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二柱無疑也是跟程芳芳說的狠話。至于程芳芳會不會當真, 戚二柱又是否真的會如他自己所說的這麼厲害，那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至少這一刻, 戚二柱還是成功的震懾住了程芳芳。
程芳芳皺了皺眉頭，固然不高興，卻還是閉上了嘴巴。
天知道戚二柱這又是哪根筋不對勁了，可別待會又跟她鬧起來了。屆時，她才是煩不勝煩, 倒霉不已。
不得不說，現下的程芳芳已經不如一開始那般底氣十足了。不管是在戚奶奶等人面前, 還是在戚二柱面前, 程芳芳都明顯變了不少。
沒辦法，只要一提到戚婷婷的事情, 程芳芳就會下意識的站不住腳。戚二柱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指責她不會管教女兒，好好的閨女直接被她給縱容壞了……
程芳芳自己也覺得，她確實有錯。她就不該那般信任戚婷婷，也不該一直放任戚婷婷在縣里不回來。過度的縱容, 某種程度上也確實是她自己的不負責任。她道歉，她認錯。
這也是為什麼每次跟戚二柱吵架, 程芳芳都輸的癥結所在。
打內心深處，程芳芳自己都認罪了。至此，別人說什麼，都不再是關鍵了。
也所以, 此刻被戚二柱這麼一喊, 程芳芳剎那間就沒有了底氣。
“那……那不是……”好半天後, 眼瞅著戚二柱的臉色好轉了不少，程芳芳努努嘴，下意識想要多說些什麼。
“行了。這是我們老戚家的事情。我娘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那是她老人家可以做的主。輪不到你插嘴多說，恁是作死。”伴隨著對程芳芳的極度不滿，戚二柱站起身，甩手走人了。
程芳芳想哭。她有說什麼嗎？有做什麼嗎？她明明什麼都還沒來得及做，她……
“媽，我先出門了。”一看就知道她爸媽又吵架了，戚娟娟不想變成炮灰，便打算出門避一避。
每次都是這樣。她爸媽一吵架，她就跟著遭殃。天知道她什麼也沒做，完全是無辜被牽連的。
“戚娟娟你給我站住！”別的時候也就算了。程芳芳懶得跟戚娟娟計較，也不想跟戚娟娟進行無謂的爭執。
但是眼下，明擺著她這邊受了戚二柱的氣，戚娟娟就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可偏偏，戚娟娟非但沒有出來安慰安慰她的意思，還一門心思想著溜走？
她怎麼就這般的命苦，咋就生養了這麼個不懂事的女兒？要是換了婷婷在家，哪里會此般坐視不理？
再怎麼樣，婷婷也會站出來調解調解她跟戚二柱的關系，也會努力緩和他們的矛盾……
然而，戚娟娟就從來不會這樣做，也不會認真為她和戚二柱多想想，為這個家努力做些什麼。
一想到這里，程芳芳又覺得，她為戚婷婷背負的那些罵名，根本就不算數。
比起一點也不懂事的戚娟娟，戚婷婷不知道要多孝順、多貼心！
心下憤慨加怨懟急劇攀升，連帶程芳芳看向戚娟娟的眼神，就變得不是那麼柔和了。
“戚娟娟你是不是耳朵聾了？沒听見你爸跟我鬧不愉快？你當女兒的，就不能出來勸勸？你就不能多學學你姐？你姐當初在家里，就從來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程芳芳也是氣糊涂了，竟然真的把心里的真實想法就這樣說了出來。
戚娟娟立刻就笑了。滿是譏諷的笑，帶著看笑話的眼神，直直的落在了程芳芳的身上︰“是！我不懂事、不孝順、不听話、不貼心。我什麼都比不上戚婷婷，戚婷婷就是你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兒。可是那又怎樣？戚婷婷再好，還不是被抓起來關進了牢里？媽你那麼喜歡戚婷婷，怎麼也沒去把戚婷婷給撈出來呢？你不也照樣窩在家里，根本不敢多提戚婷婷的事，不敢去見戚婷婷的人？”
“哦對了。你現在也就只敢在家里喊喊戚婷婷怎樣怎樣好。有能耐，你出了這個門，對著外面喊去？我倒要看看，柳葉村這麼多的鄉親，有誰會樂意附和你半句話！”戚娟娟氣得不輕，也不給程芳芳反駁的時間和機會，就緊跟著說道。
現下誰不知道戚婷婷就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程芳芳真要有那麼個膽子，只管出去喊啊！
戚娟娟倒要看看，到處叫嚷戚婷婷如何如何好的程芳芳，會不會被鄉親們的口水淹死！
