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照常升起, 茨木卻反常地失去了蹤跡。喬心舒自一睜眼, 就大吃一驚,再聯想到茨木這貨惹是生非的能力, 頓時臉也不洗了, 牙也不刷了, 整個兒被嚇得從床上彈了起來,抓過手機瘋狂撥號。
“茨木童子!”電話剛接通的那一秒, 喬心舒推開臥室門, 忍不住咆哮道, “你在哪兒?”
與此同時,公寓門“ 噠”一聲開了,茨木將一袋子物件掛在腦袋的犄角上,鬼爪握著手機,黑著臉站在門口, 直勾勾地盯著形容狼狽的喬心舒。
二者相顧無言, 半晌後,喬心舒方才長出一口氣,順手開了翻譯器,問道︰“你去了哪兒?”
“吃飯。”茨木回憶起昨晚豐盛的美食,決定今天帶著喬心舒去醉香樓開一頓更好的。
“原來在吃早餐啊……”喬心舒心頭一松,“講道理, 我一醒來沒見著你, 我就覺得你又在搞事情。”
茨木︰……
大妖怪輕“哼”了聲, 在玄關處換了雙拖鞋, 取下犄角上的物件,踏入了室內。
“誒?這個是給我的早餐嗎?”喬心舒眼巴巴瞅著茨木手里的袋子,說道,“你買了好多,我大概吃不完。”
“不是早餐!”茨木冷聲道。
喬心舒的臉垮了下來,但下一秒,一只紫黑色的鬼爪就將袋子送到了她的面前,再度強調道︰“反正我也用不到,勉勉強強送你好了。”
喬心舒︰……
瞅著茨木眼楮鼻子歪得都快上天的傲嬌樣,喬心舒抽了抽嘴角接過袋子,只覺得大妖怪別扭起來就算是送個小禮物也收買不了人心。
這種說話語氣,簡直是穩穩地拉爆了仇恨值。
她拎著袋子往沙發上一坐,剛打開袋子一個口,眼角余光就瞥見茨木微微伸長了脖子往這頭看過來。喬心舒猛地抬頭,就見茨木眼觀鼻鼻觀心地盤坐在墊子上,如老僧入定,半分不動==
喬心舒︰……
最終她還是開了袋子,拿出里頭好些個包裝精美的大盒子。當她瞧著上頭的商標時,心里就咯 一下,而當她掀開了盒蓋,差點被里頭的東西閃瞎眼。
太陽啊!
她瞪著眼,伸出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一套冰種翡翠首飾,從精致的耳環到華麗的項鏈,再到溫和水潤的手鐲,它們好似貴重的藝術品,從里到外散發著一股子貴婦人的氣息。
“你……”喬心舒頓時不知該說什麼好,“你之前就給過我不少東西……”
她還記得茨木給她的金銀珠寶,她至今還將它們壓在箱底沒動分毫。結果還沒多久,這貨居然又送了一套翡翠……且看這柔亮的水頭和飽滿的色澤,價錢估摸著不低。
茨木筆挺地坐著,耳朵輕輕抖了幾下,愣是端著姿態不說話。
喬心舒頓了頓,還是深吸一口氣,打開了剩下的幾個盒子。緊接著,她就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長款的盒子里裝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白色長裙,針腳細密,花紋低調奢華,零星點綴著靚麗的珍珠和鑽石,收腰貼臀,從大腿岔開,又在腳踝收緊,前後擺頗為飄逸。縴 合度,猶如盛放的玉蘭。
她怔愣了好久才抬起頭,說道︰“大佬……雙擊666……”
茨木︰……
似是實在耐不住喬心舒的不抓重點,茨木干脆起身,幫著她搭配了所有的物件。
“愚蠢的女人,以我扮成女人多年的眼光來看,白色的裙子配上淡色翡翠,足夠亮眼。”說起服裝搭配,茨木簡直如數家珍,“你再穿上這雙鞋,沒錯,就是這雙!”
