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
太安天坑那道丑陋疤痕的邊緣,一處空間褶皺最薄弱的節點,空氣無聲地扭曲,旋即被撕開一道微不可見的裂隙。
一道身影,從中走了出來。
石破天。
他還是那副平平無奇的相貌,身上的人間殿學者服飾也還算整潔,只是沾了些許風塵。
但他不再是那個毫不起眼的人了。
他的軀殼里,棲息著一個全新的,冰冷的,被混沌與虛無重新鍛造過的“存在”。那雙曾經平庸的眼楮深處,像是燃著兩團永不熄滅的黑色火焰,漠然地注視著這個曾經熟悉,如今卻只覺得吵鬧的世界。
魔念,在他體內完成了對凡人血肉的初步改造。
其實力,已然超脫了舊時代陸地神仙的樊籬。
他沒有絲毫停留,身形一閃,便化作一道幾不可察的虛影,朝著南周的方向掠去。
……
南周,人間殿。
那場武帝城的“道爭”之後,大祭酒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
心傷,遠比肉體的創傷更難愈合。
他正獨坐于書齋,面前攤開著那本厚重的《人道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腦海中反復回蕩的,是“李三”那雙空洞的眼楮,和北莽格物院那幫人理所當然的辯解。
“老師。”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大祭酒疲憊地抬起頭,當看清來人時,他那蒼老的身體不由得一震。
“破天?你……你回來了?”
石破天,他最不看好,卻也因此最少苛責的學生,此刻正靜靜地站在門口。
“學生,回來看您了。”石破天走了進來,步履平穩,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恭敬。
大祭酒渾濁的眼底,浮現出一抹欣慰。“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武帝城之事,太過凶險,老夫還一直擔心你……”
他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他看到,石破天正一步步向他走來,那雙曾經平庸的眼楮里,沒有半點久別重逢的孺慕之情。
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讓他從靈魂深處感到戰栗的幽暗。
“破天,你……”
大祭酒體內的浩然正氣,本能地開始示警,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攥住了他的心髒。
“老師,您太迂腐了。”
石破天的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一種非人的冷漠。
“情感,記憶,人性……這些都是阻礙進化的冗余數據。你們抱著這些垃圾不放,又怎能窺見真正的大道?”
“你!你被那邪術蠱惑了!”大祭酒猛地站起,浩然正氣勃發,試圖喚醒這個誤入歧途的弟子。
然而,石破天只是輕輕抬起了一只手。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
也沒有毀天滅地的威能。
他的掌心,仿佛出現了一個無形的黑洞。
大祭酒護住周身的浩然正氣,那股凝聚了人間萬千願力,至剛至陽的力量,在接觸到那黑洞的瞬間,竟如同決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傾瀉而出!
被吞噬!
被污染!
被轉化!
“你……你這是什麼妖法!”大祭酒駭然欲絕。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一生苦修的根基,正在被對方當成最精純的養料,瘋狂地吸食。他的身體在快速枯萎,他的精神在迅速衰敗。
“這不是妖法。”
石破天享受著這股力量的涌入,臉上升起一抹病態的陶醉。
“這是‘糾錯’。老師,我是在幫你清除掉身上多余的‘人性’,讓你回歸最純粹的‘存在’。”
“你……是魔鬼……”
大祭酒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說出了三個字。
他高大莊嚴的身軀,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化作了一具干癟的尸骸,重重地倒在地上。
一身浩然正氣,蕩然無存。
石破天漠然地收回手,那雙黑色的火焰跳動了一下,仿佛更加旺盛了。
他看都未看地上的尸體一眼,轉身,消失在陰影中。
南周人間殿,最受敬仰的大祭酒,無聲無息地隕落了。
他一身護體願力,竟成了弒師者的第一份補品。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
北莽,格物院的核心實驗室。
首席博士鐘白已經退居二線,主持工作的,換成了另一位更加德高望重的格物院元老,岳嵩。
岳嵩正對著光幕上“李三”的靈魂光譜數據,眉頭緊鎖,試圖找到一種能夠備份“人性”的方法。
他太過專注,以至于沒有注意到,實驗室角落里,幾名負責搬運器材的失業返聘工人,動作忽然僵硬了一瞬。
他們的眼底,有一縷微不可見的黑氣,一閃而過。
下一秒。
他們同時啟動了手中搬運的幾台高能元能壓縮機,並將其過載模式的目標,同時指向了實驗室中央的岳嵩!
