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只是突忽起來傷感了一發,抱著零食上了神學院附近最高的建築,竟然能遇見迪克•格雷森。如果是平時,她自然對這位猜到她殺了蘭馬洛克的青年避之唯恐不及,但現在的情況卻顯然不同——
沈瓊笑得眼楮彎成了月牙︰“格雷森先生,原來大家都是一類人呀,真是失敬失敬。”
迪克︰“……”
他咬牙切齒︰“我不是。”
不是?不是什麼?不是夜間游蕩的不法分子,還是不是違反法律自行規則的獨行客?
年輕的刺客眼里明晃晃地寫著這樣話,迪克看見她嘴角恰到好處的弧度,想要反駁,但卻又覺得無論他怎麼反駁,刺客都有已經準備好了對付他的台詞。
因為“理查德•格雷森”這樣身份的優秀青年,是絕對沒有理由在夜間穿著緊身服游蕩的。
迪克死死盯住沈瓊,忽得松開手,做出妥協的模樣。他偏開頭,眼角瞥著沈瓊,無奈道︰“好吧,你贏了。你想要什麼?”
沈瓊剛想說封口費,但想起兩人之間的糾紛,以及她要在學院內做得事,略猶疑片刻便打算改口為“互不干涉”。
然而她的提議還未說出口,天空忽然傳來直升機機翼的聲音,沈瓊陡然一驚,下意識便跳下供電箱,藏身于暗處。她一轉頭,便見迪克也一同躲了過來。
黑發藍眼的青年緊張的沖她比出安靜的手勢,沈瓊與此同時處于條件反射伸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兩人一時間面面相覷,而後不得不同時松開手,沉默片刻,同時伸出手握了握,算是暫時達成同盟,同時將注意力轉向飛來的直升機。
直升機轟鳴,懸于樓頂之上。刺目的探照燈從高空打下,兩人極為熟稔的變換角度躲過探照燈的探查,過了好一會兒,探照燈方才停在樓頂的一處空地上,有什麼人抓著直升機的軟繩跳了下來。
沈瓊瞥見是名西裝革履的來客,他的領口上繡著漆黑的十字——和莫德雷德一樣的黑十字。
她的瞳孔不由一緊,這點驚訝使得她也忽略了身側迪克眼中同樣的驚訝——並非初見,而是再次見到心有忌憚的“驚訝”。
這名教團成員站在原地等了好一會兒,直到時針徹底走過了十二點,他方才十分不耐煩的撥通了電話。
他撥打的對象似乎並不歡迎他的來點,直到響鈴快要結束,沈瓊才听見這名來客開了口。
騎士皺著眉頭不耐道︰“大主教,您在哪兒?按照約定,作為莫德雷德大人讓渡北美分的代價,您應該在一分鐘前就出現在頂樓,交出您持有的那塊‘伊甸碎片’。”
“別忘了,這是您答應莫德雷德大人的條件。”
听見伊甸碎片,沈瓊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跳停了一分,她忍不住稍稍向前挪了幾步,以便听得更加清晰。
“我奉命而來,對您的處境與北美的現狀並不關心。”黑十字的騎士語氣冷漠,“伯納德先生,還請您奉行承諾,否則我將如實匯報莫德雷德大人。”
“沒問題,我可以繼續等,問題是十分鐘後您會出現嗎?”
騎士看了看並不十分明亮的夜空,語氣帶上了一絲不耐︰“一分鐘?您真是愛開玩笑,一分鐘您怎麼可能趕得過來——”
“樓下?”
騎士按照電話中的要求轉過了身,語氣狐疑,眯著眼往數十層的樓下看去。當他整片後背與後腦勺全部背向直升機大開的艙門時,他尚且待在上空的同伴同樣接了個電話。
沈瓊實在辨不清彌漫在直升機轟鳴中的話語,隱約只能辨別出上面的男人口型是“Yes,my Master”。
而後這名男性便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了帶上□□的□□,利索上膛,毫不猶豫對準了自己的同伴,瞄著正往樓下看去、毫無防備的騎士的後腦勺,一槍射出!
子彈脫膛的破空聲在直升機的轟鳴下幾不可聞。
靠近大樓邊緣的騎士在瞬間就喪失了生命,頭重腳輕翻了下去!
骨骼摔裂的聲音在幾十層的大樓上空,甚至比不過機葉的轉動聲,如果不是沈瓊的耳朵好到可怕,誰也不會知道在黑暗里發生了什麼。
過了會兒,出手的那位殺手握著軟繩跳了下來,他靠近邊緣看了看,確定這名騎士已經摔得腦殼如碎開的西瓜,這才編輯了短信回了過去。
沈瓊看見他對死去的騎士行了禮,面色冷漠,而後重新登上了直升機,不一會兒,便遠離了這里。
眼見著直升機車里飛離,沈瓊才稍微松了口氣。于此同時,她猛地向後閃出三個身位,迪克•格雷森的攻擊頓時落了空。
沈瓊挑了挑眉︰“我就知道,人一走你就會翻臉。”
迪克•格雷森毫不在意自己的偷襲失敗,他看向沈瓊,直言不諱︰“你太危險,並且是蘭馬洛克案件最大的嫌疑犯,出于公民的責任感,我應該將你交給警方。”
“那麼出于公眾的知情權考慮,他們也該知道理查德•格雷森是個異裝癖。”沈瓊毫不示弱,“得了吧,你將我交給警察又如何?你有證據嗎?警方有證據嗎?”
“既然你說到這個案子,那麼蘭馬洛克的尸檢也該出來了,射進他肺部的開花彈,凶器找到了嗎?”
