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的話毫不留情,他壓根就不在乎許辰一的怒氣。反正,事到如今,早就回不到當初那個時候了。
他仔細看著對面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許辰一已經變得這樣陌生的模樣。
陸沉壓抑住心里的愁苦,如果許辰一從一開始就是敵人,是不相干的人,那麼,他或許不會這麼難受。
但是,曾經少年時,他、甦涼默、許辰一,是最要好的朋友,是兄弟!
也正是因為如此,陸沉看到被許辰一逼到退無可退那個地步的時候,他憤怒,憤怒卻更傷心,因為憤怒只有一份,傷心卻是兩份——甦涼默和許辰一。
他痛苦,所以潛意識里還想要做出努力,憑借自己這份努力,讓一切回到從前。
但,當陸沉看到現在滿身戾氣的許辰一的時候,他知道,他還是太天真的。
“好!既然你知道了,那你就不怕……”不怕什麼,陸沉沒給許辰一說完這句話的機會,譏嘲道︰“我怕什麼?我又不是甦涼默,涼小意怎麼樣我會在乎?”
許辰一被陸沉的話囁住。他把陸沉當做甦涼默了,確實不妥。
陸沉卻接著譏嘲︰“你以為你自己多大本事?不也就是拿住別人最在乎的人使出下三濫的手段嗎?你看,只要對手換做別人,不是甦涼默,你不是照樣是輸家?拿涼小意威脅也只能夠威脅到甦涼默。”
許辰一眼神抑郁,動了動︰“我只要能夠威脅到甦涼默就夠了。威脅到他,不就威脅到你這個看門狗了嗎?”
“隨你怎麼說,我不是來跟你扯嘴皮子的。”陸沉說道︰“打一架吧。”
打一架,這或許是陸沉在對許辰一徹底絕望的表達方式。
許辰一也呆了呆,眼底有一絲異樣的情緒劃過,但終究被冷嘲代替︰“行。”二話不說就答應了,這一次沒有絲毫的猶豫。
陸沉已經解開了西裝扣,許辰一也脫下西裝,兩個稚嫩年華青蔥歲月里朝夕相伴的好友,面對面,只剩下拳頭和無言的對立。
這一架打的激烈,兩人誰也沒有佔到便宜。
誰也沒說什麼時候結束,結束的時候,兩個人全身掛彩,陸沉肋骨斷了兩根,許辰一鼻梁歪了,總之……誰也沒有討到好。
陸沉艱難的爬起來,一身的狼狽,許辰一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結束了?”許辰一問。
“結束了。”陸沉眸色平淡,再次看面前這個人,仿佛已經第二世。
“好,我不送你了。”許辰一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嗯,不會再來了。”陸沉咳嗽著走上車子前,開了車門,艱難的坐進去。
車子駛出了百米外,視線里再也沒有許園的蹤跡,陸沉才踩了油門,掏出手機,“兄弟,我到底是違背了和你的約定,咳咳咳……一陣急促的咳嗽聲後,我開不動車了,你來許園接我吧。”
電話那頭的人,微微頓了下,隨即低沉的聲音“嗯”了一聲,什麼都沒問,掛了電話,跑下樓,開車直往許園來。
對方來的很快,可以想見,一路上是用什麼樣的速度飆過來的。
當陸沉看到甦涼默出現在他車前的時候,虛弱的笑道︰“難為你在那樣的情況下,沒有掛斷我的電話。”
甦涼默高大的身軀站在陸沉的駕駛座旁,“你打架了?”
“嗯,看他不順眼,揍了他一頓。他這次被我揍的慘兮兮,鼻子都斷了。這下非得去整鼻子去了。”笑著說,又是一陣咳嗽,嘴里有血溢出,甦涼默眼中立刻精明的看向陸沉的腰腹,伸手探了探,皺起了眉頭︰“斷一根鼻子,和斷兩根肋骨,斷鼻梁劃算一些。”
這仿佛調侃的話,听到陸沉的耳朵里,非但沒有不高興,他反而松了一口氣,仰頭看向車門外的甦涼默,邊咳嗽邊說道︰“姓甦的,這架我打都打了,我可是為你斷了兩根肋骨,還丟了一個年幼時的玩伴,你……不要做傻事。”最後那句話,陸沉聲音越說越小,有些不敢看向甦涼默。
聲音雖小,但架不住甦涼默的耳朵靈敏,一字不落的听進去耳朵里,眼球驟然收縮,低頭看向陸沉……原來陸沉以為他會受不了內心的痛苦和折磨,選擇放棄生命。不會,即使痛苦一輩子,他也不會做出陸沉認為的事情。
“你知道,我不會。”
陸沉露出一抹苦笑︰“我知道,但我怕啊,我怕萬一有一天你腦子抽筋了怎麼辦。我大意不起啊。”
所以,你就以這種方式阻止我嗎?某一天我要是腦子抽筋了,就會想到你為我斷了兩根肋骨。……甦涼默神色微微復雜。隨即,彎腰抱起陸沉。
“誒?你做什麼?”
“送你去醫院。”
“你你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能走。”
“除了小意,你是第二個得到我公主抱的,嫌東嫌西,你以為我願意。斷了肋骨你還敢亂動,死了怎麼辦,欠你兩根肋骨就夠了,我可不想欠你一條性命。”
“你騙二傻子呢?斷兩根肋骨能夠死?拉倒吧∼”
“對,我就是騙二傻子。”
“你……”
聲音漸漸小去,車子也駛出去好遠,只匆匆留下一串尾氣。
……
時光荏苒,一晃半年過去
“卡納爾”又出新品,米蘭時裝周,“卡納爾”以全紅色系列,招眼奪目。大紅色的連衣細帶拖尾長裙,深紅色的寬袖外套,火辣辣的奪了一回眾人的眼球。
一時之間,反響甚好,全球開始了紅色風潮。
而一向以低調著稱的涼?卡納爾夫人,“卡納爾”品牌的設計師,靈魂人物,首次公開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時候,眾人才驚詫的發現,他們以為的神秘的天才設計師,居然是個嬌小的中國女人。而當這個中國女人在走秀最後的時候宣布,這期服裝發布會的主題名為“葬情”的時候,眾人又再一次驚愕難以言喻。在這個老外居多的會場里,眾人都在譴責這個中國女人太任性,怎麼能夠將好好的作品取名這樣帶著悲傷的名字的時候,眾人發現,這個中國女人已經任性的離開了會場。
連合作商都沒有約見。她似乎,根本不在乎能否盈利,會不會得罪這行業里頂尖的人物。
米蘭
一道身形嬌小的女人,輕快的走出會場,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走著走著,眼中溢出了淚水……結束了,都結束了。
葬情,不是衣服,是執念情感。
這場名為“葬情”的發布會,不是一場秀,它是葬禮。以衣為棺,一件件衣服,一樁樁過往的經歷,她終于……敢放在人前,直面陽光了。
已經,徹底放下。
不遠處的街道上,一道黑色的汽車停靠在會場門前,車里,男人刀刻的臉龐,兩條濃黑的眉毛死死揪在一起。
前方駕駛座上,一道恭敬的聲音問道︰“boss,跟過去嗎?”
車後座,男人搖搖頭︰“走吧。”不打擾是他最後能夠給她的溫柔和寵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