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陳先生還是挺積極的。
昨天晚上喝酒的時候，陳先生打听到幫爺爺做這件事情的人。他現在想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爺爺在下葬的時候，有沒有放那些東西。
我跟著他去的，看著他認真的問，我幾次欲言又止。其實他要的答案我已經知道了，爺爺要是想騙他，一定帶著那些東西的。
果然，陳先生問完之後和我說︰“永富啊，看我真是冤枉你爺爺了。”
“我……”
我說不出來，都不知道該相信誰了。我想相信爺爺，因為我從小就一直這麼做的，但爺爺撒謊了。我想相信陳先生，但他現在針對的是我的家人，是我最親的爺爺。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永富，你咋了？”
我沒說話，搖搖頭，又怕陳先生看出來我心里有事，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我知道，這樣查你爺爺，你挺尷尬的。但我也沒有辦法，李寡婦的事兒，死了幾個風水師了。”
“這事，是不是應該結束了。”
“嗯，結束了，不過我還得往城里打個電話。”
“你給誰打電話。”
“我知道一個人，他對老鼠將軍的遺物特別感興趣，如果他知道老鼠將軍的本領在這里重見天日，他一定會來。”
陳先生說的這個人叫江陽，是個生意人，城里好幾家他連鎖的生意，今年還準備開一個大超市。他來的時候開的車我都沒見過。
江陽看上去挺利落，但實際上他的歲數也挺大了，兩個鬢角都白了。而且我不知道，這個江陽竟然和爺爺認識。
他進來之後，爺爺就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說︰“這是哪股邪風，把你都吹來了。”
江陽也不說話，對著屋里喊︰“嫂子，今天中午給我弄一份炒雞蛋，雞蛋是自家雞下的吧。”
奶奶也出來了，看著是江陽，也覺得錯愕，但還是勉強笑著打招呼。
江陽是‘那位’的得力助手，是城里改革開放之後標志性的人物，而且這個江陽也有著自己光明正大的一面。他做生意光明磊落的，連那些八卦記者都沒有找到他任何的瑕疵。
陳先生和江陽認識，是因為江陽在藥材上，經常幫助陳先生，還為陳先生介紹了‘那位’。所以陳先生才能找到李寡婦的大紅棺材上的棺菇。
這一次，我看的比較通透。
這個江陽對那道令牌感興趣應該不是真的，他就是‘那位’的一個觸手，這位江陽的目的應該和‘那位’交給劉一刀的任務一樣，是為了那塊‘百無禁忌’的發丘令。
這個發丘令到底有什麼用，我覺得它最起碼象征著一個身份，就像老鼠將軍當年那樣，用一塊令牌，就把方圓幾百里所有的風水師集結在一起。
我很好奇，這位有錢的大人物，他的風水本領是什麼？
沒有多一會兒，江陽覺得不舒服，就回車里把襯衣西褲脫掉了，換上一身寬松的衣服，白色，像是老年人練太極的那種，而且胸口還有一個八卦。
換完之後，江陽在院子走了一圈，回來之後，就和爺爺說︰“老張，你的能耐見長啊，絕命星都出現了，應該有一段日子了，你還能身體無恙的坐在這里，這也算是奇跡了。”
爺爺哼了一聲。
“我沒有把玄術放到錢眼里，當然會有進步。”
“你一直看不慣我用風水術求財。求財有什麼不對，整個國家的經濟都在迅猛的發展，這是大環境。這些年，風水師日漸凋零，為什麼，那就是因為門派觀念守舊，裝世外高人。後來呢，風水師變成了葬禮的主持人，反正葬禮就那麼簡單，那些主持人干脆自己學學，為了標榜自己的身份，在弄一個羅盤，喲，這個什麼也不懂的人，就變成了風水師。他變成了代表，讓大家都覺得，風水是封建迷信。他們根本不懂什麼叫風水，這是古人留給我們的環境科學。”
爺爺說不出話來，在這位慷慨激昂的老兄弟面前，爺爺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江陽說的就是現在風水師的狀態，這個世界沒有鬼，那風水師就是騙子唄。這是一個挺簡單的邏輯。
“你到底來干什麼？”
“這麼多年了，把那個令牌交出來吧。”
爺爺沒有說話，江陽就得意的笑。
“醒醒吧，我的哥哥。你覺得自己厲害，可是你和‘那位’真的是天差地別，他是我們的領頭人，這一點毋庸置疑。”
“你憑什麼覺得是我拿了那塊令牌？”
