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
柳沛想來想去依然覺得這件事的中間有一環扣不上，既然如林真玫所說楊藝媛對季川和楊菲交往這件事持始終贊同態度，那楊菲的怨氣又是從哪來的？為什麼每次提到楊藝媛這個名字，原本只是附在季川身上的那些怨氣會突然沖到連她都壓制不住的地步？
楊菲在恨什麼？
不管怎麼想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楊菲對楊藝媛懷有很大的敵意，但這份敵意到底生前就有還是死後才產生的就不得而知了。眼下楊菲沒有實體沒法了解到更多信息，米雅也只是輕描淡寫的提醒了幾句無關痛癢的話，線索到這里基本相當于中斷。柳沛查了查發現距離接到這份訂單已經過去一周，原則上米雅給她制定的規則是十天內必須完成任務——有特殊情況可以考慮延長到兩周，這是最大的期限。而且還趕上期末考試，她重重的嘆了口氣，能不能完成工作真的夠嗆。
“下周一就要期末考試了我希望大家都收收心，不要因為不必要的事情去耽誤自己的功夫。”徐安國意有所指得掃過林真玫，“咱們都清楚現階段該干什麼，你們來這原因我也不多說，有些人自己看著辦。”
畢竟是男老師話沒有說的太狠，但是林真玫還是滿臉發燙的低下頭，班主任的視線像是灼燒一樣掃過她的頭頂。柳沛同情得看著她，深刻體會到有些老師真的是反映遲鈍……等會。
她愣了一下，忽然記起初中楊菲死後季川好像也是這樣受到了班主任的懷疑，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楊菲的家長忽然來到學校咄咄逼人得指責季川。
按理說楊菲已經死了，比起楊菲的死所帶來的沖擊，在同學們眼里她和季川的戀情就會變得不那麼重要，畢竟初中戀愛的同學也很多，更何況從頭到尾楊菲都是和楊藝媛出去的時候遭遇的車禍，這件事根本扯不到季川。
為什麼楊菲的父母會說是季川的緣故？
為什麼楊菲死了不到兩天原來一點都不知曉事實的父母就鬧到學校要求季川給個說法？
“……誰告訴他們的？”柳沛呆呆得愣在原地立刻想起這個問題，大腦中一瞬間閃過無數的片段。
“季川送的是一個娃娃啦……很漂亮的娃娃……”
“尤其那雙眼楮，我每次都覺得真的在看我一樣！”
“季川和玫玫在一起，因為她們很像？！”
“這個車禍發生的很詭異……”
“听說救護車到了以後，楊菲的尸體已經涼透了，渾身是血，最滲人的是眼楮都被撞沒了……”
“楊菲暫時來不了因為不能實體化……”
“任務是，尋找迷失的凶手。”
……
……
……
柳沛忽的站起來，把講台上訓話的徐安國都嚇了一跳。
那個娃娃在哪？！
“呃，柳沛啊，你有……什麼事嗎？”看著柳沛臉上陰沉得嚇人的臉色，徐安國小心翼翼得問，生怕自己說了什麼不恰當的話。
對徐安國來說，柳沛這樣的女孩子身為班里的尖子生哪哪都好，就是性格太古怪了。
你說她听話吧，那幾本漫畫他也不是沒看到。
你說她不听話吧，回回說什麼都是乖乖的模樣。
久而久之看在成績的份上徐安國也就對她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苗文莉倒是提醒過她可能身體不太好，女孩子嘛，嬌弱點也情有可原。因此徐安國對柳沛算得上格外寬容，
“……”柳沛被這麼一問後知後覺得注意到大家視線，這才想起來還開著動員大會呢！
“沒，沒事，就……”她回過神，紅著臉說，“我突然想起來考試重點還沒看完……”
