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主帳內已經因為將軍的一席話亂成了一鍋粥,漪瀾再次趁亂悄悄離開,躲躲閃閃地回到藍絲的帳內,躺在書案旁邊一個新添置的窄榻上仰望天空,腦子里比大帳那鍋粥還亂。
如果被他們發現自己也已經毒,會不會一樣被斬殺?如果今天把所有人都殺光,明天會不會重來一遍?如果明天所有人都死了,自己該怎麼辦?在這白骨遍地的地獄里繼續尋找出路?她自問,鄔漪瀾還沒有強大到如此境地,只怕到時已經成了軟腳蝦,爬都爬不出這白骨陣了吧!
無論如何,今天該做的還是要做,遵循這里的規律吧,至少現在沒有人想害死自己,要不然就直接睡覺等著明天早上在樹上起床,也許是這也是一條出路?
胡思亂想的同時,不自覺地起身來到屏風後面,脫掉自己的鐵砂袋,抓起一件藍絲前幾天找給她的黑色胸甲套在身上,又挑一件黑色戰袍套在甲外。等發現自己在做什麼,她無奈地笑了,這就是條件反射嗎?每天重復相同的動作,已經成為習慣。
轉出屏風,到兵器架上取過自己昨天新偷來的兩把長劍,這兩把劍是從她殺死的兩具白骨身上取的。現在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這里的規則似乎在改變,物品不再重新歸回到原位,省去了很多麻煩事,只不過常听營里有人抱怨丟東西而已。
整理齊穿戴裝備,剛準備走出帳篷,厄莫倒是從外面先她一步闖了進來,“漪瀾巫師,藍絲參將請你過去找她,現在大家都在營外的廣場上集合,再過一刻鐘就要合營了。”
漪瀾腳步一頓,“不是說未時合營嗎?”抬頭看看灰蒙蒙的天,她也不知道該是什麼時辰,但按照每天的行事進程,這個時間應該還不到午十一點吧。“出什麼事了嗎?這時辰怎麼提前了?”
厄莫撓撓頭,“我也不知道,只听藍絲參將吩咐過來請你過去。哦,對了,說是夜梟營那邊提出改時間的,他們的人已經到了廣場上。”
漪瀾听到這里,知道事情已經超出她的預期,發生著未知的變化,沒再等厄莫說什麼長篇大論,邁開兩條大長腿疾步向他說的廣場跑去,厄莫速度也不慢,始終跟在她後面半步遠的距離,二人到達廣場時,兩營的主力都已經各自佔據了有利位置,形成兩個弓形對面站著。
藍絲遠遠的瞧見他們,招示意漪瀾過去,厄莫低聲告訴她,“我的身份只能送到這里,你直接去藍絲參將那里就好。”泖瀾點點頭,一邊留意著傳說的夜梟營敵軍陣容,一邊側耳听他們小聲的議論著什麼,只是廣場太過嘈雜,什麼有用的也沒听到。
漪瀾輕輕腳地來到藍絲身邊,低聲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提前合營?”
藍絲搖搖頭,用眼神示意她往間看,亦都護哩將軍穿著甲冑,沒帶兵器,正跟對面一位同樣沒帶兵器的年將軍對話,想必便是夜梟營的主將吧。
“亦都護將軍,我也同意你們的說法,我營折損將士近八成,現在的戰力怕是都迎不了你們先鋒營一擊。但你我戰場廝殺多年,彼此是什麼性格都很清楚,我不想其余的兄弟們再遭受這不人不鬼的折磨,再自相殘殺,想請你出救救他們!”說話間竟然當著兩軍所有人的注視,單膝跪在亦都護將軍面前。
亦都護將軍為之動容,緊走兩步伸要扶他起來,“夜將軍你言重了!”
夜將軍並沒有順勢而起,反而抓住亦都護將軍的雙臂,“你不怪我設圈套害你入局?那血書的來意你不明白嗎?”
亦都護將軍可能沒想到他會在此時提出這個關鍵問題,難道他不怕烈焰營的一眾從屬責難嗎?頓了一頓,便直接問出這話來,“你不怕我身後的人先拿你祭刀?”
夜將軍也算耿直豪爽,仰天大笑幾聲,“怕?我只怕你不如我所想,只怕你明知我那血書有問題不敢接罷了。”他並不起身,就著右膝著地轉了半圈身子,看向他身後,“你看看這些熱血兒郎,來到這戰場上為的是什麼?我與你各為其主,但私下也算得上惺惺相惜了吧?我帶他們為國效力,最終也不過求一世英名,圖後代福蔭子孫。可如今,別說是功名,我連他們的命都帶不回去,談什麼其它?”
亦都護哩此刻明白他不是在做戲,相識多年,斗智斗勇半輩子,有一句話叫做“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對”,大概他們就屬于這種情形吧。心思至此,他再次用力托起夜將軍,讓他站直身軀,“夜將軍,我敬你是個好對,大將軍,不必在將士們面前折了你的威風,我信你。我心也如你心,為了這些還活著的兄弟,給他們一次希望,斬殺所有被沾染的人,讓活人去找出路,你我二人,就留在此地做伴兒吧!”
二人對視片刻,執大笑,各自轉回頭朝屬下大喊一聲,“合營!”