轟隆!!!
一聲劇烈的爆炸,掀翻了整個實驗室的屋頂!
狂暴的能量洪流,瞬間將實驗室的一切吞噬!
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湛藍色的球形護盾,在岳嵩身前猛然張開。
那是陳凡在事後,強行給每一位核心研究員配備的最新型“元能護盾”,直接與天工城的能源核心掛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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嚓!
即便如此,這面能硬抗陸地神仙一擊的護盾,也在狂暴的能量沖擊下,支撐了不到一秒,便布滿了裂紋,轟然破碎!
岳嵩被爆炸的余波狠狠掀飛出去,撞在合金牆壁上,當場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那幾名襲擊者,則在爆炸的中心,連同他們被魔念操控的軀殼,一同化為了飛灰。
……
天工城,信標核心。
陳凡靠在王座上,原本悠閑的神態,早已消失不見。
他的面前,懸浮著兩份剛剛傳來的,最高級別的緊急戰報。
一份來自南周,人間殿大祭酒被刺殺,死狀淒慘,一身浩然正氣被吸食殆盡。現場唯一的線索,是一縷極其微弱的,與武帝城“邏輯囚籠”淨化後的魔念殘渣同源的氣息。
另一份來自北莽,格物院核心實驗室遭遇自殺式襲擊,主事人岳嵩身受重創,短時間內再也無法主持研究。ai“獄卒”通過對爆炸殘留能量的追溯,發現襲擊者在動手的瞬間,其精神波動被一種外來的,極其霸道的意志強行覆蓋。
那意志的樣本,也與“虛空魔念”同源。
兩件事,發生在同一天。
一個打擊人道根基,一個摧毀科技核心。
一個精準地刺殺了南方的精神領袖,一個癱瘓了北方的技術大腦。
陳凡的指尖,在王座的扶手上,無意識地敲擊著。
巧合?
世界上沒有那麼多巧合。
他調出了武帝城實驗後的所有人員名單,手指在光幕上劃過,最終,定格在了一個名字上。
石破天。
人間殿學者,天賦平平,在事後的“道爭”中,始終保持沉默。
此人,已于三日前,在南周失蹤。
陳凡閉上了眼。
答案,已經不言而喻了。
他一手促成的“邏輯淨化”,在格式化了一個魔念樣本的同時,也無意中,創造出了一個最狂熱的信徒。
一個主動擁抱混沌,並將“淨化人性”視為終極真理的,虛空使徒。
而這個使徒,正在用最極端,也最有效的方式,向他的兩位“老板”——人皇和武帝,遞交了一份血淋淋的投名狀。
【檢測到“鎮魔塔聯合研究院”項目,南周方面已提交退出申請。】
【北莽方面已封鎖所有實驗室,暫停一切對外合作。】
“獄卒”的提示,冰冷地陳述著事實。
剛剛因為共同利益而勉強捏合在一起的脆弱聯盟,在共同的敵人發起的第一次有效攻擊下,瞬間土崩瓦解。
信任,在猜忌面前,一文不值。
南周在怒吼,是北莽的邪術制造了弒師的惡魔!
北莽在懷疑,是南周的叛徒引來了致命的襲擊!
伊卡洛斯……或者說那個繼承了伊卡洛斯意志的怪物,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就成功地在徐鳳年和他的棋盤之間,打入了一枚最惡毒的楔子。
這手筆……
漂亮。
陳凡的臉上,第一次,沒了那種玩世不恭的笑意。
這場游戲,突然從新手村難度,直接跳到了地獄模式。
就在這時。
一道加密通訊請求,直接接入了他的最高權限頻道。
發起人︰徐鳳年。
陳凡隨手接通,一道光幕在他面前展開。
光幕上,沒有徐鳳年的影像,只有一行由最純粹的劍意構成的,冰冷刺骨的文字。
“我要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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