“還不錯，知道想起來就證明事好事，”徐安國打趣道，“千萬別考前臨時抱佛腳就行。”
柳沛點點頭，徐安國見她沒別的事就讓她坐下了，繼續說其他考試的注意事項，身後的楚然看了又看，好像能看出點什麼來讓她渾身不自在。
下課後柳沛就找上了林真玫。
“娃娃？”林真玫奇怪的說，“你這麼著急拿那個娃娃干嘛？”
“反正我就是想看看嘛，你給我看看好不好？”柳沛扯著她袖子，“你自己形容的那娃娃多漂亮，把我好奇心勾起來了又不給看，你說我能不心癢麼？”
沈露露瞥她一眼，“你多大了還對一個娃娃這麼上心，我八歲就不玩這些東西了。”
“我就喜歡了，你不是說前兩天拿給我看嗎？不講信用！”柳沛義正言辭。
林真玫頭疼得拉開她，“行行行，我下午就給你拿來，不就是一個娃娃嗎你也至于。不過那個娃娃我想還回去，早點讓你看看也行。”
“還回去？為什麼啊？”沈露露不解，“不是挺好的？”
林真玫不好意思，“都分手了還留著禮物總覺得別扭，對了正好你下午想看，我順便拿來一起還給他吧。”
她現在是鐵了心要和季川撇清關系，所以希望自己能把季川的痕跡全都抹掉。雖然柳沛對這樣做法持欣賞態度，但比起這個她更擔心林真玫的心情會不會受到影響。
*
“出來吃飯了。”
周惠把飯碗擱到桌上沖著旁邊臥室喊了一句，穿著睡衣的楊藝媛很快就應聲出現。
“洗手，過來吃飯。”周惠面無表情得說著，放下碗筷繼續走進廚房收拾。
“媽媽，我幫你吧。”楊藝媛乖巧得走過去想要給她打下手，被周惠制止住。
周惠皺皺眉，一臉的嫌棄，“好好吃你的飯去，別過來瞎湊熱鬧。”
楊藝媛垂下眼瞼，半晌微笑著說，“好。”
然後坐到餐桌旁安靜得等著周惠出來一起吃飯，桌子邊角原本屬于楊菲的位置擺著一張相框，照片里笑容燦爛的少女和她安靜的笑容形成鮮明對比。
楊藝媛一直在望著那張照片，甚至偶爾會幻想照片里的人或許是自己，畢竟兩個人的樣貌也有四五分類似。她看著看著，拳頭漸漸攥緊，牙齒也在不知不覺間咬合住。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都死了……媽媽還是把你放在心里第一位？！
楊藝媛死死盯著那張照片，在看到周惠出來後趕緊露出溫和的笑容，殷勤得上前想要幫忙接過她手里的碗，然而這次依然被周惠躲開。
“別礙事。”周惠沒好氣得瞥她一眼。
楊藝媛尷尬得抬著手站在原地，又看著周惠用對她戛然不同的溫柔目光望著楊菲的照片說，“菲菲，吃飯了。”
楊藝媛凝視半晌，見周惠根本沒搭理自己說完就坐下來後也跟著默默地坐回原處，安靜得吃飯，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對了，前兩天季川是不是送錢了？”周惠吃著飯不經意得說，“一會給我拿過來。”
“媽，那個錢我想買點……”楊藝媛緊張的放下筷子，嘗試著開口。
“買什麼買？”周惠瞪起眼楮，“家里你要什麼沒有？還用得著出去買？菲菲那些東西你不都能用得著嗎？”
“可那是菲菲的……”楊藝媛小聲辯解，“再說我們衣服的尺寸也不太合適。”
“改改就行了，”周惠不耐煩得說，“菲菲的衣服都挺好的扔了浪費不浪費？回頭我給你改改還能穿。你錢是放在臥室那個小盒子了吧？一會我過去拿。”
楊藝媛還想說什麼，看見周惠明顯陰沉的臉色再也不敢開口，只能默默吃著沒什麼味道的米飯，味同嚼蠟。
過了一會午睡的時候楊藝媛再回到臥室，發現自己原本裝著季川拿來那些錢的小盒子果然空空如也。
