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山並非是一座山, 而是囊括了十萬山脈、八方川流、四面穹頂的一片大域。茨木和酒吞雖然同住在大江山,可實際上, 他們真正落腳休憩的地方相隔十萬八千里。
畢竟,在自然界中, 就連普通的肉食性動物都能圈出一塊頗為廣闊的地盤,更遑論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妖王呢!
即使茨木與酒吞關系不錯, 也不能改變他們骨子里的雄性因素對于地盤之爭的本能。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沖突, 適當地拉開距離是個不錯的選擇。
哪怕茨木一頭熱地想把地盤都送給酒吞,可酒吞作為妖王, 偏生對送上門的東西毫無興趣……
而領地間隔的遙遠、原始環境的寂然、方圓百里的渺無人煙, 造成了喬心舒就算想開口求救, 也搜不到半片人影的尷尬場面。
大妖怪抱著她騰雲駕霧而起, 她只能用力地抓緊他的衣襟, 倉皇無措地看著下方燈火閃爍的庭院變成一粒微小的螢光。
茨木不知在發什麼瘋,竟對她身上的味道萬分在意。饒是在萬丈高空,他都不依不撓地輕啄著她的臉頰和頸項,像是久別重逢的哈士奇, 非要糊她一身口水。
“你夠了!”喬心舒低斥道,“啊!你作甚要咬我!”
他在她的鎖骨處留下一排淺淺的牙印, 隨後忿忿地抬頭,不滿道︰“她能踫你,我就不能?你身上沾滿了她的味道!”
“什麼味道不味道的!我們都是女人, 洗個澡怎麼了?”喬心舒捏緊了黑珍珠, 抗議道, “難道我連選擇跟誰一起洗澡的權利都沒有?”
“我的庭院里也有溫泉,我可以變成女人。”茨木的眼神晦澀莫名,“要不你同我再泡一次?”
喬心舒︰……
“要不,就讓我抹掉她的味道!”
下一秒,喬心舒只覺得失重感傳來,隨即便是一陣天旋地轉,她猛地被茨木拋在了一層綿軟之上。恍惚間似乎有一層灰塵揚起,喬心舒不適地蹙眉,鼻尖輕嗅,不知怎麼的聞到了一股子腐朽的味道……
然而現實容不得她多想,一副精壯而滾燙的身體如小山般從上方壓下。她驚呼出聲,手忙腳亂地抓撓了幾下想要掙脫,卻愣是被對方握住了腳踝,拖了回去。
鬼爪扒著肩頭滑下,輕而易舉地扯開了她半扇和服,哪怕室內混黑一片,也不能阻礙大妖怪放肆的目光。
他流連著她白皙的脖頸,掃過她微凸的鎖骨,再落入她飽滿而起伏著的半座雪峰……茨木猛地垂下頭去,一手摟過她的腰肢,唇舌掃上了他向往已久的地方。
“啊!”喬心舒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雙手慌亂地抓過茨木的紅發,使勁兒往後拉扯,“別!不準踫!松開松開!”
可到嘴的肉要是不啃上幾口,茨木覺得自己妄為大妖。
不就是舔一下嗎?為什麼這麼小氣?明明對紅葉她能那麼大方……
這般想著,茨木頓覺自己身上躁得厲害,忍不住褪去了外衣,覆上那副冰涼柔軟的身體。或許,他一開始的本意確實是為了掩去紅葉的氣息,可現在,他卻想要得到更多……更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茨木你……唔……”
他忍不住吻上了肖想已久的唇瓣,那軟滑的質感,一如夢境中那般美好。他強行撬開她緊閉的唇齒,糾纏著她的小舌共舞,一手探入她的衣襟,“刷拉”一下,猶如挑起新娘的紅蓋頭般,掀開了她的遮羞布……
男女之情,之欲,之愛……源于渴望的張力和彼此的吸引。
她正是最純熟嬌俏的年紀,他正是最血氣方剛的時候,若是排除客觀的因素,只源于□□的本能,或許這會兒她已經神智全無,只被身體的訴求所支配。
但,喬心舒的理智和固執,並不會被一時半刻的歡愉左右。
如果僅僅是考慮情人的關系,茨木無疑是個優質人選。無論是他的相貌還是體魄,都是女人理想中的偉岸男子。
只可惜,喬心舒想要找的,永遠不是情人。
她想要一個愛人,一個牽了手就能走過一生的愛人,而不是上完床就揮手作別的情人。茨木有吸引她的本錢,卻沒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她是人類,他是妖怪……她會老去,而他的未來,會遇到更多的誘惑……
她選擇拒絕!
