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老白和余安安似乎有意無意地躲著我,兩人一下課就不見蹤影,放學後也不再上晚自習。我每每想問老白過幾天的事情謀劃得如何,可老白總是含糊其辭地敷衍幾句,然後把話題引開。
我想起那天在醫院外面老白對我說的話,他肯定不想讓我參與這次的爭斗。其實我明白他的心思,包括上次我帶余安安的人去唐杰的生日宴。如果只是送余安安回家,老白隨便叫一個她的小弟就可以,但偏偏讓我這個領頭的臨陣撤退,顯然是借機讓我遠離。
每天晚上我在醫院陪楊晨曦的時候,她總是問我余安安什麼時候來看她,我只好撒謊說她期中考試不及格,被她爸拖去逼著補課。我本想拜托楊晨曦能不能幫我把錦囊要回來,但思來想去還是作罷。其實放在余安安身上也好,萬一他們夫婦到時出什麼事,危急時刻說不定這錦囊會幫助他們化險為夷。至于我自己,隨便妙乙了,他可一直把我當成他的師弟呢。
時間一晃到了星期五,我知道老白夫婦和唐杰約定的時限到了。但兩個人的確沒有絲毫叫上我的意思,可能是怕我放學以後偷偷跟過去吧,下午最後一節課剛上課,老白說家里有急事,余安安說生理期肚子疼,倆人一前一後請假離開教室。
他們走後,我看著兩人空著的座位,心想我要不要也請個假。但老白夫婦已經走了十分鐘,我肯定追不上了。于是我小心翼翼地拿出手機給鄭宥明發微信,我問他人在哪里?等了許久鄭宥明也沒有回復我,想必他也跟著過去了。
熬到放學我沒背書包就離開學校,站在校門口,看著出入的學生,我抓住余安安新收的小弟,結果這小子的嘴巴比河蚌還嚴實。不管了,我拿出手機就給鄭宥明打電話,打了三次,鄭宥明的聲音終于從電話里傳來,他還像之前那樣喊我逸哥,問我找他有什麼事。
“宥明,你余姐在哪里,你們在一起嗎?”我問。
鄭宥明似乎已經被余安安交待過,他早有對策,滿嘴歉意地告訴我他沒和余安安在一起,現在在網吧里打游戲呢。
我靠,還跟我裝孫子,我不客氣地說︰“那好,你在哪個網吧?快來找我,我這邊遇上事了,有人要打我。”
這個時候,鄭宥明顯然是走不開,他听我這麼說恐怕也犯了難。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壓低聲音說︰“逸哥還在嗎?白哥不想把你拖進來,吩咐我別告訴你。別為難我了,你也知道余姐的脾氣。”
听鄭宥明說完,我覺得還是算了,老白這麼做也是為了我好。但轉念一想,唐杰今天勢必會大張旗鼓的備足人馬,雖說老白夫婦的人加起來也不少,一旦打起來至少是兩敗俱傷。而我雖然手里沒人,老白夫婦要是佔了下風,我幫老白保護他媳婦也算出點力氣啊。
想到這里,我不依不饒地繼續追問鄭宥明,“不行,你不告訴我,我就把那件事告訴你余姐,看你以後怎麼跟她混。”
其實我這樣威脅鄭宥明實在不是君子所為,但情況緊急也只能出此下策。余安安和老白鬧分手那段日子,我和鄭宥明走的很近。有次我們談起余安安,鄭宥明無意中說漏了其實他是因為暗戀余安安才做她的小弟。他心知余安安和老白的感情固若金湯,所以只想默默守護著自己喜歡的人。
鄭宥明一听,趕緊求我千萬不要把他暗戀余安安的事情說出去,然後用蚊子一樣的聲音將他們所在的位置告訴我。幸虧我听力好,掛了電話我就跑到路邊叫出租車,直奔戰場。
路上又趕上堵車,我心里盤算著,老白夫婦離開學校有一個多小時,不知那邊打起來沒有,估計還要等一會兒吧。不管怎樣,別等我到了地方撲個空。
堵了四十多分鐘,一路听著司機的抱怨來到了鄭宥明告知的地點。我下車四下望了望,發現這地方很眼熟。走了十幾米,我突然想起來這不是上次張悅軟禁余安安的郊區嗎?雖然離那個小區還有一些距離,但我記得頭頂上巨大的比基尼美女廣告牌。
老白夫婦的膽子還真大,敢跑到唐杰和張悅安排的地頭上約架。這地方附近的居民並不多,荒郊野外的就算拿到錢搞不好也被劫匪伺機搶了。
想到這兒心里愈發焦急,鄭宥明說的那個廢棄幼兒園我也不清楚在哪里。又走了一段路,看到一個小超市,和外地口音的老板打听半天才搞清楚怎麼走。