程芳芳自然是不敢真的出門去此般招搖的。戚婷婷而今在外面的名聲，程芳芳又哪里不害怕？
但是，害怕歸害怕，程芳芳能容忍自己在心里害怕。卻沒辦法容忍，戚娟娟居然膽敢當面嘲笑她？
她怎麼說，也是戚娟娟的親媽！
霍然站起身，程芳芳毫無預兆的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戚娟娟沒想到程芳芳會打她，避閃不及，就這樣被扇了個正著。
不敢置信的看著程芳芳，戚娟娟捂著臉，眼里瞬間冒出了淚花︰“你打我？”
“我打你又怎麼了？我生你養你這麼多年，難道還不能打你一下下？戚娟娟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長大了，就能在我面前橫行無阻了！你當你是個什麼了不得的東西，還能跟我翻天了？你要真有能耐，去學學人趙小金！你也給我開個服裝店、開個小作坊！你要是能有趙小金一半會賺錢，我保證什麼都听你的，什麼都順著你、供著你！可是你成嗎？你不成。所以，閉上你的嘴巴，少扯那些有的沒的，恁是煩人！”戚娟娟會蹦 ，程芳芳也是不妨多讓的。
一如戚娟娟心里所想的那般，程芳芳反過來對戚娟娟的埋怨，也絲毫不遜色戚娟娟對她的厭惡和瞧不上。
程芳芳說的都是心里話，也是她最真實的想法。
如果戚娟娟想要在她面前蹦 ，在她面前狂妄。那麼，煩請戚娟娟再努力點，最起碼也要趕上趙小金的一半。
只要戚娟娟有那個資本和能耐在她面前狂，程芳芳保管什麼也不說，事事都順著戚娟娟。
但是，戚娟娟沒這個本領。那麼，就煩請戚娟娟乖乖閉嘴，老老實實的挨下她這一巴掌。否則，有戚娟娟好受的。
听程芳芳拿她跟趙小金比，戚娟娟立刻就不干了。
“是，我是沒有趙小金那麼能干。那也是因為我沒趙小金那麼好的命，投不了那麼好的胎。人家趙小金想嫁人，哪怕大堂哥再窮，只要趙小金喜歡，趙家二話不說就幫趙小金定了下來。隨後，又是錢、又是縫紉機的給趙小金當陪嫁。生怕趙小金嫁來婆家，受半點委屈、吃半點苦。但是我呢？我有什麼？不成器的爸媽，還是犯事被抓去坐牢的親姐姐？”戚娟娟就跟瘋了似的，不管不顧沖著程芳芳大喊大叫道。
說實話，戚娟娟是真的覺得她自己很委屈。
她想嫁給趙雷，她爸媽不幫忙，也不支持。她單純就是想出門避避風頭，結果也被她媽攔了下來，又是罵又是打，還拿她跟戚婷婷還有趙小金相提並論，指責她的種種不好。
要是真的只拿她跟戚婷婷比，那也就算了。
再怎麼說她跟戚婷婷的起點差不多，還有些可比性。更別說而今戚婷婷人都在牢里了，她哪里比不上？
可是她媽拿她跟趙小金比？她媽不虧心，她都覺得丟臉好不好？
放眼整個柳葉村，隨隨便便誰家姑娘敢站出來跟趙小金較量一番？
人趙小金在娘家的時候就是個金貴的寶貝，不需要下地干活，也不需要踫家里的家務活。等到嫁了人，照樣過的比誰都舒坦，凡事都有婆婆代勞，有人看護著。
但是她呢？她現下還沒嫁人，就在娘家各種活都干。以後嫁了人，還能有什麼指望？
總不能說，她要整天在家里期盼，趙雷家也能像她大伯家那般，每個人都特別好，將她當成活祖宗供起來？
程芳芳敢做這個夢，戚娟娟自己卻是根本就不敢。
至于說趙小金開的服裝店和小作坊，那就更是可笑了。
她家有縫紉機嗎？她家有認識外面的那些貴人嗎？就算她爸媽真的肯出血本，花錢為她買台縫紉機回來。她爸媽還能買通縣里的供銷社、買通市里的商場？
人趙小金的人脈關系，那是他們根本都比不上的，也攀都攀不起的。讓她怎麼跟趙小金比？怎麼跟趙小金爭？
虧她媽有臉開這個口，戚娟娟自己都沒這個臉听。
默默咬咬牙，戚娟娟惡狠狠的瞅著程芳芳，只差沒撲上前去咬程芳芳一口了。
程芳芳卻是被戚娟娟的話給打擊到了。
就算很清楚戚娟娟說的確實是事實，可也架不住事實太過傷人，乃至程芳芳全然不想接受，也不願意去面對。
于是乎，程芳芳出奇怒了︰“戚娟娟你到底吃了什麼瘋狗肉，跟誰叫嚷呢？我是你媽，不是你敵人。你見天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對著干，你有完沒完？養你這麼大，我是犯了哪門子王法了，還是得罪哪路神仙了，就得了你這麼個動不動就頂撞我、跟我對著干的玩意兒？你不稀罕我這個親媽，當我就很滿意你這個閨女？你自己捫心自問，你到底有哪一點值得我這個當媽的驕傲？又有哪一點能夠支撐你理直氣壯的站在這里跟我大小聲？”
