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 一晃就是大半個月。茨木走了許久,連一絲音信也無,這讓喬心舒多少有些擔憂。
她像酒吞坦言了心中所想,沒料到酒吞瞪著死魚眼, 作出生無可戀狀,看似平淡實則犀利地告訴她︰“八成是闖什麼禍了,沒準正在被追殺, 別太擔心,死不了的。”
喬心舒︰……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兄弟之間的“信任”吧?
“我和星熊童子,常年被他連累著通緝,已經習慣了。”酒吞抿了口龍井茶,慢悠悠地說道,“茨木……排除他的性子, 光看臉與身形, 絕對是女人喜歡的類型。”
“百年前曾出過不少驚才絕艷的女性陰陽師,她們無一例外都想招攬茨木。”酒吞放下茶, 推給喬心舒一盤奶油瓜子, “茨木公然諷刺她們長得丑,說自己就算瞎了也不會契約這批陰陽師。”
喬心舒︰……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不作不死”吧?
“最強的幾個陰陽寮對我們展開了追殺……”酒吞嘆息道, “足足找了我們十年的麻煩。”
喬心舒干巴巴地回道︰“你們真是辛苦了。”
“而這場麻煩之所以結束,是因為曾經被茨木拒絕的女人們陸陸續續地出嫁了。”酒吞曝光了真相, “她們有了丈夫孩子, 就沒心思折騰茨木了。”
喬心舒差點噴出一口鹽汽水︰“還、還有這層關系?!”
“嗯……又過了二十年, 她們的子女長大了, 成為了更優秀的陰陽師。”酒吞的語氣忽然變得滄桑起來,“他們繼承了母親的心願,繼續來找大江山的麻煩。”
喬心舒︰……
果然天下父母都是一個樣,總是將未完成的心願寄托在孩子身上==
不過這群孩子也真是太給力了吧……二十年後蓄滿力繼續找麻煩,人生代代無窮已,麻煩年年望相似==
“如此又持續了兩代人,才算化解了這個矛盾。”酒吞示意她放寬心,“茨木,過幾天應該能回來了。”
“我和星熊童子不在他身邊,就沒人阻止他揮拳了。”酒吞淡定道,“即便真遇上什麼,他也能用拳頭砸開一切。當年我們不願與人類徹底為敵,才沒有下重手。”
“如果當年下了重手,現在……就沒有陰陽師了。”
喬心舒會意︰“陰陽師的存在是必要的。”
“嗯。”
這就跟大自然中的食物鏈一樣,缺少了任何一個環節就會出紕漏。陰陽師和妖怪是相互狩獵的關系,他們彼此牽制彼此依存,誰也不會讓誰做大,恰巧保持著一種詭異的平衡。
“對了。”酒吞看向喬心舒,詢問道,“紅葉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你可認識一些生養過的女子,我想請她們幫忙調理紅葉的身體。”
“價錢無所謂。”
“紅葉怎麼了?”喬心舒一驚,“你們怎麼不去醫院?”
“醫院?那個白色的地方嗎?”見喬心舒點頭,酒吞立刻否決掉,“那里……陰氣和死氣太重了,我只帶紅葉去了一次,她連門也不願意踏入。”
“她告訴我,那地方……充滿了亡者不甘的哭喊,影響到了她的情緒和生氣。”
喬心舒幾乎是立刻反應了過來︰“醫院有影響的話……生產怎麼辦?來年開春,紅葉就到日子了吧?”
“是……”酒吞覺得自己快愁死了,“那孩子長得很快,可能會早些出來。她最近越來越嗜睡,每次睡醒……我總覺得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分。”
“姑獲鳥不在,我們什麼也不懂。”
听罷,喬心舒當即起身︰“她呢?我最近在裝修新房,總是回老家,已經大半月沒見她了。”
“她還在睡。”
喬心舒聞言,轉身躡手躡腳地推開了臥室門。
室內的窗簾拉起,開著一盞小燈。在昏黃的燈光下,紅葉皺著眉頭側臥在床上,一手搭在滾圓的肚子上,一手捂著心口,似乎很難受的樣子。
只一眼,喬心舒就被她的肚子嚇到了。
她腹中的孩子似乎很活躍,察覺到有熟悉的氣息靠近,抬起腳盯著母親的肚皮,迫使上頭隆起了一塊。
這一塊作弧狀環形,從左到右,愣是轉了半圈!
