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有一會兒,男人將她的手放開,另一只手開了一條門縫。
從里面看出去正好是那中年男子的背影。
“好好待在房間里……嗯?”
男人在和她說話,還貼在她耳根說話。
“嗯……嗯。”余笙紅著臉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
男人將她放開,只給她留了個背影便推門出去。
余笙也連忙跑到門邊,就著那條門縫,從里往外看。
走廊里,持刀的男子與裸著身上還綁著繃帶的男子正在格斗,不過繃帶男三兩下就將持刀男打趴下了,不廢吹灰之力。
余笙暗暗為他鼓了個掌。
趕到的警察快速將那持刀男制服。
走廊上是男人的撕心裂肺,也有危機平復之後的人心惶惶。
余笙將門拉開,朝外走出去,她看見男人轉過了身。
原本應該注意到男人的臉,但她的目光一下子便被他胸口處的鮮紅吸引住,她快速跑過去將他扶住。
“先生,你沒事吧。”怎麼……會傷得這樣重。如果剛剛看到他這樣,余笙絕不會放他離開房間的。
“沒事。”
男人臉色蒼白,但為了照顧小姑娘的情緒沒想說出自己的情況來嚇她。
“我……我扶著你。”余笙的小手捂到他的胸口處,試圖堵住他的傷口,神色十分緊張。
男人不知怎麼,輕笑了一下。
兩個人走回剛剛的房間,余笙扶男人坐到床上。
好幾個醫生問詢趕來,急匆匆地給男人查看傷情。
甚至連副院長都驚動了。
余笙在一旁插不上手,只能干愣著,等他們吩咐。
男人身上的繃帶被拆下,有護士給他擦拭身上傷口的血液。
余笙看著那肌肉分明的身軀,忽而想起剛剛被他緊壓時候的觸感真的是……挺好的。
什麼鬼……余笙你的腦子里是什麼!
她連忙慌張地揮去腦海的旖旎思想。
正要湊上去看看男人的傷勢,但趕過來的王姐急匆匆地趕過來扯著她走到了走廊里。
“沒受傷吧。”
“沒……”余笙給了一個甜甜的笑。
王姐蹙眉,語氣有些責怪︰“還笑,剛剛差點就讓你給嚇死了。”
“這不一時著急麼,下一次不會了。”
王姐點點她的腦袋,往病房看了一眼又道︰“還有……你也別忙活別的了,快去看看左醫生。”
“啊,對!”
余笙這才想起來左醫生這茬,將男人的感激暫且拋到腦後,連忙跑了。
…………………………
……………………
等余笙過去的時候,左老師已經自己包扎好了,長長的手臂纏了一條布,也不知傷口深幾許。
余笙坐在他的對面想要安慰他。
左經國也看出來小姑娘的意圖,他摘下眼鏡用眼鏡布擦了擦上面的污漬,明眸可見的他那已顯蒼老的眼楮上,蒙上了一層淚。
“我自認為兢兢業業,能救一個是一個,從沒想到會有人這樣對我。”
那語氣是寒心。
余笙給他倒了杯熱水,柔聲安慰道︰“世界上有千種人,有好有壞,只不過您恰好遇到了心惡的人。但我們要相信這世上還是好人多。”
左經國消瘦的臉上還是有些失落,但他點點頭︰“是這個理,也是我憤然了,為醫者需仁心。”
余笙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便撐著自己的腦袋看他,問︰“老師,有一個問題我挺早前就想問你了,你為什麼會過來當醫生啊?”
