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少荃說的簡單,但林致遠心知在那種突發情況下,連記個車牌號都無法辦到,更何況是去辨認對方的長相?
他現在所能記住的,就是那雙空洞無神、毫無活力的雙眼,如果真要描述對方的面部特征,他實在是沒有什麼信心。
李少荃看他一臉為難的表情,大大的嘆了口氣。
“別為難了,去問問村口那幫老家伙吧。既然是沿著村道開進來的,那些老家伙應該會看到才對,搞不好連人家的車牌都背下來了。”
周勇與林致遠對望一眼,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村口便利店的店門口向來是村子里游手好閑老人們的聚會場所,任何進出村子的人都會收到他們的嚴密監視,即使他們本來沒有這個意思。
“要找他們啊”
周勇撓了撓腦袋,然後狠狠地跺了一下腳。
“好吧,我會去問問他們有沒有見過那輛黑色的轎車。他們就是最後的希望了,萬一連他們都不知道”,那想抓住肇事者恐怕是很難的了。”
就在周勇還在那里碎碎念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一陣騷亂的響動。緊接著護士李如心就在門口探出頭來。
“李院長,趙曉智的母親過來了。”
“好,先帶她去診療室見下孩子,我隨後就到。”
李如心點點頭,緊接著就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通過。幾秒種後,一陣尖利的女性哭聲歇斯底里地從隔間的診療室傳了過來。
呼喊趙曉智的聲音傳來,李少荃率先朝診療室走去,林致遠和周勇緊隨其後。只見一名中年婦女將躺在病床上的孩子緊緊地摟在懷里,身邊還站著一位年紀相仿的女子,李少荃對她有些印象,好像是茶莊的老板娘李曉青。
李曉青發現院長走了進來,用手輕輕地推了推趙曉智的母親。中年婦女這才抬起頭來環視李少荃三人,卻不知怎麼的忽然將懷中的孩子放下,站了起來。
突然,這婦女猛地一沖,一把抓住林致遠,狠狠地揪住他的衣領。
“撞到曉智的人就是你嗎?”
中年婦女直直的盯著林致遠,看的林致遠狼狽不已。她大概是听到消息後心急火燎,來得十分匆忙,額頭和鼻梁之上隨處可見粒粒汗珠,黑色的短發和細密的眉毛平貼在蒼白的臉龐,看起來甚是鬼氣逼人。
李曉青連忙將兩人分開,眼見情況不對的周勇也立刻擋在中間。
“女士,你弄錯了,是這位先生帶你孩子前來就診的。”
“那凶手在哪里!你不是警察嗎?把他交出來!”
女子淒厲的叫喊聲讓病床上的孩子往牆邊縮了縮,顯得有些畏懼。
“凶手目前肇事逃逸,我們正在積極追捕當中。”
“你騙人!就是這個人撞的!”說罷又作勢欲撲。
“秋菊!”一旁的李曉青忍不住出聲道。“你真的弄錯人了,這位是咱們村蘭若寺的林道長。我知道你不是蘭若寺的信眾,不認識林道長,但也不能就這樣冤枉好人吧?這位警官不是說了嗎,曉智可是林道長送過來的。”
林秋菊反射性的抬起頭來看著李曉青。李曉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別激動,先冷靜下來再說。”
“如果你們說不是他撞的,”林秋菊上下打量著林致遠,然後又將目光轉向李曉青。“那又是誰撞倒我的曉智?”
周勇見狀立刻上前,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仔仔細細說明了一遍。當林秋菊了解到真正的肇事者可能是外地人時,她立馬又發出淒厲的尖叫,然後露出一臉隨時可能崩潰的表情,望向李少荃。
“曉智曉智他不要緊吧?”