畢竟對自己把錢放到什麼位置早就輕車熟路，如果自己真的藏起來周惠肯定會大發脾氣到最後逼得她不得不叫出來。最開始的時候周惠每次從她這里拿錢還會用替她保管這個理由，季川送的次數多了，周惠連借口都懶得說直接拿走，也不解釋到底做什麼用。
楊藝媛把小盒子放到床頭櫃里，坐在床上無聲的沉默很久。
下午林真玫就把傳說中的聖誕禮物給帶過來了，柳沛遠遠看到就認出了她，以及懷中抱著的娃娃，遠遠地就被柳沛看到。
柳沛看著林真玫抱著娃娃一副小心翼翼得樣子面色復雜，她粗略估計一下現在林真玫身上的黑氣，之前是半米左右的半徑的話現在怎麼也有幾十米，而且濃度在不斷加深。從她抱著這個娃娃進屋開始整個教室基本就被娃娃身上這層旋渦一樣的黑氣給圍主了。
不過因為是兩點左右陽光還足，這些怨氣多少受到影響，所以導致教室的溫度並不會太冷。
但柳沛看到的一瞬間還是感到非常詫異，這應該算是她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見到如此濃烈的怨氣，包括之前的林清也不過在夏蔓腳底圍著一層不至于擴散到教室。
她抬起頭，看著被籠罩的同學們，心想如果他們知道自己正在某鬼的怨氣中會是什麼表情？
“這個娃娃真的很好看，”林真玫愛憐得撫摸著小娃娃柔順的長發，在柳沛眼中明明十分暗淡的身影卻因為那雙眼楮而異常詭異。
那雙眼楮……柳沛眯起眼盯著娃娃的臉，越發肯定心里的某個猜測。
如果真是她想的那樣，這個迷失的凶手會是誰也在預料之中。
在課間到來之前林真玫一直拿著娃娃在教室待著，柳沛開始感覺楊菲約莫並不是想傷害林真玫，以及班里的同學，因為她發現盡管怨氣這麼多但是卻沒有造成更加實質性的傷害。那天在酒店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如果楊菲真的對林真玫心存恨意，就沖這漫天的怨氣，她還不得把教室給掀了不可。
但她沒有這麼做，就說明待在她身邊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至于那個理由到底是不是柳沛猜測的那樣，她還不好確定，唯一能確定的是。
楊藝媛和季川看上去好像並不是表面那麼無辜呢。
柳沛想了想，心里已經有了主意。
“你跟我一起去？”林真玫一听到柳沛的話就嚇了一跳，“不是，我真的就是去把東西還給季川……沒別的意思！”
柳沛翻了個白眼“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想過去看看，能不能從季川手里買下這個娃娃。”
林真玫更吃驚了，“你，你要買了它？沒毛病吧你，你不是說不喜歡娃娃嗎？！”
“是啊，但這個是例外，我覺得特別可愛，很想要，”柳沛一本正經，“反正你現在也不想要了，不如就讓他賣給我。”
“不行不行，”林真玫還是覺得別扭，“你讓季川把這個賣給你……這太別扭了，要不咱回頭我問問他在哪買的，再重新買一個好不好？”
柳沛搖搖頭，“不行，就要這一個。”
別的去哪找楊菲？
林真玫這下臉色終于有點難看了，但畢竟和柳沛那麼長時間交情她也不會明著發脾氣，“那下午一塊去問問吧。”
後面半節課不管柳沛說什麼她都沒再開口，沈露露過來看了好幾眼欲言又止，身後兩個男生更是嚇得不敢出聲。女生之間的吵架男生永遠選擇隔岸觀火，因為必要的時候風大火急殃及池魚，他們還不想被埋葬。
只有柳沛老僧坐定的模樣完全不介意，壓實了下午一定要跟過去的想法。
最好把娃娃拿過來，這樣才能讓楊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