最後我發覺自己還是走到上次那個小區,只不過幼兒園在馬路斜對面。我遠望這家幼兒園還挺大的,看起來就像一個民辦小學。過了馬路,我沿著幼兒園的圍牆往大門走,隨著越來越近,听到里面傳出聲音。
要不要進去呢?我開始猶豫。如果就這樣大搖大擺地進去,在場所有人都會發現我。我和唐杰雖然沒有宿怨,但我作為學校里的無名小卒,還是一個瘸子,上次在眾人面前把他打了一頓,他不會輕易放過我。只不過眼下他必須先解決和老白的恩怨。
走到幼兒園大門旁邊,我做賊似的貼著牆壁向里面瞄了一眼,兩伙人站在幼兒園操場中央,加起來有百十來人。奇怪的是,這些人絕大多數都是生面孔,只有鄭宥明等等幾個老白夫婦的左右手站在其中。
想了想,看來這次約架不是鬧著玩的。老白夫婦雖然帶的人沒有唐杰多,但應該都是從社會上叫來的,他倆一定不想鬧出什麼事,牽連到學校以及學校里的小弟。
我見余安安和鄭宥明站在一起,老白在最前面和唐杰隔著不到半米的距離交談。我又留意到張悅,她今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像傍上大哥的風塵女子一樣站在唐杰身邊。不知他們在談什麼,過了幾分鐘,唐杰的小弟拎過來一個黑色塑料袋,袋子很大,被裝在里面的東西撐得滿滿的。唐杰把塑料袋遞給老白,老白示意余安安拿著。然而當余安安接過袋子,不知听唐杰說了什麼,突然把袋子丟給鄭宥明,指著唐杰大聲怒罵。
要說余安安發起火來,她的嗓門真可以去練獅吼功了,上次楊晨曦打架的時候見識過,但這次比上次聲音還大,她的聲音傳到我耳朵里都覺得有些刺耳。
“草泥馬唐杰!說好二十萬,你他媽吞掉五萬留著給自己買棺材是不是?”
操場上所有的人都被她的怒吼聲震住了,一時間兩伙人一動不動,遠遠看去就像一堆兵卒模型擺在操場上。氣氛死寂的可怕,但我好像明白過來唐杰為什麼出爾反爾。
如果他像在醫院里對余安安許諾的那樣,大家愉快地一手交錢然後了事,今天這架還怎麼開場?總不能其中一邊站出來說,那麼錢的事解決了,咱們現在開撕吧!激怒是最好的開戰方式。唐杰半邊身子歪著,冷冷地看著余安安噴射出火苗的雙眼。
這時老白拽著余安安,可能生怕她一個姑娘家先沖上去。老白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余安安的臉色才沒有剛才那麼難看。唐杰也低頭和張悅交頭接耳地說話,看來大戰即將一觸即發。就在這時,我的手機震動嗡嗡地響了。
我拿起電話一看是楊叔叔打來的,連忙離開幼兒園大門,邊打邊向遠處走去。還以為楊晨曦在醫院里有什麼情況,沒想到電話里傳出的聲音是她,她用撒嬌的語氣責備我今晚跑哪里去了,怎麼沒有來醫院陪她。我說姑奶奶你余姐不喜歡出去補課非要拖著我給她補習,我實在是無法脫身。
等我安撫好楊晨曦再回到大門口時,操場上已經分不清誰是誰,兩伙人扭打在一起,塵土飛揚的好不熱鬧。我本以為一旦開戰,余安安和張悅兩個姑娘會站在一邊,誰知我找了半天也看不見她倆的身影,看來也被卷入其中。
我覺得是時候找個家伙沖過去給老白夫婦助陣了,要是情況不妙,我可以先抱起余安安就跑,然後再回去救老白。就在我準備去找武器時,一個人從戰火紛飛的人群中溜了出來。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夕陽漸漸被黑暗吞沒。這人飛快地朝我這邊跑,兩條腿像生了風,等我看出來這臨陣逃脫的家伙是誰時,鄭宥明已經氣喘吁吁地站在我面前。
見到我,他把我拉到一邊,扶著我肩膀說︰“逸哥來的真是時候,余姐那邊打起來了,出來之前她讓我拿錢找機會先跑。現在正好,錢交給你。我得過去,余姐叫的人靠不住。”
听鄭宥明這麼說,我把他塞在我懷里的塑料袋放在他腳下,然後告訴他︰“宥明,你高三了,還是少惹點事,不要受傷影響學習。”
說罷,我擦過鄭宥明的肩膀,溜著牆根從大門口直奔打的烏煙瘴氣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