“你說你沒投好胎，你想當趙家的閨女。你以為我就想當你媽？我就不想生養一個趙小金？你是成天就把眼楮長在頭頂上，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我倒是稀罕趙小金這麼個閨女稀罕的不得了，可是有用嗎？我能享得了那個福氣嗎？”程芳芳這一說，就上癮了，指著戚娟娟的鼻子一陣痛罵，委實氣的不輕。
她是從未想過，在戚娟娟的心里，居然還一直嫌棄自己的出身不夠好，比不上人家趙小金。
戚娟娟的出身再不好，能有戚月紅之前吃得苦多？可戚月紅怎麼就不會變成戚娟娟這般模樣？戚月紅怎麼就那麼懂事，學習學的好、家里的活也樣樣出彩？
不是程芳芳故意貶低戚娟娟。就算戚月紅現如今沒有考上大學，回柳葉村來種田，那也肯定比戚娟娟更受歡迎，多得是鄉親上門提親。
反觀戚娟娟。自打初中畢業，就一直窩在家里玩，哪哪兒都不願去，什麼活都干的不成調。這都在家里呆了三年了，不也沒見誰家上門來提親？
千萬別說大家都是看透了戚娟娟的心思，知道戚娟娟是非要嫁給趙雷，其他人選都不做考慮。換了戚月紅，大可試試看。看眾人是不是都這樣一副按兵不動的模樣，全然半點也不著急。
別以為她沒听見，打從戚小風結婚的消息傳回柳葉村，村里好多鄉親都在背後議論紛紛，直嚷嚷沒能抓住機會，竟然就這樣跟戚家擦肩而過了。
更多甚者，直接當著她的面前表示，只要戚小風不嫌棄，婚事都好商量。結過婚也沒關系，但凡戚小風離了婚，第一時間煩請考慮他們家的姑娘。
瞅瞅、瞅瞅！連戚小風都是這樣的市場，風華正茂的戚月紅，又怎麼可能不招人喜歡、不受人歡迎？
反而是他們家戚娟娟，根本就沒人瞧得上！
很多事情，程芳芳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說出口，鬧得大家臉上都難看罷了。
不管再怎麼說，戚娟娟是她親閨女，這是事實。要不是今天鬧得她太生氣，她也不可能直接將戚娟娟堵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然而，就算程芳芳不說，事實也的確是事實，由不得她否認，亦或者無視。一旦她平日里竭力掩飾的封口突然決堤，那就再也堵不住。饒是她有這個心，也沒那個力。
也所以，程芳芳才越說越激動，語氣和內容也是各種難听，全然沒有理會戚娟娟會不會傷心、又會不會難過。
戚娟娟確實被程芳芳給堵得啞口無言，無話可說了。
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信服了程芳芳的話。也並不表示，她就願意認輸了。
站在她自己的立場，她只是懶得再跟程芳芳廢話，也很清楚即便她繼續多說，亦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反正不管她說什麼，都改變不了她媽對她的既定認知。在她媽心里，不管誰都要比她好。戚婷婷是這樣，趙小金還是這樣。
既然如此，她還浪費什麼口水？
“行了，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嘴皮子沒你厲害，我不跟你吵架，還不成？”不管程芳芳說的是不是事實，反正戚娟娟就是油鹽不進，一句話也听不進去。
眼見戚娟娟如此反應，盡管表面看上去，戚娟娟確實後退了一步，但是在程芳芳的感受里，她就是被戚娟娟給頂撞了。
“你這個死丫頭！你這是跟誰說話呢？你頂撞我頂撞上癮了是不是？今天制不服你，我就不是你媽！”只覺自己的威嚴遭到了挑釁，程芳芳抄起一旁的掃帚，就沖著戚娟娟打了過去。
這一次，戚娟娟沒再乖乖站著挨打。
她又不是傻子，還能每次都讓程芳芳得手？
不等程芳芳的掃帚揮下來，戚娟娟就一溜煙的往外跑了。
“戚娟娟你給我站住！你這個死丫頭，再敢往外跑一下，看我不打死你！”沒能打到戚娟娟，程芳芳自然是不甘心的。氣呼呼的大喊著追出門，朝著戚娟娟逃跑的方向威脅道。
“不跑才是傻子！”遠遠對著程芳芳回了這麼一句，戚娟娟頭也不回的照直往前沖。
至于待會要怎麼回來、回來後又會不會挨打，戚娟娟都不考慮了。
不管了！隨她媽鬧騰去！
實在不成，就等她爸先回家，她再瞅準機會回來。不然，她不活活被她媽打投降，算她小看了她媽。
不過，要是有她爸在家，事情便又不一樣了。最起碼，她還能找個救援不是？
更何況，她爸媽而今正鬧得厲害。指不定她爸一回來，她媽就顧不上找她的茬了？
如此一想，戚娟娟離開的腳步就越發輕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