在村里的田地不多,種出的糧食糊不住口,想來城里做些買賣營生,也好過在家里熬窮煎苦。朱俏當即高興地道︰“好呀好呀,你搬來同我們做鄰居,我們這兒多半都是做些小買賣的。”
這興祥木屋巷子里頭,住的多半是些做小買賣討生計的外地人,木屋房子不大好,租賃費用也不高,可巧兒,朱俏家旁邊的住戶將將搬走,正好有空房。經由朱俏介紹,林青穗姐妹找到了管這片兒屋房的牙儈。
那牙儈是個四五十歲的老漢,住在興祥巷子最里頭,也是幫人做事的,常年同外地人打交道,規矩簡單的很,也不問林青穗七七八八,直接領著姐妹二人看房。
這房戶同朱俏家差不多,雖簡陋破舊了些,但好在夠寬敞,租金也公道,林青穗和青蕪都較為滿意,牙儈便直接說︰“交一年的定金,摁了房契租賃的手印就行了”。
木房租一年都只需七錢銀子,青穗姐妹痛快地交了錢,還多給了十幾個銅板請牙儈吃茶,牙儈便也高興了,樂呵呵的對青穗道︰“你這個小姑娘,同朱家那丫頭一樣,都怪機靈懂事的,以後大伙都是鄰里,有什麼事兒跟伯說一聲,要有屋檐漏瓦什麼的,我叫人幫你們弄好。”
林青穗連忙拉著二姐欠身道感謝。姐妹倆初來城里,一切事宜順利,還只到中午,就將租房這大事辦好了,以後來城里便有個地方住。
倆姐妹拿了房門鎖匙,開門進了屋,四處打量這屋子,新奇又激動,高興地互相拉著手傻樂呵了半天。
“青穗,她二姐姐,”朱俏在門口小聲喊︰“你們定好屋子了麼?”
“交了錢啦,”林青穗快步走出去笑道,“多謝你呀小俏,以後咱們就是鄰居了。”
“好呀,太好了!”朱俏也開心得很,這興祥巷子許少有跟她玩得來的小伙伴兒,那些野孩子,都嫌棄她娘親是個啞巴,嘲笑她說,和她玩也會被染上啞疾,只有林青穗半點也沒介意,待她娘親也親親熱熱的,朱俏很喜歡她這個小姑娘。
這房屋住戶剛搬走,要打掃干淨還需費番功夫,朱俏拿了掃帚抹布來,幫著林青穗姐妹一通灑掃。朱俏家屋子還有點好,她家後堂里有口小井,用水方便,不然吃用的水,還得去巷子末尾那口大井里提。
朱俏慷慨地讓林青穗直接去她家打水就是,初來乍到,鄰居是個同齡小伙伴兒,還這麼熱情善心,連林青蕪也漸漸地放開了些,害羞地同朱俏搭了幾句話。
“哎呀,我還以為你一家,就只有青穗一個活潑人呢,”朱俏邊掃著窗戶的蛛網,邊笑道︰“上回你爹爹來,就是半聲不吭的,今兒見到她二姐姐,又不怎麼愛說話,我還納悶著,可算听見你也同我講話了。”
林青蕪難得地鬧了個大紅臉,“小俏,這回你可看走了眼,你跟我二姐姐熟了就知道了,”林青穗提著水擦洗屋內的桌凳,邊打趣兒道︰“她就是個猴孩兒,在我們村里,上躥下跳,比男娃兒還野。”“明明是你自己野!”林青蕪紅著臉反駁她,三人一通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到了午食點,朱俏要回去煮飯了,林青穗道︰“俏俏,我請你和伯母去飯館子里去吃吧,你幫了我們這麼多忙,都不知道怎麼謝謝才好。”
“飯館里吃多貴啊,”朱俏道︰“不如你也去我家吃吧,就是沒什麼好菜,反正你家這里什麼都還沒買。”
林青穗還是想請朱俏去飯館吃,又說了哪里哪里飯食多麼好吃,朱俏被她說的口水都要出來了,為難道︰“我倒是想去...就是,就是你也知道我娘,她不大願意見生人。”
“噢,”林青穗正了正色,又想了個主意道︰“這樣,我們三個出去吃飯,然後幫伯母帶些飯菜回來?”
朱俏長這麼大還許少出去吃過,心動的問︰“可以嗎,會不會很貴呀。”
“不貴不貴,”林青穗一擺手,“二姐,咱們去吃頓好的鼓鼓士氣,然後再在這城里好好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