茨木撈過一雙尖頭淺口的白色水晶鞋,說道︰“和長裙、淡色翡翠的顏色相應,是最素雅的裝扮。”
說著,他撈過另一個長款盒子,一拎一抖,竟是取出了一件火紅色的艷麗旗袍。不比白裙的典雅,它如同一團燃燒的火,張揚而熾熱,紅底金紋,高調奪目,恍若國花牡丹,俏得灼人眼球。
他取出另一個盒子中準備的羊脂白玉首飾,再撈過一雙尖口細跟的鞋子,䱇瑟道︰“看清楚了,女人,白色素雅跟你氣質相合,紅色明媚很襯你膚色。”
“這些都是你的!”
喬心舒摩挲了會兒兩件漂亮的禮服,忽然問道︰“你怎麼突然給我買這些?”
茨木立刻接話道︰“呵,我只是好奇所謂的專櫃有多高貴,原來也不過如此。”
喬心舒︰……嘲諷了你的快遞真不是專櫃的鍋==
“哦……我還有一個問題,大佬。”喬心舒將禮服拿起來比劃在身上,臉色越來越莫測。她甚至伸出手指丈量了一下禮服的腰圍和胸圍,隨後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好一會兒,她才復雜難言地抬頭看向茨木,張了張嘴,一字一頓地問道︰“我就問問,你是怎麼知道我穿什麼尺寸的?”
茨木︰……
感覺這是一道送命題?!
……
喬心舒知道,茨木八成是听明白了她昨晚那通電話的大意,所以才上趕著準備了這些東西。畢竟,大妖怪雖然總是脫線,可他的性子卻極為護短。
他將公寓中的一切,包括她,都當成了領地中的所有物,任何人想要覬覦或嘲諷,就要面臨被他報復回去的危機。茨木好比雄獅,有著極強的領地意識,誰要是不長眼開罪了他,他不撓上對方一爪子是不會罷休的。
但她也該慶幸,他護住的“短”,是她。
說不感動是假的,至少這兩件禮服在,讓她免去了燃眉之急。
醉香樓頂樓的旋轉餐廳,一般不會對外開放,啟動一次就需要一大筆錢,來者非富即貴。像這等拿高檔餐廳來開一個小小同學會的事兒,也就錢多到燒得慌的官富二代才干得出來。
雖說她是被“請”去的,可基本的禮儀卻要遵守。若是全班穿著禮服她卻穿著牛仔褲,那這就不是個性而是愚蠢了。
人是群居的動物,都有排外的傾向。按她的處事原則,既不會過度深入地與人交往,卻也不想在別人眼中鬧出笑話。她與章飛雪許明氣場不合是一回事,但局部的不合不能影響到全班聚會的氣氛。
萬一讓所有人覺得她“不會做人”、“不識相”、“搞特殊”,那就是她的過錯了。
喬心舒沒有推辭,甚至還道謝收下了禮物。她利落地跟培訓班請了假,清理面部敷上面膜,準備保持一天最好的皮膚狀態。
另,她打開了手機撥通了周子瑜的電話。
“喂?喬魚塘……”對方帶著濃濃的鼻音問候道,“有事麼?”
“你有車嗎?”喬心舒問道,“……你怎麼起這麼晚,這會兒十二點快到了。”
“嘖,我可是有夜生活的男人。”周子瑜慵懶的聲線從另一頭傳來,隱約間還有另一個迷糊的男音在齜牙抱怨。
她听見周子瑜悶笑了幾聲,繼續道︰“我有車,我開一下免提,我這兒有個醋壇子翻了。他以為我跟你有一腿呢……”
“不好意思我完全不想跟你有一腿。”喬心舒回復道,“不過確實有事拜托你,今晚七點前,能不能送我到醉香樓大酒店。”
“可以。”周子瑜頓了頓,忽然問道,“用車送的話……你那個朋友不是還有輛法拉利嗎?去醉香樓那種地方,法拉利更合適吧?”
“他的法拉利……”喬心舒想到曾經的飛天下海之旅,硬邦邦地說道,“掉水里了。”
周子瑜︰……
“行,不用急,晚上我送你,我問我朋友借一輛蘭博。”說著他笑了笑,繼續道,“你去醉香樓干嘛?”
“打臉撕逼!”
周子瑜︰……
……
是夜,六點四十五左右,喬心舒穿著修身的白色長裙,踩著合腳的水晶鞋,簪著星點的圓潤珍珠于花苞頭上,化著淡妝,婷婷裊裊地從蘭博下來。
她挎著時下最新款的高檔小包,矜持地對周子瑜揮揮手︰“我要走了,謝謝。”
“今天真的很漂亮!”周子瑜感慨道,“衣服、頭發、氣質、臉……很棒!哦,對了,你那個朋友為什麼不來?”
