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葉一直無法理解酒吞的腦回路, 一如酒吞無法理解茨木的腦回路一樣,每當她看見他的第一眼, 太陽穴總會不自覺地“突突突”……
明明是大江山的鬼王, 坐擁著十萬山脈無數小弟打手, 他的日子過得為何這麼閑?
在她還是人類的時候,拼了老命地往她身邊湊,使勁兒刷存在感。無數次午夜夢回,紅葉老是被一雙含情脈脈的紫色眼楮嚇醒,神經衰弱地讓身體狀態都差得可憐。
港真的,你說你一鬼王, 扮成車夫也就算了, 裝成庭院灑水的僕人我也忍了, 可你穿著臃腫的婆子衣服,人高馬大地擠進我的浴場伺候我沐浴是為哪般?
你說你擠進來就算了, 反正浴場蒸汽大你看不清楚, 我頭發長披下來也不怕走光, 可你啥動作也沒有光顧著在旁邊流鼻血是為哪般?
你特麼流鼻血就算了, 為什麼要把血流進池子里, 而且你這鼻血“唰”地流了好大一灘我要無視都難啊, 你真的不擦一擦嗎?真的不怕流血過多而死嗎?
我就問問你這麼急著在我面前自殺是為哪般?
算了, 這都不是事兒, 更糟心的還在後頭——
在她墮落成妖怪後, 他更是變本加厲, 完全不知含蓄內斂是何物!
好吧, 她並不該指望一只野生的大妖能理解“含蓄”是什麼意思,但即使真的不理解,他為何不看看晴明的樣子學呢?
他但凡學了一絲絲儒雅貴氣,她都不至于對他冷眼相待。
更要命的是他還有個更加不可理喻的兄弟,叫“茨木童子”,一個身材魁梧聲如洪鐘一拳碎大山的肌肉漢子。可她十次踫到他,其中有九次他都穿著華麗的女裝,作出一副嬌滴滴的模樣。
他對她充滿了敵意,活像是被搶了丈夫的怨婦,而在這個話本里,怨婦是茨木,丈夫是酒吞,至于她紅葉,是那個殺千刀的惡毒女人!
紅葉︰……
她真心懷疑大江山的妖怪都有貓餅!她毫不猶豫地選擇遠離他們!
但很可惜的是,他們的臉皮簡直是晴明的罩子還堅硬,哪怕她下了逐客令、拼死拼活封印紅楓林,下一秒那倆傻逼就能把地給掏穿了,從滿是泥漿和臭水的地下通道爬出來……
酒吞這貨來了她能理解,她被他追得快要麻木了。但茨木這貨是怎麼回事?
他就算來了,為何非得換上一身艷麗至極的女裝?!
換上女裝就算了,反正在妖界活了這麼多年,她什麼變|態沒見過?身邊現成的不就有兩個嗎?!
但能不能別在換上女裝後爬地洞鑽過來啊!
看看那雞窩的發型、滿臉的泥濘、髒臭的腥味,這發間還趴著條扭動的蚯蚓!
茨木和酒吞,當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紅葉覺得自己真能來個暴風式的哭泣,她快被這對蠢兄弟折磨瘋了,只有晴明大人才是她的陽光,才是她的救贖!
可晴明大人或許是太忙了,沒有听見她的訴求。她執意留在紅楓林里,只是為了對方能停駐腳步,但她沒想到,她這不換地盤的習慣倒是方便了酒吞爬牆==
這貨總能從各個角落冒出來,送上他覺得珍貴無比,她覺得辣眼傷肝的禮物——以鮮綠色為底、大紅色花朵為主的和服!
她面無表情地讓小妖怪拿去當抹布擦地板。
酒吞的出發點是好的,可他的審美觀十分清奇。
他又給她送來了沉甸甸的黃金發飾,綴滿寶石的披肩,老樹皮似的獸衣,酸得要命的“美容聖品”,或是剛從鱘魚肚子里剖出來、腥臭無比的“魚子醬”……
他甚至從深山老林里挖來一株快要木化的靈芝,手持著柄端,將偌大的半圓頂在頭上,還笑著對她說︰“紅葉,這是我送你的傘!你看,是不是很別致?”
別致你mmp啊!滾吧!
但紅葉還是擠出笑容“收”下了,無法,不收下這把別致的“傘”,他還能再去犄角旮旯里挖出各種像“傘”的東西來送給她==
她能怎麼辦?她真的很絕望啊!
“酒吞,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我特麼改還不行嗎?
“紅葉,我就喜歡你嫌棄我的樣子!”