她嘲諷道︰“就算你想當義警,也該先查清楚誰才是真正的犯人。”
說完這句話,沈瓊似乎想起這里不是自己的地盤,嘲諷太過對自己毫無好處。于是她在最後狡猾地拐了個彎,指著樓下那具鮮血滿目的尸體道︰“義警先生,你不覺得與其追著一個我,發生在眼皮下的事情比較重要嗎?”
她的眼中浮現出了凝重︰“我相信您也听見那個名字了。”
夜翼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遲疑。
確實,他也听見了“伯納德”這個名字。但他實在無法將“伯納德”與那名紅衣主教聯系起來,這里可是神學院的附近,伯納德是神學院的教授——作為神的僕人,他怎麼敢在這樣具有別樣意味的區域殺人?
沈瓊涼涼道︰“或許他覺得這反而是在像神獻祭?獻祭叛徒、異端,以及一切不應該存在于世界上的骯髒生物。”
“比如摔下去的這一位,又比如你我。”
摔下去的那名騎士已經徹底看不出原貌,軟趴趴地像是一團肉泥藏在那身黑西裝下。
青年衣領上那特別的黑色十字已經被鮮血染得再也看不清,夜翼的瞳孔里閃過一絲特別的東西。最終,他對沈瓊道︰“你想怎麼做?”
沈瓊微微一笑。
“合作。”刺客伸出了手,“我們的恩怨擱後再議,先對付伯納德。”
“這點您該沒有異議吧,義警先生。”
夜翼眯著眼盯著她,似乎在判斷她的話語真假。
最終,臨近眼前的犯罪的迫使迪克做出了決定。他伸出手握上了少女伸出的手,黑發藍眼的青年略帶不滿強調道︰“不是義警。”
他自我介紹︰“我是‘夜翼’。”
理查德•格雷森也好,夜翼也好,這對沈瓊根本毫無意義。她只需要這位義警——好吧,這位“夜翼”先生不要盯著她,關鍵的時刻還能給她提供些幫助就再好不過了。
至于他是誰,沈瓊並不關心。
第二天,樓下的尸體被人發現,警車鳴笛駛進校園,驚擾了無數進修的修士。這些修士們都在為無辜的生命而感到悲痛和惋惜,警察則在封鎖了三天現場後,最後借由他衣領上的黑色十字判定此人為邪教信仰者,在此自殺示威,認定為一場意外後收警,甚至沒有發布公告尋找這個人的身份。
沒有人懷疑到大主教伯納德的身上。
事實上,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迪克親耳听見了那句“伯納德”,迪克•格雷森也絕對不會對他起疑。
但出乎沈瓊與迪克•格雷森的意料是,那天晚上的謀殺案之後,伯納德竟然以需要為可憐的死者禱告為由,推掉了原本的任課,封鎖了教堂,整整一個星期沒有出現在世人的眼前。
為此沈瓊特意去教堂探過,教堂內根本空無一人,伯納德並未如他所說那樣在進行禱告。事實上,他下落不明。
沈瓊覺得他們需要做點什麼。
第八天,迪克•格雷森依約來到神學院旁听,他神色肅穆,藍色的眼中帶著十足十的警惕與緊張。沈瓊原本懶懶散散的趴在課桌上,眼見迪克這幅模樣走進來,不由的心下一緊,以為發生了什麼,無意識間便直起了身。
夜翼捕捉到了沈瓊的聲音,保持著這幅嚴肅而緊張的表情走近。當他將書本整齊擱在了桌面上,沈瓊便向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但她還沒有開口,便先被迪克•格雷森豎起的食指給止住。
迪克神色肅然,既然做出了噤聲的手勢,沈瓊一時間也不敢妄動。
她保持著警惕觀察著四周,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老師已經進來授課,課堂順利進行了一大半——沈瓊也沒能發現半點不妥。實在忍不住的沈瓊轉而想要直接問出迪克到底發現了什麼,然而當她轉過頭仔細一看,黑發藍眼的青年雖然一手支著下顎,一手握著筆看似認真听課的模樣,其實雙眼閉合根本就已經進入了夢鄉!
沈瓊目瞪口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騙了,頓時氣呼呼的伸手便要打開迪克支著自己下顎的左手!
然而迪克卻像是有著另外的眼楮一樣,輕易便躲開了她的攻擊。沈瓊再看去,便見這名昨天才剛被她坑過的青年正握著筆敲著她的書頁,語氣平和︰“麻煩認真上課,弗萊小姐。是你求著我來上課,不是我要來上這節課。”
說著他將累得整齊的書頁推向了沈瓊,語氣理所當然︰“筆記和課後作業也麻煩你了。”
話必,青年便又闔上了眼,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打算接著睡了。
沈瓊被驚呆了。
她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被別人套路,上課睡覺的人變成了別人,而她成了需要記筆記認真听講的人。
試問︰瓊•弗萊是這種會顧忌學分委曲求全的人嗎?
沈瓊答︰我要個鬼的學分。
于是在下一秒,沈瓊啪得就將厚厚的神經直接擦著迪克•格雷森的頭發狠狠砸去!聖經厚重的書籍撞上被漆上白色的牆壁,書頁四分五裂的同時激起一片牆灰!
迪克•格雷森驚得神色都微微變了。
沈瓊的表情有些得意,但她的得意卻沒能持續上三秒。
教授教課的聲音驟然一頓。
這位修士捧著聖經的手指都在顫抖,他看著沈瓊,又看了看反手握住聖經,似乎有砸回去意向的迪克•格雷森,嘴唇蠕動了半晌,終于吐出了完整的話。
“喧鬧課堂!”這位老修士面色扭曲,“我要向伯納德大主教申請剝奪你們兩人的進修資格,你們不配得到神的指引!!”
沈瓊與迪克互相看了一眼,在雙方的眼里都看見了自己想要答案。
——在眾目睽睽下沖入教堂,迫使伯納德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