她趕忙合上門,整理了下思緒。
隨後,她壓低了聲音說道︰“紅葉的肚子……我現在瞧她像是懷滿九個月的模樣了。”
酒吞心有戚戚然︰“我只希望茨木這次回來,能帶著姑獲鳥,我真怕紅葉突然產子……接生,我並不會。”
“我明白了。”喬心舒說道,“我幫你找找靠譜些的婦產科醫生,實在不行,我去醫科大學研究生院找。”
“紅葉不會有事的。”
……
大半個月過去了,茨木的請柬還沒送完==
他原先扮作女人混入了陰陽寮,給晴明來了個“甜蜜的負擔”,這戲演得忒好,以至于他在京都出了老大一把風頭,直過了四五天都沒能成功離開。
等到真正能走的那天,他發現晴明和源博雅盯著他的眼神有些可怕。
“你給了神樂灌了什麼迷魂湯?”他見源博雅拿起了弓箭,瞄準他的心髒,“我的妹妹居然對我說,茨木童子讓她明白了世界上還有如此愉悅的愛情!”
“你對我妹妹做了什麼?!”源博雅怒氣值爆棚,“神樂那麼可愛純潔單純善良,你是不是欺騙了她的感情?”
“什麼?神樂?”茨木懵逼,“你妹妹長得不如我,我怎麼看得上她?”
晴明︰……
博雅︰……
茨木是被兩個大陰陽師追殺著逃出京都地界的,還差點兒被暴怒的源博雅射成了一只刺蝟。
晴明和博雅追了他一天一夜,直到他躥進了西國的地界,方才停止了腳步。晴明搖著折扇喚來式神,招徠牛車代步,載著依舊氣怒不已的博雅,優哉游哉地……朝著大江山的領域走去。
“晴明,我們為何要去大江山?”
“與其追殺他,不如找喬心舒。”晴明笑得溫和,“萬物相生相克,不巧茨木的弱點就是那一位。只要我們將此間之事告知她,那麼……”
博雅頓時悟了,但笑不語。
……
茨木踏上了西國的土地,這是犬族稱霸的地方,也是如今星熊童子重點開發的地方。
西國極為廣袤富饒,南面臨海、北面靠山,內有平原森林,沃野萬里;外有天然屏障,阻隔危險。
它的外圍由人類零星的村落組成,中部是人類與妖怪的混居,再往里,是大妖怪們聚居的地方。
西國的管理當真有可取之處,至少,茨木堪堪踏入這片土地,印入眼簾的就是綴滿果實的成片園林。它們被人類精心養護著,完整規劃著,長勢十分喜人。
茨木看見了不少人類漁民,他們與擅長使水的半妖或妖怪一同出海。
坐在一條狹窄的木船上,隨著海浪的顛簸出發遠行,他們交談間極為輕松愜意,並沒有半點身份上的罅隙。
打漁歸來,他們公平地將獵物劃分成幾部分。拿著屬于的自己的報酬,滿面笑容地回到了簡陋的家中。
西國被治理得很好……
茨木在心頭暗暗感嘆。
他邊走邊看,循著星熊童子的氣息往內圍而去。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戒備的大妖,他們細細打量著他,在確定茨木沒有攻擊的意圖後,才松了口氣。
但,一只陌生的大妖,怎麼能進他們的王都呢?
于是,最年長的樹精攔下了茨木。
“這位自遠方而來的客人,請問您來西國,是為了什麼?”
樹精伸著長長的藤條,小心翼翼地織成一片,自以為謹慎地封住了茨木前行的道路。
茨木並不想動手,他只是眉梢一挑,傲慢道︰“我來找星熊童子。”
“星熊……童子……”樹精 地抖動著藤條,微微闔上的眼楮睜大了些許,“請問您和星熊童子是……”
“吾名,茨木童子。”
“茨木……童子……”樹精蒼老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不少,眼楮徹底睜大了,“是大江山的……三王之一!”
“原來您是……王夫的朋友啊!”
樹精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您是來恭賀星熊大人與凌月大人結契的人,是尊貴的客人!”
交織成一片的藤蔓迅速四散,露出了樹精身後開闊的道路。
所有妖怪都歡迎著茨木的到來,可唯獨茨木一臉懵逼地站在原地,滿腦子都回蕩著兩個字——王夫?
什麼鬼?!
星熊童子要結婚了?跟凌月王?
等等,凌月難道不是男人嗎?
這到底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