紅葉的臉僵了,她發現自己沒法不嫌棄他。可也算是托了他的福,她從人類變成妖怪後,越來越沒時間自我厭棄、傷春悲秋了。
……
酒吞的執著簡直驚天地泣鬼神,當他頂著一臉黑灰和爆炸式的發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熱燙的蠱,準備為她奉上努力了一個時辰的愛心早餐時,紅葉的內心當真是復雜至極。
她親眼瞧著堂堂鬼王如何低三下四地來討她的歡心,雖然手段幼稚得厲害,可她並非不觸動。
她很少見過男人為女人下廚,酒吞這蠱湯,就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那扇封閉的心門。
她第一次深切地注視了他良久,親自搬出矮幾將他迎入和室,也是第一次露出最溫和的笑意接受了他的心意。
紅葉伸出素白縴細的手輕輕揭開了蠱蓋,然後——沒有退掉雞毛的雞以悲慘絕倫的姿勢倒在蠱的熱湯……哦不,洗澡水里,旁邊散落著未經處理的調料和一把帶著根須的……蔥?
湯帶著新鮮的泥巴味,揉成了一種詭異的灰黑色,濃郁的雞騷味隨著蒸氣裊裊升起,燻暈了紅葉的思緒。
她十分感動地蓋上了蠱子,然後將酒吞一腳踹出了和室!
萬萬沒想到,這廝求而不得竟然想毒死她!
……
她與酒吞的拉鋸戰打了好久,久到她都開始淡忘晴明的存在,甚至好長一段時間都不曾再想起那位溫和儒雅的陰陽師大人了……
反倒是酒吞傻不愣登的模樣鏤刻在腦海里,隨著時間的洗滌,越來越深……
她最終還是妥協了,也不知是向他的無賴妥協,還是向自己的內心妥協。她最終還是如了酒吞的意,與他共度了一個混亂的良宵。
原想著,當他得到了她後,應該會消停了。畢竟男人不都這樣嘛——對容易到手的女人絕不珍惜,對求而不得的女人分外看重。
在她看來,酒吞也就那樣吧……
可惜很快地,她又被“啪啪啪”打臉了==
痴漢的世界她真的不懂,不過一夕之歡,他能跑遍全妖界宣布紅楓林里住著他的女人,還能火速下聘折騰白無垢,就連多年不管事的姑獲鳥都被他請出了山。
等她真切地反應過來後,才發現自己的腳已經踏上了一條賊船……
她最終還是搬去了大江山,過上了每天吃飯睡覺打酒吞的美好生活。除了茨木的智障越來越嚴重了之外,酒吞的腦子似乎被治好了,他漸漸變得靠譜起來。
日子一帆風順地過著,直到茨木失蹤的那天——
他失蹤了一段時間,回來後居然帶回了一個女人!一個人類女人!
可把她給樂壞了,這狗比也有今天!
但這廝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些,這等細皮嫩肉、聰慧非常的女孩究竟是從哪兒尋來的?她忍不住心頭的好奇,越是接近,越是好奇……
緊接著她發現,茨木原本就不怎麼夠用的腦子,在追女人時更不夠用了==
難為那可憐女孩沒一腳踹了他……
但她終究看不了大戲,因為她腹中有了孩子。大江山進入了前所未有的警戒期,而也是在這時候,她才發現平日里不著調的妖怪兄弟,還是挺靠譜的。
她挺過了初期,來到了現世,熬過了漫長的孕期,最終有驚無險地生下了丹業!
她的孩子,她與他的孩子……驀地,紅葉的心柔軟了下來。
可當兒子慢慢長大後,紅葉一臉的驕傲漸漸成了一臉面癱。她實在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錯,丹業好死不死地染上了大江山特有的遺傳病——智障和搞事==
且兒子這本事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她和喬心舒曾奮力“搶救”了他一下,哪知“搶救”過後,他似乎更“傻”了!
她還記得丹業穿著開襠褲,手中拿著尿不濕當作w q ,甩了酒吞一臉屎的糗事==
她還記得丹業穿上藍色緊身衣、外套紅內褲,披著紅披風去深淵跳崖的傻事==
她還記得丹業往腦袋上套了喬心舒曬在後院的胸罩,偷了她新買的京紅,在房間里變裝米老鼠的破事==
講道理,人干事!
丹業很聰慧,卻總是被長輩的壞習慣吸引。
他一身變裝的本事師從茨木,奇特的審美承繼酒吞,搞事的本領延續大江山的傳統……多年以後,他終于成為了貓嫌狗厭的存在==
要不是自家兒子還有一張臉……算了,那張臉經常在實驗室里被炸到開裂……
她決定不管兒子了,該咋浪就咋浪吧!
反正連他爹和茨木都能娶上媳婦兒,他應該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