映川大創後,家園破碎,努力活下來的他已經在沿海城市定居了,卻在此刻跑到這窮鄉僻壤來,也難為他放心自己的女兒一個人在那邊。
左經國看著她,眼角邊的皺紋都起來了,他笑得很是慈祥。
“和你一樣,來報恩吶。”
報恩……向誰報呢……
余笙一時間滿臉失落。
“可我到現在都沒能找到他。”
她的表情懨懨的,提不起勁來。
花了那麼久的時間,她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國最好的軍醫學院,並且能被分配到這來實習,一心只是為了見一下當年救她的人。
可當年救她的人只留給她聲音的記憶,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他當年所處的部隊在這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模樣,甚至他是否還這里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人就像是銀河里最渺小的一顆,如果沒有緣分的話是注定無法在泱泱銀海里找到彼此的。
所以她年年月月天天祈禱能與他見上一面,告訴他,當年他拼命救下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也能救人了,她在很努力地為進入他們的部隊做準備。
只求他能等等她,放緩一下人生的步伐。
——
吃過晚飯,余笙一個人像往常一樣坐在天台上背書中幾個知識點。
她背對著夕陽,防止太陽太刺眼打擾她看書。
這是整個醫院風景最好的時候,遠處的山河被光線照到,浪漫得像是一首詩一樣。
不過背對陽光也就讓她看見了身後越來越接近自己的人影。
她警覺地轉過頭,一個穿著病號服的男子就站在她不遠處。
他逆光而來,仿佛周身帶了一片的光暈。
這個男子很眼熟……
她眯眯眼,想要看清楚些。
只是……對方很嫌棄又帶著揶揄的聲音傳來︰
“那麼快就把我忘了?好歹是你的救命恩人。”
是那繃帶男。
余笙直接從位子上站起來,有些內斂,又有些羞臊。
“沒……沒有。”
“你怕我?”
她脖子縮起來的模樣,一看就是很緊張。
這下她眼楮都瞪大了,直愣愣地點了點頭,實誠得很。
男人倒不介意,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剛剛坐著的地方,拍拍身側的座位︰“一起看夕陽吧。”
“哦。”余笙只應了一聲,卻並沒有什麼動作,還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秦歌,你呢?”
似乎是知道名字後,稍微有了點安全感,她坐在了他的身側,微微一笑︰“我叫余笙。”
男人的雙手架在一起放在自己的嘴邊,似乎在想事情,慢慢的,他念出一句詩來︰“靜水流深,滄笙踏歌……”
“你……”他怎麼會……余笙的眼楮都瞪大了。
“如花美眷,只緣感你一回顧,使我常思朝與暮。轉身後,一縷幽香遠,逝雪淺,春意濃,笑意深。一葉綻放一朝夕,一花盛開一思凡……”男人忽然輕笑了一聲,“這是我母親最喜歡的一首詩歌,難道是你名字的由來?”
剛剛騰起的那股熟悉感瞬間消散,余笙覺得有些尷尬,她點點頭︰“是啊。”
“寓意不錯。”男人看著遠處的山,遠處的水,目光有些飄遠。
小姑娘也沒再說話,周遭安靜下來。
良久,男人才緩緩站起來,手插在口袋里,居高臨下地擋住她的陽光。
“下次遇到醫鬧事件,不要第一個沖出去了,你力氣小,跑得又不快,受傷的總會是你。”
余笙面色發窘,連忙答應下又真誠感謝他︰“謝謝你今天救了我。”
男人嘴角微揚起一絲弧度,然後大步離去,天台上留下他有絲沙啞的聲音,
“應該的。”
應該的?怎麼會是應該的?
余笙不解地看著他的背影,仔細思考了一下,覺得應該是他心腸實在是太好了吧。
于是留在原地的她也笑了起來,甜美又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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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巷小鎮上,淅瀝瀝的雨剛過,青石板上的苔蘚綠得發亮。
這里遠離城市喧囂,倒也十分寧靜。
余笙撐著傘,小心翼翼的走,怕走得急了會在這石板上摔倒。
這地不比水泥地,坑坑窪窪的,摔倒磕著了,骨頭可能會疼得吃緊。
在歷盡千辛萬阻,她終是完好如初地停在了一間平矮房前。
平矮房有一扇紅色木門,上面已有裂痕,看上去有些年代了。
周圍的青石板上,也有錯落有致的苔蘚,與這門板的色澤剛好相稱。
沒有經歷什麼心理建設或猶豫,余笙伸手就敲響了這扇門。
篤篤篤。
她敲得不急不緩。
門里邊的腳步聲倒是很緊張,連忙將門拉開了。
一顆小腦袋從下邊探出來,看著余笙明顯一愣,有些不解︰“大姐姐,你是?”
“哦,我叫余笙,是來看望你的。”
不知怎麼,余笙覺得小女孩目光黯淡下來,有點點失落。
她回了︰“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