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雷能蹦 成什麼樣？反正不會是趙國富一家想要看到的那般。只因，戚錚動了。
戚錚一早就想站起身來了。此刻有了機會，他徑自起身，看向了正極其囂張的趙雷。
趙雷個頭不高，不光是因為年紀還小，他本身在同齡人中個頭就算偏矮的。一米七的身高對上戚錚一米八五的大高個，實在沒什麼優勢。
趙雷認識戚錚。不過鑒于戚錚平日里的冷面，趙雷向來都是遠遠看見戚錚就自行繞道的。
雖然趙雷時常喜歡跟一幫狐朋狗友在村里橫行無忌，但不該招惹的人，他心下門兒清，從來不會自討沒趣。
今天之所以會在戚錚面前如此得瑟，主要是因為趙雷已經將戚錚代入了“姐夫”的定位。
既然是一家人，也就沒什麼好怕的了。反正他在家里比在外面更吃得開，儼然獨一無二的土霸王。
秉持著這樣的想法和念頭，趙雷才有膽量站在這里高聲叫嚷了這麼多。
直到戚錚站起身看了過來，趙雷莫名就心虛了。
摸了摸鼻子，趙雷不自在的往身後退了退，盡可能的站遠了些。
此刻一屋子的人都看著趙雷在，他這般表現自然避不開眾人的眼楮。趙爺爺幾人皺著眉頭沉下臉，趙小金一家則是紛紛露出了笑意。
還真以為趙雷生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現下看來也並非如此麼！難得看到趙雷縮起脖子裝鵪鶉，倒也挺有趣的。
“你，你有什麼……什麼話要說？”盡管給自己壯了膽子，可趙雷還是忍不住結巴了。這般氣勢對上戚錚，實在不夠看的。
“我給我媳婦的聘禮，你憑什麼搬走？”戚錚說話不會繞圈子，也沒必要兜圈子，一針見血，問趙雷道。
趙雷登時語塞了。不是找不到理由反駁戚錚，而是被戚錚的氣場給嚇住，乃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趙奶奶和陳翠眼見自家心肝兒被欺負，當即就想要幫忙出頭。然而，趙小金走到了戚錚身邊站定，錢敏敏也是不客氣的嗤笑了一聲。
趙奶奶和陳翠瞬間就想到了之前落于下風的場景，咬咬牙，又忍住了。
不行，不能沉不住氣。得等到戚錚三兄弟離開，他們才好內部解決趙家的事情。屆時，就由不得老大一家猖狂了。
趙雷卻並不知道趙奶奶和陳翠的顧忌。只覺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他奶奶和他媽卻沒有幫他，太讓他生氣了。
當然，生氣什麼的情緒暫時都只能往後排，趙雷率先要應對的，是來自戚錚的質問。
戚錚問他，戚錚給戚錚媳婦的聘禮，他憑什麼搬走……趙雷躲閃著眼神四下張望一番，最終還是指了指趙瑩兒，嘀咕道︰“這是我親姐。我親姐的聘禮，本來就該是我的。”
“那就找你的親姐夫要去。我不是你的親姐夫，只是堂姐夫而已。”摸清楚了趙瑩兒姐弟倆的秉性，戚錚拿同樣的理由回擊了趙雷。
“可跟你們戚家有婚約的人是我姐，又不是趙小金。”趙雷因為在家里很受寵，慣常無法無天，對上趙小金的時候，從來都直呼其名，沒有喊過一聲“姐”。
趙小金也不稀罕被趙雷喊“姐”。尤其是在現如今這樣的情況下，趙小金倒是巴不得跟趙雷是陌生人。
趙雷的語氣帶著那麼點理所當然，可戚錚並不好說話。
對趙雷這個明顯跟趙小金一丁點也不親近的堂弟，戚錚更是不會留情面︰“我要娶的人從始至終只有趙小金，沒有第二人選。至于你姐跟戚家的婚事，你可以再跟你姐好好確定一下，看看她到底打算嫁給戚家的誰，才有臉來討要我戚家的聘禮。”
