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機我就往學校跑,一路上余安安又打電話催促。趕上晚高峰堵車,十分鐘的車程用了半個小時才到。余安安見我坐的出租車緩緩停在校門口,差點連車門一起把我拽下來。
我說安姐你別急,老白現在人在哪里?
余安安指指幾米外的寶馬X5示意我少廢話,快上車。
打開車門,駕駛座上是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他回頭看了我一眼,對余安安說:“大小姐,再不走來不及了。”
車子揚塵而去,速度飛快。余安安坐在車里拿著粉撲補妝,看她還有閑情逸致臭美,我問她:“安姐,你怎麼不去接我,可以節省點時間。”
余安安把粉撲裝進包里,像老佛爺似的慢悠悠地說:“因為醫院那邊堵車啊。”
我靠,那我堵在路上的時候她干嘛在電話里罵我?真是一個蠻不講理的女人,也不知道老白喜歡她哪里。大白腿嗎?
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一片破舊的民房前。我和余安安下車,她站在司機的車窗邊說了幾句話,讓我先往前面走。
我獨自走在前面,觀察周圍的情況。這個地方大概已經出了郊區,人煙稀少,一副破敗荒涼的景象。老白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找到唐杰呢?正在心生疑問的時候,余安安跟了上來。
她警惕地看看四周,拉著我的衣袖疾步前行。我們在窄小的街道間穿行了一會兒,余安安停在一座亮著微微燈火的房子前。這座房子明顯修葺過,相比周圍殘磚爛瓦的民房,看起來有點突兀。余安安把手伸進圓形門洞,轉動內側的鐵鎖,門開了。
我跟隨她進去,里面的小院子光禿禿的但是很干淨。余安安站在防盜門前敲了幾下,里面傳來腳步聲。
開門的是一個染著黃毛的小子,二十出頭,筆挺的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得不倫不類。他看到余安安,叫了一句小妹,然後請我們進門。我們跟隨他走到里面的房間,見到唐杰坐在一個彪形大漢身邊。
這人年約三十,理著平頭,胸前掛著小拇指粗的金鏈,胳膊上紋滿妖魔鬼怪。他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喝茶,見到余安安,連忙招呼她過來坐。想必這人就是唐杰的老大?我一時不知在哪落腳,跟著余安安走過去,站在她身邊。唐杰的大哥見我站著,客氣地說:“小兄弟也坐,別站著。”
我順勢坐下,看了一眼唐杰。唐杰此刻有點心不在焉,臉上表情很平靜,看上去只是道上普通的乖順小弟,完全沒有在學校里的囂張。我听到余安安向對面的大哥叫姐夫。
姐夫?他們原來是這種關系,這麼說余安安還有一個姐姐。奇怪的是之前鄭宥明帶我出去見識,並沒有給我引見她的姐姐啊。頓時感覺這群人的社會關系太復雜了。
余安安跟她姐夫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一會兒,看得出他們在等人。我突然想起沒看到老白,給我們開門的黃毛小子也不見蹤影。這時唐杰的大哥說:“小安,妹夫牌打得不賴,剛才等你,我讓他陪我朋友玩玩,現在我叫他上來吧。”
他口中的妹夫不用說一定是老白,想不到這小子還擅長打牌啊。正想著,唐杰的大哥從沙發上起來出去了。過了幾分鐘,老白在後,大哥在前,兩人一起走進來。
老白見我坐在余安安身邊,有點驚訝,看了我一眼,仿佛在問我怎麼會來這種地方?然後他從魚缸旁邊隨手搬來椅子,坐在大哥的正對面。
不用想,今晚唐杰只是客串,老白和他的大哥才是談事的主角。見老白坐下,大哥笑著問他今晚手氣怎麼樣?人已到齊,老白自謙了一番,等大哥談正事。
想不到大哥進入正題後,首先開口問我,他問我的妹妹在醫院病情如何了。我告訴他人已經醒了,現在除了記憶力有點問題,骨折還沒好,身體各項指標都挺好。
大哥點點頭,然後把臉轉向身邊的唐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說:“小杰,你也不小了,感情上的事要有分寸。你看你弄出來的事情,讓我多尷尬。”
唐杰听了,一改平日里的神氣,連忙回應:“胡哥,這事是我不對,我現在也後悔。”唐杰的聲音听起來很是卑微。
“後悔有屁用?到頭來爛攤子還不是給我?”大哥突然抬高聲音,嚇得唐杰趕緊低下頭不再說話。然後大哥突然一改嚴厲的語氣,笑著對余安安說:“小安,你姐還怪我把自己小弟慣壞了。上次的事,你別放在心上,妹夫也是。”
余安安一臉大度地答道:“姐夫,我們這幫小屁孩的小打小鬧怎麼能讓您操心?過去就算啦。”大哥哥听了哈哈大笑起來,這時余安安又開口了:“不過姐夫,我就這一個干妹妹,論關系也是你的妹妹。現在她人還在醫院里面,住院單據比我頭發還長,您說這事怎麼弄?”