大妖怪終于松開了她紅腫的唇瓣,帶著一絲滿足和迷離,他深深注視著她微紅的臉頰,最終停駐在她輕啟的檀口,無意識地舔了舔唇。
被汗水打濕的黑發彎曲成妖嬈的圖案,蛇一般纏繞在她白皙的膚色上。茨木緩緩地垂下頭,卻見喬心舒直勾勾地盯著他,忽而燦然一笑。
一瞬間,他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逆流,耳膜響起嗡鳴,頭腦脹得想要爆炸!
然而片刻的發懵,眼前含笑的女子形象就消失無蹤,一個灰撲撲的坐墊“啪”地一聲砸在了他的臉上,抖落了一陣灰塵。
“你……”他深吸了一口氣,卻驚天動地地打出一個噴嚏,“啊——你——嚏!”
簌簌灰塵在榻榻米上揚起,好似亂舞的妖精,躥上了他們零落的衣衫,爬上他們的鼻梁。
“咳咳咳……咳咳咳……”喬心舒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咳咳咳……你……茨木你把我帶到哪里了?”
“啊嚏——啊嚏——”茨木噴得眼淚汪汪,一搓鼻子,抹下一堆灰塵,“這是我的宮殿……啊嚏!”
“把燈打開!咳咳咳!”喬心舒艱難地從他身下爬出來,裹緊了皺巴巴的和服,“哦不,把蠟燭點上!”
“該死的雜魚們!怎麼會這麼髒?”茨木這時候才反應過來,他的臥室……灰塵未免也太多了點。
他麾下的小妖怪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居然沒有時時刻刻保持這間居室的整潔?
然而讓茨木點蠟燭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大妖怪就連蠟燭被放在哪兒也不知道==
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從亞空間里取出“仙人Q版節能台燈”……不得不說,現世的小玩意兒著實好用,只需這麼輕輕一按,登時就將居室照個透亮。
習慣了黑暗,陡然被光線照射的時候,眼楮難免會有些不適應。喬心舒揉了揉眼眶縮在一邊,攏緊了衣服往身邊看去。
茨木借著燈光盯著她裸|露的肩頭,不禁露出了痴漢般的目光。
但沒多久,他就痴漢不起來了,他很明顯地感覺到喬心舒的嫌棄之情正在飛速上漲。順著摯愛的目光看去,別說喬心舒了,茨木也懵了!
兩個月前還整齊有度,敞亮干淨的居室,現在居然成了蚊蠅亂飛的垃圾場!
厚厚的灰塵堆積在居室的各個角落,時不時有熟悉的小強冒頭,幾只指甲蓋大小的蜘蛛吃得那個膘肥體壯,正悠閑地躺在蜘蛛網中央,將絲線都壓塌了一部分。
燭台布滿了蛛網和灰塵,杯盞成了小強的樂園……但凡是肉眼可見之處,都成了灰蒙蒙的一片。
喬心舒冷著臉,慢條斯理地拾掇好和服,笑得讓他毛骨悚然︰“茨木童子,你心里究竟有多瞧不起我,才帶我來這種地方過夜?”
“不……這里真的是我的住所……只是……”
那群雜魚!為什麼沒有把他的居所打掃干淨啊!現在……她生氣了……生氣了……
茨木腦子里的綺念被拍飛得一干二淨,他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地坐在踏上,想要靠近她,卻頗有些躑躅。
“在你眼里,我就是可以隨意糟蹋的存在嗎?”