“他說……不來。”喬心舒有些忐忑,“但我總覺得哪里不對的樣子?”
想到茨木給她折騰完頭發後就窩在了臥室里,她想,他約莫是打算休息吧?!
不再想些有的沒的,她再度與周子瑜作別,一步步邁向了大酒店入口。
而那里,站著她昨天聯系的一位好友——余子豪。
他穿著一身黑色西裝,領帶拉開了一節,甚至還松開了兩三顆口子。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張望,在瞧見她之後就像是看見到肉骨頭的哈士奇,撒開蹄子奔了過來。
“挽住我胳膊,當我女伴進去。”
喬心舒掛著得體的微笑,在一片繁忙中順利混入了會場。隨後,她就松開了他的胳膊。
“誒你這女人,利用完就丟啊你!”余子豪夸張道,“這麼多年了本性不變啊老喬。”
“你還不是一樣。”
說起她和余子豪認識到結為好友的故事,也算奇葩。她與章飛雪不合,余子豪與許明不合,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自己的朋友,一來二去的,他倆就熟悉上了。
只是,大學四年,止步于朋友,至于原因……大抵是找不到心動的感覺吧。
有些人天生適合當朋友,而非戀人。正如她和余子豪。
有些人天生適合當知己,而非丈夫。正如她和周子瑜。
二人齊齊踏入頂層,才一推門就瞅見了一個光彩奪目的世界。堆成金字塔的酒杯佇立在眼前,頭頂復古的水晶吊燈投下曖昧的光線,伴隨著男男女女的歡聲笑語,和食物甘美芬芳的滋味,幾乎給了人天堂的錯覺。
里頭人來了不少,這會兒見到又有人入場,當即轉眼看來。
喬心舒第一眼就瞧見了章飛雪,也清楚地看見了她微微扭曲的笑容。余子豪扯了扯她的包,示意她早些過去與人打招呼。
一時間,她掛上溫和的面具與人交談,言辭間得體有禮,進退有度。
章飛雪寒了臉,問道︰“你把請柬給她了?”
“哪能啊?”許明吶吶道,“就那破態度,求我我都……”
“行了。”章飛雪抿了口酒,揚起溫軟的笑容,“好久沒見到小喬了,我該去打打招呼,畢竟以前是隔壁寢室的好友呢!”
說著,她甩了把大紅色的裙擺,扭著腰走向一個背對著她的男人身邊,伸手挽過他的手臂,輕輕低估著什麼。
男子挑眉一笑,像是猜到了她的小心思,卻半分沒說,只是同意道︰“好啊,那就陪你去會會曾經的朋友好了。”
女人麼,多半就是掙個臉吐口氣,拼臉蛋身材和實力。要是有個男人作陪襯更好,這些都是在女人間提高地位的資本。
作為一個縱橫花場的二代子弟,盧策涵見過的女人多了,除了某個得不到的白蓮花朱砂痣,其余的……逢場作戲得了。
他喜歡她們為他提供年輕美貌的新鮮感,也願意為她們的小打小鬧買單。可在拋棄時也會毫不留情。他有才有貌,有權有勢,這就是他渣了人後依舊良心不痛的資本。
慢慢靠近那方小空間,盧策涵的眼中首先映入了一尾白裙。
素雅、淡然,仿佛是十七八歲時墜入初戀邂逅的梔子花,低調卻仍然濃烈。
他的視線幽深了幾分,暗暗將喬心舒扒拉到獵物的名單上。可就在喬心舒轉過側臉的那一秒……
咦?等等……這張臉?!似乎在哪里見過?!
一道灼熱的視線從側面傳來,喬心舒抖了抖雞皮疙瘩轉過眼,一瞬就對上了盧策涵灼灼的雙眼。
他西裝革履,衣冠楚楚,渾身氣質騷包非常。偏生的人模狗樣,相貌堂堂,頗有欺騙小姑娘的顏值和身材。
但下一秒,隨著記憶的沖撞和融合,喬心舒眼楮也快脫眶而出了,因為那張臉……那張臉!
尼瑪!
這不就是被茨木順走了隻果手機的那個傻逼二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