大哥看看唐杰,讓他自己說。唐杰在他面前氣都不敢出,低聲嘀咕著:“醫藥費的問題我心里有數。”
听罷,大哥似乎對唐杰的回答很滿意,笑著對余安安說:“妹妹,既然小杰知道錯了,你先說個數?”
“三十萬!”余安安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還未等大哥開口,唐杰好像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又低聲嘀咕道:“我哪有這麼多錢。”
“跟你爸要啊!你要害怕我幫你說。”大哥像教訓孫子一樣猛地拍了一下唐杰的頭。
想必大哥也覺得這個數字有點敲詐的意味,畢竟楊晨曦不是被唐杰推下樓的。他對我們這些十六七歲的小孩實在懶得理,可能只是礙于余安安姐姐的面子。他巴不得我們立即談判成功。
“就這麼定了,多了還是少了到時再議,不過妹妹你放心,有胡哥在,這小子以後溜不掉。”大哥直起胸膛信誓旦旦地說。
坐在椅子上的老白一直沒吭聲,似乎在等待另外一件事情。我在沙發上听他們交談,總覺得老白在沉默中醞釀什麼東西。
談完補償醫療費的事,與我猜測的一樣,大哥伸了個懶腰,把腳放在茶幾上,繼續說:“這事定下來了,但妹夫之前跟小杰的事,你倆還沒了結?”
唐杰不出聲,好像不關自己事一樣,始終低頭擺弄手里的骰子。听到終于說到此事,老白開口了,“胡哥,我和唐杰沒多大事,都是私下可以解決的。”
“可我怎麼听小杰說,他生日那天你帶了不少人堵門,還有旅館的事。妹夫,我這當哥的,你倆我偏袒誰都不對,所以我就當個中間人,今天把你倆的事結了。”大哥說完,別有用意地又將目光放在唐杰身上。
這時余安安有點坐不住了,心急口快的她剛想開口,被抬起頭的唐杰打斷了。“胡哥,生日那天的事我不打算計較了,畢竟老白一個人進去的。但旅館還有夏天的事,我想今天一起算清楚。”
“行,那你們倆商量商量,還是讓我當哥的給個建議?”大哥說著給自己點了一根香煙。
唐杰見風勢吹到自己這邊,剛才的卑躬屈膝消失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說:“那我直說了,兩次都是老白先動的手,今天在這里把這兩筆賬結清了,以後還是兄弟。”
“你別給臉不要臉,可以嗎?”余安安終于爆發了,質問唐杰。
“唉!妹妹!小脾氣跟你姐真他媽像!”大哥一邊笑著一邊給余安安倒了一杯茶,然後繼續說:“既然小杰主動說了,我也不能讓他把話咽回去。不然以後誰還願意跟我,對不對?”
我看到老白沉著臉,似乎知道自己此行失利。看來在胡哥面前,余安安今天也發揮不了作用,吃虧恐怕要在所難免。
余安安剛接過來的茶杯,听大哥這麼一說,差點被她一手捏碎。她這股憤怒中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畢竟這是在別人的地盤。既然大哥的目的是給唐杰出氣,不讓他得逞我們幾個都跑不了。
“好,那就按唐杰說的,但先讓余安安和我兄弟回去吧。”老白突然從椅子上坐起來說。
見老白起身,唐杰也離開沙發,向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來,似乎在等待什麼。可余安安並沒有要走的意思,她放下茶杯,將身體慵懶地倚靠在沙發上,拿出手機隨意擺弄。
“那好。”余安安的舉動可能令大哥有點不耐煩。“時間不早了,你倆要解決就快點,我等會要下去看看。”
老白把襯衫的紐扣松了一下,仿佛隨時應戰。另一邊的唐杰彎下腰,把手伸向茶幾里面。他拿出半塊磚頭,幾乎和老白當時拿的一模一樣。這小子還真是有仇必報。我的心一緊,不知是上前幫老白,還是像余安安那樣視而不見。
大哥把手放在大腿上抓癢,輕松閑適地觀賞這場好戲。唐杰握緊磚頭,說了句:“就一磚,夏天的事徹底了了。他,我也不再追究。”這時他又看了我一眼,突然腳步加快沖向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