“不顧我的意願,將我帶來這里;不顧我的想法,非要去掉你不喜歡的味道;不顧我的心情,你還想強迫我做一些事情……可就連你找到的求歡之所,都是這麼糟糕的地方,你是不是覺得……我區區一個人類也只配呆在這里?”
“不是的!”茨木抓狂地搓著自己的頭發,“除了你,我從沒有帶誰來過這個地方!這兒是我的,也是你的!我沒有看不起你,無論你是不是人類,都不重要!”
“我想要給你最好的……”
喬心舒垂下了眸子,眼中的情緒有些復雜︰“茨木,我是人類,你是妖怪。”
原本有些話,有些事,她並不想戳破,只期待時光的流逝會抹平一切的躁動。但現在,差點擦槍走火的情況都要發生了,要是再不敞開天窗說亮話,只怕做什麼都晚了。
而她,並不是個喜歡逃避的人。
“那又怎麼樣?”茨木抬頭,露出狼一般的目光,“你是我認定的女人,這跟你的身份有什麼關系?”
“我茨木童子從來不是會猶豫會退縮的大妖,我明白自己想要什麼,我絕不放棄我想要的一切!”
“我會老去,我也會死去。”喬心舒漠然道,“我現在顏色正好,你一時感興趣很正常。但十年過去了,二十年過去了……我慢慢老去,你所謂的‘認定’又還剩下幾分?”
“你會遇到更美麗更年輕的女人,會遇到更強大更魅力的女妖,到了你移情別戀的時候,我又算是什麼?”
喬心舒不躲不避,直擊問題重心︰“我不想當你一時貪新鮮的玩具,也不想成為你的負累……如果你的真情永世不變,那麼等我死後,你又該怎麼辦?”
“你的生命太漫長,我的生命太短暫,茨木……人類再喜歡蜉蝣,也不過朝夕……而我,不能也不想當你的‘朝夕’。”
“我想要的是愛人,而不是情人。”
最後一句話說完,喬心舒松了一口氣,她轉過眼,頗為真摯地看向他︰“茨木,送我回去吧……我不屬于這里。”
慘白的燈光打在大妖怪的臉上,照出他眼中的不甘和懊惱。他的鬼爪緊緊握成拳,片刻後,無力地松開。
“我該怎麼做……你才願意呆在我身邊?”
忽然,他開口說道︰“喬心舒——”
第一次,他喊出了她的名字,而不是“你這個女人”。
帶著一種肅然和難掩的無奈,茨木說道︰“世界上的女人有很多,但你只有一個。”
“而我認定的,也只有你一個。”
喬心舒一怔,盯著他的眼,有片刻的出神。
“甚至,我只認定你的今生。”大妖怪緩緩說道,“哪怕你有來世,來世的人也不是你,我不會尋找你的來世。”
“你遇到我,我遇到你,如果你連邁出一步的勇氣也沒有,那我……”
喬心舒抬眼,有些微的動容。
“只能靠搶了啊……”大妖怪忽然苦惱地說道,“你們人類常說強扭的瓜不甜……但是我覺得很解渴啊……”
喬心舒︰……
好奇怪她為什麼要對他有所期待?茨木像是會說情話的人嗎?啊!根本不是!
滾他丫的敞開心懷亮明心意,還解渴?!這話題聊不下去了!
……
于是,等第二天酒吞童子難得提著美酒來拜訪茨木童子的時候,就看見某個平日里囂張跋扈的鬼王正卷著袖子提著水桶,拿著個奇怪的東西,勤勤懇懇地刷房子拖地板==
而他的女人坐在一張舒舒服服的藤椅上,一口一個捻著妖界的晶果吃,態度好不悠閑。
時不時的,還能听見她輕描淡寫地吩咐著︰“那邊,對,那邊拖干淨……待會兒去把榻榻米刷干淨,記得把蜘蛛網扯掉,我不想再看見蟑螂了!”
茨木歡歡喜喜地提著水桶進了臥室==
酒吞︰……
酒葫蘆︰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