漪瀾還想看看有什麼智斗一類的場面呢,結果人家猩猩吸猩猩,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沒熱鬧,回帳。“我們回帳篷吧?他們要忙起來了。”漪瀾反而覺得,如果他們一直忙著合營的準備工作,明天開始繼續重復今天,不再刀兵相見也挺好。
藍絲輕輕拉了拉她衣袖,低著聲音說,“我們要直接去將軍的大帳議事,不回去。”
“啊?”漪瀾有些錯愕,不是應該兩家合一家,熱火朝天的吃頓團圓飯嗎?
“啊什麼啊,現在部署,吃過午飯就要準備未時開戰了,快走吧。”藍絲沒給她反駁的時間,拽著她就往帳方向走去。
大帳的空間有限,夜將軍一行五人一進來,明顯不夠用了,蕭副將請示了一下,把幾位參將請了回去,夜將軍見藍絲二人剛進來就要被請走,附在亦都護哩耳邊說了兩句話,亦都護哩忙留下二人,“藍絲參將和巫師請留步。”
二人有些詫異,這里還有她們什麼事兒嗎?怎麼除了副將又留下她們不夠職位的兩個人?
沒敢追問原因,二人簡單施過禮,站在一邊等候議事開始。
亦都護哩清了清嗓子,略帶沙啞地說,“商議部署之前,夜將軍有幾句話要問,藍絲賢佷,你照實回答便好。”
藍絲上前一步抱拳答應,夜將軍看了看她,又看看漪瀾,也露出一臉的驚奇,不過很快又鎮定下來,估計她們是姐妹吧,抬叫過來一名副將,“去,把我要的人帶過來。”轉頭對亦都護哩將軍抱拳致歉,“還請將軍先諒解我等魯莽之舉,等一下怕沖撞你們,但是不在這里又說不清楚,”抬頭見兩名士兵抬過一個樹枝綁成的簡易擔架放在帳門外,“那是我營一名兵長,今天凌晨在營外被發現,還有上百士兵被發現在大石灘和樹林,請亦都護將軍移步,我們去看看。”
帳內的人都面露疑惑,這是興師問罪嗎?
亦都護將軍心里不舒服,問罪就問罪,怕了你不成?“無妨,抬進來吧,我們戰場上天天見,都不是什麼外人。”語氣帶出幾分不悅,夜將軍也不跟他分辯。
士兵把擔架抬進帳放在地上,揭去覆著的草簾,里面一具斷頭白骨露出來。
漪瀾眼皮子一跳,看那衣服眼熟得很,這不是昨天下午亂戰時她親殺的人嗎?關鍵是還搶了人家的劍啊,本來想著今天那人會活過來,大不了不見了武器而已,沒想到居然死透了,後知後覺地琢磨著,他們不是來問罪的吧?想到這趕緊把自己里兩把劍往身後藏。
夜將軍走到那具白骨跟前蹲下,左放在那只剩一張臉皮的骷髏額頭上,念叨了幾句,站起身來抱拳轉了一圈,“我請這位兄弟上來並非向各位問罪,只是他是為數不多的橫死者,顯然是有人有能力將他們殺死,而不是像我們自己的將士那樣,讓他們受傷,之後還能再站起來繼續打斗。”
亦都護哩听到這話,也站起身來近距離觀察了一下死者,“的確有這樣的事,之前我們營士兵也報過說這些白骨兵無法殺死,我自當他們是兄弟情深,沒細追究,現在看來這結果倒也屬實。只是,這是什麼人做的呢?”像是在問其他人,又像喃喃自語,猛然想到剛才夜將軍叮囑他留下的藍絲二人,恍然大悟,這事由怕是要從這位神秘的烏甦世家的佷女身上尋找答案了。
抬眼看看那位夜梟營的大將軍,他在這麼關鍵的時刻不先排兵布陣,而是提出先尋人的提議,只怕是另有打算吧?想到此處,亦都護哩不動聲色,坐回位置上,“夜將軍,有幾句話私密話想與你單獨說說,你看是否方便帳後一敘?”
夜將軍也很上道,先吩咐人將尸骸抬走,略一停頓,“亦都護將軍,我想與你下個約定,不知是否可以請那位不在營任職的巫師大人辛苦一趟,為你我做個見證,如何?”
亦都護哩一楞,他原本以為是要找藍絲的,現在是什麼情況?“啊?做個見證?”夜將軍在背著別人的地方打了個勢給他,他才接著領悟到,藍絲自從進營開始就沒出去過,天天有人保護,怎麼可能凌晨出去殺人,看來癥結應該就是這位新出現的巫師了!“好,煩請巫師陪我二人片刻。”
藍絲清楚漪瀾身份可疑,但總覺得她就是自己的族人,怎麼願意讓她在不明情況的時候跟著一個敵人走?正要上前辯解幾句,漪瀾從後面輕輕拉了一下她,沒說什麼話,徑直走到夜將軍近前,“承蒙將軍抬愛,漪瀾惶恐!請!”
演戲是她本職工作,要做好,要做扎實!
內帳。
夜將軍直言不誨,“巫師大人,本將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你是如何將我營將士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斬殺百十來號的?”
漪瀾把劍主動擺在亦都護哩面前,低頭不敢看人,大家都是明白人,不必廢什麼話,亦都護哩看到劍身的標志就明白了,原來是殺人越貨還光明正大的帶出來,被人家空降現場抓了個現形,他也覺得面上無光,但是接下來的畫面,卻讓他完全失去了一個大將軍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