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趕緊開門讓他們進來,給他們到了杯水,兩個人緊張兮兮地坐在沙發上,程菲忍不住點了根安神香,跟他們說︰“你們別緊張,放松點,你們這樣看把孩子嚇的。”
程菲問了明曦幾個問題,關于他這樣多久了,每一次腦海里面的聲音持續的時間有多長,是否能夠分辨聲音出現的方位。
仔細詢問之後,她對兩人說︰“問題不大,就是孩子受到了驚嚇,進行心理疏導就好,我平時在一家醫院坐診,我把名片給你們,隨時可以帶孩子來,不要害怕去醫院。”
曼卿緊繃的神經不由稍稍放松。
這時候明曦過來握住曼卿的手,跟她說︰“媽媽,你別怕。”
曼卿愣住,笑道︰“媽媽不怕。”
“可是你的表情不像哦。”明曦撅起嘴巴,“其實媽媽,那個聲音沒有你們想的那麼可怕,我就是覺得那個小朋友很可憐,我哭了媽媽安慰我,但是他哭了都沒人理……”
小朋友的心大到能裝下一整個宇宙。
“可是你不是覺得他很吵嗎?”
“嗯……也不全是啦。”明曦認真思考了一下,“看他哭我很著急啊,媽媽說了,男子漢不哭。”
曼卿親了親他的額頭,小孩子怎麼這麼可愛,“但是你一定要答應我,任何時候,听見奇怪的聲音,都要告訴我好嗎?”
“嗯,好,拉鉤!”明曦在曼卿的臉上啪唧就是一口,滿臉口水。
“好,拉鉤。”
“媽媽……”
“嗯。”曼卿答應。
“其實……”明曦欲言又止。
沈曼卿鼓勵他說下去。
他說︰“其實我最想听到的是你的聲音。”
“媽媽保證,多陪你,好不好?”
明曦倔強地搖頭,“不,媽媽你忙。”
“那以後你想媽媽了,就打電話給我,就能听見我的聲音,這樣好嗎?”
“小姨說了,媽媽上班的時候不能打擾。”明曦撅嘴。
“那要怎麼辦呢。媽媽不怕你打擾。”
“不。”明曦睫毛又彎又長,就像是個漂亮的洋娃娃,他說這話的時候真是甜膩到心底去,他說,“媽媽,想你的時候,我不是用耳朵听,是用心听。”
沈曼卿听到這話真是心都要被這孩子捏碎了。
“小滑頭,嘴這麼甜。”遺傳了誰?
嬉笑之間,沈曼卿注意到程菲盯著她探究的目光。
程菲的表現落落大方,就算是幫忙也非常的爽快,而她和徐南渡之間的關系……沈曼卿沒有在這一點上糾結,可有些人卻不這樣想。徐南渡怕她誤會,從程菲家里出來之後,鄭重其事地對她說︰“上次在公司見到你時,如果讓你有所誤會,你千萬不要當真,我跟程菲什麼關系都沒有。”
沈曼卿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開車的徐南渡,對他說︰“你和程小姐還真有意思,程小姐燒水的時候,也跟我說,讓我不要介意。”
徐南渡心中一窒。
然而這些都不是他現在憂心的重點,他說︰“曼卿,你工作這麼忙,孩子跟你東奔西跑的太辛苦,先放我那兒吧。”
沈曼卿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來,“你想都別想。”
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反應太大,放緩語速說︰“我自己的孩子,我會照顧。”
“哦,是嗎?”徐南渡透過後視鏡看到他們,笑了一下。
事後,他給了秘書一個小號資料袋,甦秘書拿著問︰“這是什麼?”
里面是明曦的頭發。“拿去驗一下dna。”
就在甦秘書拿著東西出門的時候,正好撞上過來看徐南渡的姐姐孫蕙,看到孫蕙,秘書反射性地護了一下懷里的資料袋。
“什麼東西?”孫蕙問。
秘書說沒什麼,她直接一把拿過來看,看到里面的東西,“dna,孩子?”
秘書一副寧死不從打死不說的樣子。
孫蕙有些生氣,“呵,我說他怎麼家也不回,相親也不去,每次都拿程菲出來做擋箭牌,感情是因為外面連種都有了。說吧,哪里來的狐狸精。”
“大小姐,你這麼說不太合適。”
“不合適?”孫蕙實在太犀利了,“要不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東西,他怎麼不帶人回來給我們看看?”
“您……還是自己問老板吧。”秘書趕緊躲開他們的戰場。
“姐,你怎麼來了,進來坐,讓人給你泡杯茶。”
“不坐了,還有事,我就是來提醒你,這周媽生日,平時你不出現就算了,至少生日宴你要回來。”
“好,我知道了。”徐南渡合上手里的文件,站起來。
“還有,我剛剛在門口看到甦秘書手里的東西了,你在外面有人?”