戚錚不但嚴厲質問了趙雷，連帶趙瑩兒也捎上了。
趙瑩兒只覺她很無辜。她剛剛根本沒有開口好不好？戚錚為什麼逮著她不放，非要羞辱她？
就算戚錚一個勁強調他沒想過娶她，那也是戚錚自個說的。誰知道戚錚之前是怎樣想的？
要不是惦記著跟趙家的婚事，戚錚怎麼會拖到現在都還沒結婚？偏偏他們趙家一答應履行婚約承諾，戚錚就立刻打算娶媳婦了？
想著想著，趙瑩兒又覺得她領悟到了真理。
是為她自己正名，也是為了幫趙雷出氣，趙瑩兒忽然就插嘴道︰“是，你沒說過非娶我不可。但等了這麼多年才等到趙家的婚事，你的心里也沒你說的那般坦然吧？還從始至終只有趙小金，之前跟戚家有婚約的人可不是趙小金。”
“所以我才一直沒有結婚，等的是趙小金，而不是你們趙家的婚事。否則，我早就找上你們家，要求履行婚約了。為什麼從來沒有跟你們家提過，甚至從未跟你們家往來過。”趙瑩兒如果非要爭這個，戚錚不介意再給趙瑩兒點難堪。連反問的語氣都省了，直接斬釘截鐵的肯定道。
“你！”趙瑩兒氣的渾身發抖。戚錚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根本就看不上她，沒把她放在眼里？太欺負人了！
“你不找我們家履行婚約，難道不是你們家娶不起我們家瑩兒，拿不出像樣的聘禮？”陳翠憋了好半天，還是爆發了。
她要是再隱忍著一直不說話，最終吃虧的還是她兒子和閨女。不行，她必須得上。
“那麼你們今天來我岳丈家爭搶的又是什麼？”比起陳翠，戚錚的態度一直很冷靜，沒有惱怒也沒有氣憤，只是一本正經的跟陳翠幾人擺事實。
叮！陳翠才剛冒頭，又生生被戚錚給按了回去。
戚錚的話無疑是正中紅心，說到了最關鍵的重點。陳翠一家動輒嚷嚷戚家條件差，可他們今個費盡心機想要爭搶的正是戚家的聘禮。這個臉打的，他們自己不覺得疼，別人都要為他們疼了。
趙雷眼睜睜看著他姐敗下陣來，又親眼目睹他媽在戚錚面前無計可施，這才終于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了不對勁。
也就是說，今個趙小金收到的聘禮，他要不到了？
幾乎是本能的，趙雷看向了趙爺爺和趙奶奶。
從小到大，他爺爺和奶奶就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這一次，趙雷也是如此堅信著。
被最疼愛的孫子拿萬般期許的目光望著，趙爺爺沉默片刻，還是清了清嗓子，看向趙國強︰“老大，你怎麼說也是小雷的親大伯，送小雷一套家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不說多的，床和衣櫃給小雷。”
“爹。”趙國強扯了扯嘴角，卻是沒能扯出半點笑容來。深吸一口氣，趙國強的神色有些僵硬，語氣卻很是堅決，“我只是小雷的大伯，不是他親爹。我自個也有兩個親生的兒子，連親孫子都有兩個了。你讓我怎麼分？”
趙爺爺沒有想到趙國強會這樣跟他算賬。在此之前，不管趙國強心里願不願意，只要他開口，趙國強就從沒反對過他的任何要求和決定。
說起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中，趙爺爺最敢拿捏、也是最容易拿捏的對象，就是趙國強這個大兒子。
許是因為從小就是家中老大，趙國強很好的擔負起了長子的表率職責，從來都是很有奉獻和犧牲精神的。