“嘿嘿,沒什麼大礙。”李少荃依舊以他一貫的口吻回答,看起來他對林秋菊略微神經質的反應相當感興趣。“就是一些皮外傷,已經替孩子拍了個光片,骨頭和內髒都沒什麼問題。回去睡會兒覺,明天去學校照樣可以做早操。”
林秋菊呆呆的望著李少荃,內心放下一塊巨石的安撫感讓她不禁哭了起來。李少荃露出尷尬的笑容,朝門口不知所措的李如心使了個眼色。
“我看這大人比孩子還需要治療,如心,等她的情緒穩定下來了,再和她說具體的用藥和治療措施。當然,問題本來就不大嘛。”
李少荃朝李曉青招了招手,請她進旁邊的診室。
“你是村道那邊茶莊的李曉青小姐是吧。”
“糾正一下,是女士。”
“咳咳,好吧,李曉青女士。”
李少荃不禁用手撓了撓鼻子。
“沒錯,當听說曉智出事時,我和秋菊正在茶莊工作。”
“嗯,那請你幫個忙,”李少荃頓了頓,說道。
“林秋菊女士的情緒十分不穩定,如果等一下她還是搞不清狀況的話,還請你代為解釋一下。”
“好的。”李曉青說完,朝著剛進來的林致遠微微頷首。“林道長,真是不好意思。秋菊她對孩子十分珍視,一旦涉及到孩子的安危,那就更是神經質了,還望你不要介意。”
林致遠連忙擺手,“沒事的,我能理解。”
李曉青緊接著又向林致遠道謝。
“听護士說是林道長開車送曉智過來的,我替秋菊謝謝你。”
“哪里哪里,小事一樁而已。林秋菊女士緊張孩子,完全可以體諒的。”
李曉青對林致遠報以歉疚的微笑。
“秋菊家就住在國道那附近,偏偏那里又老是出事,所以秋菊成天提心吊膽的,擔心自己孩子會不會被外地人開車撞倒,時間長了就有點那個。真是不好意思。”
林致遠“嗯”了一聲,雖然李曉青以“那個”一筆帶過,然而對于林秋菊而言,這早已成為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因此當她听到自己的孩子出事,馬上就自動聯想到最糟糕的情況。
一旁的李少荃忍不住出聲。
“那孩子傷勢不重,不用這麼緊張的啦。剛來的時候確實受到了點驚嚇,不過冷靜下來以後,馬上就能告訴我們詳細的家庭住址和電話號碼,在他這個年齡來說是很不錯的了。該做的檢查也都做了,就是一些擦傷和淤血,休息個兩三天就沒事。當然,用紅花油揉揉淤血處,那就好得更快了。”
“那也就是說孩子的傷不打緊?”
“嚴格來說,那輛轎車並沒有直接撞擊到孩子,僅僅是撞到了自行車的後輪導致孩子翻倒,所以傷勢才會不嚴重。可能後面還會發點低燒,受到驚嚇的小孩子都會有這個毛病,也算是正常癥狀。如果不放心的話,我開點阿司匹林讓你們帶回去,或者到時候再來看看也行。”
松了口氣的李曉青露出安心的笑容。
“那我想秋菊這下該放心了。”
“對了。”早已在後面听了多時的周勇突然插言。
“你經營的茶莊好像就在村口對吧?”
“對的,警官有什麼事嗎?”
“我剛剛突然想到,你們會不會剛巧見過那輛撞倒孩子的黑色奔馳。”
李曉青聞言楞了一下。
“你說,黑色的奔馳?”
“是的。”
“我見過啊!原來就是它撞的嗎?”
“車牌號你還有沒有印象?”
“沒有特意去記,我只記得有輛外地車轎車開到茶莊前停了會兒,之後就往前壇方向方向去了。”
“前壇方向?”
周勇嗓門很大,林致遠也在暗自傾听他們的對話。茶莊位于國道和村道交匯的十字路口,臨近前壇的空地上。既然那黑色奔馳駛到了茶莊,那就表示他已經經過了村道的入口。
李曉青謹慎的點點頭。
“沒錯,當時是中午,路上沒什麼車。听到引擎聲沒多久,就看到一輛黑色奔馳從國道那邊開到了茶莊前。那是秋菊還和我說那車的開車方式很危險,早晚要出事呢。後來車子突然發動竄進了村道,看起來搖搖晃晃的,感覺駕駛好像喝醉酒似的。”
“駕駛的樣子你還記得嗎?”
“記得些,生面孔,應該不是村子里的。看他開車那麼著急,大概是走錯路了吧?反正那車開起來真的可怕,就連他自己也是一副意識不清的模樣。”
說到這里,李曉青頓了一下。“他打方向盤回轉的時候,不是把頭整個埋進方向盤里,就是歪歪斜斜的靠在車窗上,真叫人替他捏把汗。”
說完,她又補上一句。
“那車一看就是土豪開的,我和秋菊都猜是不是山上大宅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