江陽笑了笑，他的臉特別的自信，簡直比我在電視上見到的任何一個大人物都要厲害。
“我從孫能說起，孫能頑固不化，鑽牛角尖，弄了點風吹草動出來，就以為自己天下無敵。他趕上了當年那位的水平，簡直是痴人說夢。‘那位’在三十年前，就能平息絕命煞氣。而孫能連一個李寡婦也對付不了。”
“你在城里做生意，竟然也什麼都知道。既然你知道孫能出事，孫能死的時候，我給你消息，你為什麼不來。”
“我為什麼要來，早就不是同路人。”
听了這句話，爺爺臉色變得特別臭，立刻說了一句︰“你就和‘那位’是同路人。”
“我追尋‘那位’的腳步。老太君能活到九十九歲無疾而終，‘那位’也一樣。”
我和陳先生面面相覷，兩人就這麼吵起來了。而江陽只不過換了一套衣服，在外面轉了一圈，等他在進來的時候，就儼然已經看破了所有的一切。
這樣的人，說起來確實挺牛掰的，但我不喜歡這樣的人。
爺爺嘴上一直說，要尊敬‘那位’，但從現在的表現看，爺爺對‘那位’並不滿意。爭執了幾句，我發現心直口快的爺爺，對‘那位’也產生著一樣的忌憚，他沒有大聲的諷刺，只是悄無聲息停止了關于‘那位’的討論。
我對‘那位’是越來越好奇了。
爺爺不吱聲了，江陽就得意的笑了︰“孫能死後，你更加的害怕，甚至連藏棺避命的法子都出了。”
“可惜被人破壞了。”
“被破壞了嗎？用老鼠將軍的法子。老張，你這是自欺欺人啊。你從小就跟著老鼠將軍，她挖盜洞的法子，除了你別人不會。老鼠將軍死後，方圓幾百里再無盜墓之人，這句話沒錯，但那是因為你不盜墓。”
江陽說到這，我就看了一眼陳先生。
“是你傳的信？”
“既然把江大師請來，當然要說清楚，要不他怎麼來揭穿你爺爺的謊言。”
“你怎麼知道是謊言？”
“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你利用我，在李寡婦的事情，你用我保命。在這件事情，你還利用我，我對你那麼的信任。”
我真的特別生氣，聲音也大了。什麼去調查，陳先生依據的就是我的臉色，陳先生不笨，看出來我爺爺在撒謊，那又怎麼樣？我自問在真心對他。
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商量，打開天窗說，偏偏找來這麼一個自以為是的大師，讓他來揭穿爺爺。
爺爺費勁心力，憑什麼讓這個家伙來說三道四。我的聲音大了，江陽就看不過去，估計在他那里，沒有一個晚輩，敢在他說話的時候插話。
他不和我說，反而譏諷爺爺︰“當年老鼠將軍喜歡的小家伙，現在這麼長幼不分，沒有教養。”
爺爺還沒有說話，我就搶過來說︰“誰沒有教養，你說誰沒有教養。爺爺把碑匠的身份傳給了我，這個家我就是主人，無論你是爺爺老朋友身份來，還是以你江總的身份來，你總要和我這個主人打個招呼，我才能奉你為長輩，這是最起碼的禮數，你不懂禮數在先，還說我不懂禮數。”
江總這句話被我氣得臉色發青，爺爺卻不怕事兒大哈哈的笑。
恰好在這個時候，奶奶端著炒雞蛋出來，我把雞蛋接過來，對著江陽說︰“對不起，這雞蛋不是給你吃的。吃著我們家的飯，還讓你損我爺爺，作為這個家的主人，我不會讓你那麼做的，請吧，我估計你來了，村里很多大人物等你吃飯呢。”
我連逐客令都下了，江陽是個愛面子的人，他是真的呆不住了，他轉身就走。
我看了一眼陳先生︰“我們家不是免費的飯店、旅店。你不是懷疑嗎？好啊，那你現在不要和我們家合作了，你也走，走，走啊！”
陳先生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終于還是什麼也沒有說出來，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了。
等他們都走了，奶奶看了我一眼，納悶的說︰“平時蔫了吧唧的，咋發起脾氣來，和你爺爺一個德行。”
爺爺笑的胡子發抖，說︰“癩蛤蟆沒毛，隨根！”
“你別笑了，告訴我到底是咋回事？”
我借著剛才的火氣，終于第一次挺直腰板和爺爺對話，爺爺看了我一眼，把雞蛋拿過來放到桌子上，和奶奶說︰“掌櫃的，給來杯酒吧，今天我和咱孫子好好聊聊。”
“你不會想騙酒喝吧！”我不確定的看著爺爺，這個時候還不忘了喝酒，說明事情根本還在爺爺的掌握當中。
“胡說八道，快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