然而就在今天，趙國強這個最好說話的大兒子居然反抗了？
趙爺爺很不高興，也非常的不滿︰“小雷還小，你家兩個崽都是孩子爹了，還跟弟弟爭搶？”
“我家還有耀祖和耀宗。”要說趙振奇和趙振南已經結婚生子，趙國強認。但要說趙雷小，趙國強就不樂意了。
趙雷再小能有才五歲的趙耀祖小？能小的過才三歲的趙耀宗？
“耀祖和耀宗才多大？等他們長大最起碼要等十年。十年後他們結婚要指望你這個爺爺操心？”趙爺爺也是奇葩，理直氣壯的指了指趙雷，“你這個大伯今個兒幫了佷子。等你孫子結婚的時候，自然就該輪到小雷這個叔叔幫襯了。一家人，不就是這個理？”
指望趙雷幫襯？這話也就趙爺爺說得出口。但凡換個場合，連陳翠這個親媽都不敢夸下此般海口。
很明顯，趙國強是被趙爺爺帶偏了。順著趙爺爺的邏輯，無論趙國強怎樣爭辯，都只可能走向一個結果︰輸。
趙國強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但卻稍微有些晚，一時間沒辦法跳出趙爺爺給他挖的坑。
不過，趙國強沒有法子，卻不代表其他人就沒有對付趙爺爺的手段。比如，趙小金。
面對趙爺爺的無賴行徑，趙小金清了清嗓子，出聲道︰“現在大家討論的好像是我的聘禮吧？難道不該問問我本人？”
趙小金話音還沒落地，趙爺爺就沉下了臉。
是不是趙小金的聘禮，沒看見長輩在？都要嫁出門的姑娘，哪里來的資格對娘家的事情評頭論足？
趙奶奶也是這樣的觀念，當即就拍了拍桌子︰“長輩說話呢！亂插什麼嘴？”
“行啊，那我不插嘴。”趙小金也不生氣，直接沖戚錚說道，“我不要你家的聘禮了，都搬回去。”
趙小金此話一出，連帶戚錚都被嚇住了。
要不是手里還攥著趙小金的手，戚錚差點要以為，趙小金這是不打算嫁給她了。
很顯然，跟戚錚一樣生出誤會的不單單一個人，戚澤和戚瑞是率先站起身來的。
帶著滿滿的不敢置信，戚澤和戚瑞的眼神都不乏擔憂和忐忑，急忙喊道︰“大嫂！”
趙爺爺幾人的臉色已經不能看了。為了不把聘禮讓出來，趙小金這是打算不代替趙瑩兒嫁去戚家了？
“大哥，這事可不算小，不能出爾反爾的。”陳翠確實有意來搶聘禮，但卻沒有真的打算將這門婚事再要回來。
趙瑩兒跟吳峰的婚事，經過陳翠的極力撮合，才剛起了苗頭，容不得半點差池。
還有戚家這邊，就算送來的聘禮很豐厚。可是背了這麼多的外債，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真要將瑩兒嫁過去，不是吃苦就是受罪……
“老大，戚家的聘禮都已經送到你家來了。村里那麼多鄉親也都親眼看過這個熱鬧。你可別犯渾，咱們老趙家的名聲不能壞！”趙家已經毀過一次婚了，要是今個趙小金再反悔，趙奶奶完全可以預見他們家將被村里人的口水和唾沫淹沒的畫面。
太丟人了！趙小金不要臉面，他們還都要出門見人呢！
眼看著眾人都想岔了，趙小金不由覺得好笑。拜托，她好不容易才能嫁給戚錚的。于她而言無疑是上天恩賜的機遇，她怎麼可能舍得放棄？
回握住戚錚的手，趙小金俏皮的沖其眨眨眼，小聲說道︰“我跟人干架呢，別亂想。”
戚錚還真沒辦法不亂想。只不過被趙小金這麼一提醒，他這才想起之前在院子里的時候，趙小金也說過類似將聘禮再帶回戚家的話。倒不是為了不嫁給他，而是不想憑白便宜了趙四叔一家。
心下松了一口氣，戚錚輕輕頜首，不再多言，任由趙小金自由發揮。反正有他在身邊看著，不怕小金吃虧。