徐南渡當然不承認。
孫蕙抬手,“你不用跟我解釋,你我一起長大,我就比你大那麼幾個月,厚臉皮做你的姐姐,你的心思我再清楚不過,你在外面玩什麼、找了誰、是什麼人我不關心,你雖然沒有跟孫家姓,但是改不了你就是我們孫家的子孫,我孫家的媳婦,不是那麼好做的。你心里有點數,孩子我們要,母親,你處理好。”
說完孫蕙就走了。
她走到電梯口,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穿過走廊,她兩步追上去,喊道︰“沈曼卿。”
背影的主人應聲回頭,兩人視線相撞。
沈曼卿穿著咖啡店的制服,而孫蕙穿著剪裁合體的連衣裙,一雙細帶高跟涼鞋,把她的身形襯托得優美又挺拔。
不愧是著名的舞蹈演員,在國際舞壇上都享有盛譽。
然而這些榮譽,她還記得她是從沈曼卿手里搶走的嗎?當年她借著徐南渡生病的事誆騙沈曼卿回申城,自己拿了沈曼卿的名額和編舞參加國際舞蹈大賽,一舉奪冠。沈曼卿的恩師對這個因為愛情沖昏頭腦的女子是恨鐵不成鋼,自從沈曼卿放棄了比賽名額之後,恩師就再也沒有跟她講過話,對外也不承認沈曼卿是他的弟子。
沈曼卿跳級破格被舞蹈學院錄取,當年是非常被看好的年輕一代。
比賽名額是通過舞蹈學院的院內排名,再由校方給評委會推薦,沈曼卿和孫蕙的排名差之分毫。她當時完全沒想到孫蕙會直接拿她的編舞去參賽,她看到視頻的時候被氣瘋了,去找孫蕙對峙。
孫蕙嘲笑她︰“是你自己放棄,關我什麼事,而且,編舞是學院的老師一起編的,這是校方榮譽,集體的榮譽,不是我個人的,我也做不了主。更何況,你不是想跟我弟結婚嗎?我們以後就是親戚,抬頭不見低頭見,撕破臉,真的好嗎?”
如今再見,孫蕙功成名就,而沈曼卿只是咖啡店店員,想必孫蕙的內心是無比的得意張狂。
“沈曼卿,好久不見啊。”孫蕙施施然走近,“你從澳洲回來了?和南渡的辦公區離這麼近,你怎麼這麼厚的臉皮,還不死心呢?”孫蕙向來喜歡稱呼徐南渡叫“南渡”而不是弟弟。
當年沈曼卿就覺得她每每露出這樣的神態用這樣的語氣喊徐南渡讓她不自在,她和徐南渡抱怨過,徐南渡說她太敏感,對方是他姐,稱呼親密一點也很正常。
這時被她帶到咖啡館來玩的明曦沖過來撲到她的腿上,喊道︰“媽媽!”
孫蕙看到沈曼卿的孩子很吃驚,還有孩子明顯和徐南渡相似的五官,她忽然就想到徐南渡交給秘書的資料袋,敏銳地察覺到一些什麼。
“不要臉。”她罵沈曼卿,轉身就要走。
“你別走,把話說清楚,誰不要臉?”
“說你不要不臉,全家都不要臉。你爸是個貪污犯,你哥卷錢跑了人都不知道在哪兒,還有你,想要靠孩子套住徐南渡?小心雞飛蛋打。”
沈曼卿被氣得說不出話。
她想她哥哥了,如果哥哥還在身邊,一定不會看她被人欺負。
這麼多年,她一直懷有期望,哥哥在某一處,很好的生活。
可是老天就連這麼一點渺小的希望都不給她,都要狠狠的打碎,她永遠清楚記得,這一天的黃昏,天邊的落日紅彤彤的映出一片紅霞,店里客人不多,陸思齊正和她們說笑,小姑娘們被他逗得直笑。
然後她接到一個警方電話,里面的人說︰“你好,請問是沈曼卿女士嗎?”
她的眼皮一直在跳,越跳越快,她的聲音顫抖,“我是。”
“我們這里有一具男性尸體想要請你來辨認一下。”
女性的直覺總是準確的驚人,這種不好的預感已經強烈到了可怕的地步。
後來她想,可能這就是冥冥中的感應,所有的劇情都在向著安排好的劇本有條不紊地向前進,不由她的意志和努力而轉變,所有的人、事,都會走向他們應有的位置,都會走向他們應有的結局。
而她哥哥的結局,就是——死亡。
在警局看到尸體的時候,她看到的是一具被湖水泡到腫脹腐爛的尸體,她試圖從尸體模糊的面目中找到一絲熟悉的眉眼,可是她發現她無從下手。
據警方說,這是湖底清淤發現的尸體,沉尸地點就在沈煜一處城郊別墅的附近,警方懷疑沈煜的死因是自殺。
沈曼卿死死咬住自己的胳膊,上面一排她的牙印,她抬眼看見停尸房外面火紅的天空,她好累,疲倦得像一頭沒日沒夜耕耘的老牛,偶爾抬頭看一眼天空,發現天上雲又高又遠。
不可能,她哥不可能是自殺。
暈過去前,她依稀見到徐南渡的臉。(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