趙小金確實不會吃虧。在趙國強回應陳翠和趙奶奶的質問之前，她便一邊給錢敏敏使了眼色，一個慢悠悠開了口︰“也沒誰規定聘禮不能當嫁妝陪去婆家吧？我覺得戚家今個送來的聘禮都挺排場的，要是我出嫁當天一並再帶回戚家，不也是給咱們趙家撐場面？”
“確實。趙家嫁女兒，嫁妝如此豐厚，全村的鄉親們可都有目共睹。奶奶和四嬸都盡管放心，不會壞了咱們老趙家名聲的。”錢敏敏本來就盯著趙小金在。接收到趙小金的眼色，也跟著放下心來。自此，就是姑嫂二人再度聯手大戰趙奶奶和陳翠的畫面了。
陳翠有些憋屈。以前沒發現趙小金這麼會耍嘴皮子，也沒見錢敏敏如此會拉仇恨。但是今天的趙小金和錢敏敏，一個賽一個的不好惹，非要跟他們對著干，壞他們的好事。
就算是為了爭搶聘禮，也不能如此沒大沒小吧？大哥和大嫂也不管管，瞧瞧趙小金和錢敏敏這都成什麼樣子了，丟人現眼！
趙奶奶也是壓了一肚子的火，張嘴就想要反駁和訓斥，卻又無奈的發現，趙小金和錢敏敏的話是無從下手的。
歸根到底，戚家的聘禮是送給趙小金的。趙小金真要帶走，趙國強一家又不反對，趙奶奶和陳翠等人就只能干瞪眼，根本沒有借口和立場阻攔。
趙奶奶和陳翠等人打這些聘禮主意的前提是，這些聘禮都在趙小金家，他們只需要跟趙國強開口，什麼都能要過來。
但倘若這些聘禮又被趙小金帶去了戚家，趙奶奶和陳翠再厲害，總不能跑去戚家爭搶吧？
趙雷並不是很聰明的人。但這並不表示，他的腦子時時刻刻都會不靈光。
像現下這樣的狀況，趙雷也算是反應快的。一看他奶奶和他媽沒轍了，直接就親身上陣，朝著趙小金嚷道︰“趙小金你姓不姓趙？還沒出嫁就向著外人了？那你以後嫁去戚家，還不把咱們趙家掏空了去貼補戚家？”
“我掏空的是我自個家，我爸媽沒說什麼、我兄嫂沒有反對，你在這嚷什麼嚷？”跟趙雷講道理，是講不清楚的。索性趙小金本也沒打算跟趙雷講道理，一開口就把趙雷給堵了回去。
趙小金這話絕對是沒錯的。趙爺爺和趙奶奶為了將手里的錢全都留給小兒子，早就跟另外兩個兒子分了家，沒有了利益瓜葛。像現在趙小金出嫁，趙爺爺等人就是一分錢也不會往外掏的。趙小金嫁的好和壞，只看趙國強兩口子對這個女兒夠不夠大方，與他們無關。
同理，等趙小金嫁去戚家，不管戚家再窮，頂多也只能找趙國強一家尋求幫助和接濟。趙小金求不到趙奶奶和趙四叔一家面前，就算求過去了，肯定也是要吃閉門羹的。
那麼反過來，如果趙雷非要給趙小金定罪，那麼被趙小金掏空的“娘家”，也委實跟趙雷沒什麼關系，單指趙國強一家而已。
“小金，你這話怎麼說的？小雷只是關心你，又沒存壞心，你還跟他嗆上了？你是吃槍藥了，還是哪根筋不對勁？有點姐姐的樣子嗎？”此時此刻站出來維護趙雷的，自然就是疼愛孫子的趙奶奶了。
“我不跟他嗆，也煩請他別管我的事情。我嫁不嫁人、嫁給誰、收了多少聘禮、又要添多少嫁妝……這些所有的問題，我會跟我哥、跟我嫂商量，不必他人咸吃蘿卜淡操心。”趙小金本來沒想把話說的這麼絕。
畢竟她嫁出去之後，跟趙奶奶等人的接觸確實會減少。但她爸媽和哥嫂們都還得跟趙奶奶等人往來，只怕會生出多的口舌和事端。
不過今天已經鬧了這麼久，趙奶奶等人不嫌煩，她都膩了。
更何況還有戚錚在，戚錚的兩個弟弟也在，趙奶奶等人這是擺明了沒將戚家放在眼里，一丁點的顧忌都沒有，實在讓趙小金慪氣。
也所以，當趙小金的耐心終于耗盡，她不管不顧就跟趙奶奶等人杠上了。
不就是老死不相往來麼！她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